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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洲果然敛了眼角的笑容,“澜澜,褚一航来不是偶然吧!按理说现在你和他毫无纠葛才是。”他把纠葛咬得很重。褚一航过来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而是带着痛惜带着笃定,进屋子是第一眼就精确的找到她的位置。
苏澜看着面前这张乌沉沉的桌子,“舅舅,他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是请你不要担心我会被迷住了眼睛。”她说的是实话,像是一种保证。她是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做错。
她知道那样没有结果,而且她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而褚一航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舅舅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的眼,一点都不轻松。
苏澜胸口很闷,有点喘不过气,“舅舅,我都是快做妈妈的人了,孰轻孰重我还是有分寸的。”
李长洲站了起来,他能看见外甥女死死绞在一起的青色手指,“澜澜你不要怪舅舅,我知道多年前那件事你一直心里不舒服。那个时候也是最好的办法。只能让你跟着苏立沛走。”
苏澜的头更低了,“舅舅,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的。”
屋子里有叹气声,“汪承瑾和我们不亲近,能说的就只有你。舅舅就怕他对你不好。”
苏澜摇头,默默地松开手指,这一下松开能听到自己心脏“噗通通”的声音。浑身上下也如同弦被松开似的。眼中死死闭合的泪腺也跟着松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舅舅,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我会好好过下去。”
说完似要印证自己的话的坚决一样,她抬起头来冲站在自己跟前的李长洲一笑。
李长洲分明能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水光,他偏过头佯装没看见,呵呵一笑,“那倒是还有什么能过难倒澜澜的!”但愿经历那么多的她能过一直好好儿的。孩子到底是大了,很多事情还是她自己去解决。
“这次回来,你打不打算去看看苏立沛?”他听人说苏立沛几次三番的进医院,恐怕时日不多了。
苏澜一听到父亲是名字脸上蒙上一层灰。点点头,“我上次答应过他的。我说一回来就去看他。”
李长洲深知这孩子心底软。恐怕就算苏立沛没找她,她知道他病了也会去看他的。“是啊!你应该去看看。虽然我们再不怎么待见他,他还是你的爸爸。”他们的恩怨他是放不下了。孩子是不应有仇恨的。踱到书架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出去吧!和你哥哥嫂子说会话,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苏澜出去了。
李长洲看着苏澜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轻松。自己妹妹唯一的骨血。这性格和她妈妈差不多的,就怕她会和她妈妈一样一条道走到黑。
下午李长洲和李浩父子俩个出门去了。苏澜在厨房和舅妈表嫂说话。
她本来是要帮忙择菜什么的,被推了出来。这会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听着舅妈唠嗑,看着砂锅里“咕咕”的往外冒着热气心里暖哄哄的。
院子有车的引擎声、关车门声音正好断了舅妈说话声音。
苏澜站直身子她知道是姨妈回来了。
舅妈也说。“瞧我还以为老俩口和小俩口一起飞上海了啦!”
李姝正好推门进来听到自己嫂嫂的这番话,笑着看着苏澜,“说什么呢!嫂子这是嫌弃我总来唠叨你吧!今儿澜澜在,就算你烦我,我也在这儿了。”她走近苏澜给了她一个拥抱,
李姝力气不大,足够亲昵。
“你啊!总是在理。合着我今晚做的这顿得巴巴等着你来吃!”舅妈打趣。
“我才懒得跟你斗嘴呢!”她拉过苏澜,“走,咱们娘俩一边聊去。”
苏澜挨着李姝坐下就搂着她的手臂,脸不住的磨蹭姨妈的肩膀,像只小猫。
姨妈伸出手摸摸她的发,“怎么要当妈的人越来越爱撒娇了?”
头顶的手很轻,像暖风拂过。苏澜眼眶被凌乱的发扫得发酸,吸吸鼻子,“我在你们面前就是一孩子。”
李姝手顿了一下,停在她头顶的两个发旋上。这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变得刀枪不入似的。遇到事情还总是暴露出她柔软的一面。她说她好,他们就信了。
如果真的好,她眼睛里的笑不是就这样虚虚的浮上一层,而是有光华从眼睛里溢出来。整个人也该是光彩夺目的。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她。
苏澜半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李姝笑着说,“困了吧!去睡会儿!”
“不嘛!我不困,您就是嫌我粘你,我偏要!”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小没良心的!姨妈是怕你这样靠在不舒服。”她的手骨梳似的一下下穿过苏澜海藻般的头发,“你看看你这头发哟!毛毛躁躁的。典型的营养不良。你就在这里多住一阵子,我们好给你补补。”
她倒是想来着,可是她不能。
故意皱起好看的眉毛,“才不要呢!我最怕你们这所谓的’补‘了,那个药膳什么的能搅坏我的味觉。”
“你呀!这嘴叼的劲谁受到了你!”
苏澜呵呵笑起来,眼睛眯眯的,“所以我才怕你们嫌我烦,你们一烦就碎碎念。”
……
第二天苏澜并没有等汪承瑾派人过来接她,她就让姨妈送她去苏立沛住的地方。
姨妈开的车,舅妈也跟着。她们把苏澜送到地儿,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都有些难舍难分。
她看着姨妈的车走远,又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进去就看到甘萍从里面出来。
苏澜笑了笑,“甘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出来了。”
“这小区里弯弯道道也多,怕你不好找,你爸爸知道你要来老早就催我出来接你。”甘萍接过她手上提的东西,“这房子也是你爸爸退休来后买的,住在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挺好的。”
“爸爸最近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在S市相聚以后,’爸‘这个称呼已经不那么难了。
甘萍摇摇头,叹息一声,“从S市回来后,这都几次住院了,人都瘦的不成人形。这胃口也不好……”甘萍几乎说不下去。
苏澜没说话,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是难过的。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甘萍解释,“灶上正熬着中药,哎!这不管什么药也不管用。”
苏澜在客厅没看见苏立沛,跟着甘萍推开半掩的卧室门。
苏立沛正半倚在床头,屋子里除了一股药味以外还有一股久病不愈的味道。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睁开眼睛,像是一直等着自己的女儿。眼神澄明,只是蜡黄的双颊深陷,他扯出一丝笑,“澜澜……过来”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向门口的苏澜。
苏澜脚下一滞心里泛酸,这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上前去轻轻握住父亲干燥温暖的手,这才知道自己的手是冰凉的,连忙把父亲的手放入被窝,“爸……”
苏立沛从被窝里掏出热水袋给她,看出女儿难过,颇有些欣慰,“不碍事,谁都会走到这一天,只是爸爸比别人走快了一点。现在爸爸还在跟时间作斗争!”
甘萍难过的转了出去。
屋子里有些热,这只坐了一会儿身上就热哄哄的。苏澜看到父亲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把热水袋放回父亲的被窝里,“爸爸,桐桐还没毕业呢!您还没有看到桐桐娶媳妇儿,生孩子呢!”
苏立沛笑了起来,“爸爸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走了以后这个家,你还得经常来看看。”
苏澜没有答应,“爸,您别想着撩挑子,我几时能回来一次。”
苏立沛问她,“你姥姥去了,我们也没能来……承瑾昨天倒是差人送东西来了。他底下的人说他走不开。”
苏澜点点头,她倒是没有料到他会做这些的,“爸,你睡会儿,好好养病才是。我这出去坐坐。”
“也好陪你甘姨聊聊。”
苏立沛这身体差了不少,这多说会话都犯困。每天要用大剂量的止疼药才能熬下去。
苏澜出去的时候甘萍正好把药从灶上端下来,放下防热手套。看见苏澜,“澜澜,等会我给你泡茶,这水还没开呢!”
苏澜看到另外一个灶上的一把水壶正从壶嘴冒出热气来,“不用放茶叶,我就喝一杯白开水就好。”早上吃的舅妈做的包子,这会儿有点渴了。
甘萍扶额,“瞧我这记性……孩子会动了吧!”
“嗯,动作不大。”苏澜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来。
这时水开了,甘萍回身关上火,从柜子里拿出白瓷杯子,正准备倒水。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苏澜离得近,说,“我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身长玉立。
看到她皱眉,而他一双平静无波的眼寒凉起来。
苏澜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甘萍说,“承瑾来了。我就寻思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原来你们两个商量好了的。”她端着那只杯子搁在茶几上,“我这就去给你泡茶去。”
汪承瑾走进去坐了下来。
苏澜关上门,屋外可真够冷的。在门口只站了这一会儿,整个人被风吹透似的。她走过去在汪承瑾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离得稍远。自顾自的端起那杯热水,她听到汪承瑾倒是嗤笑声。
她抬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
轻巧的脚步声从里面出来,苏澜看见甘萍端出一整套茶具出来。
甘萍笑着搁下茶具,手指灵巧娴熟,一边专心致志一边说,“我很久不曾摆弄这些了。你爸爸一起每天只要在家,我必然要给他泡茶。”
苏澜看着她低头素淡的眉目有一层怎么也化不开的愁绪和暖光。
她转开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的妈妈。忙碌不堪的人生里那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夜半备课的时候手边永远是一杯玻璃杯盛好的茶水。而那茶叶也不见得多高级,甚至可以说是质量低劣。
现在想来:谁说妈妈不幸福。也许妈妈看到爸爸这个样子指不定该是怎么样的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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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苏立沛见女儿女婿都在一时高兴,便要求也在餐桌上同坐与大家一道用餐。
甘萍面露难色,却拗不过他执拗的表情同意了。
苏立沛勉强下地站稳后,就不让任何人扶着。一步步的缓慢挪向餐厅。
堂堂五尺男人在面临死境时,尽管很坦然坚毅,还是一直努力的活得有尊严。
苏澜记得苏立沛的个子一直很高的。如今整个人仿佛萎顿下去。那挺直的背被疾病折磨得压塌了梁。
汪承瑾反应快的抓起沙发上那个厚褥子妥帖的铺着主位上。
坐下来时候,一时间大家都不出声,也没有谁动筷子。
苏立沛倒是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末茄子。
苏澜正想阻止,汪承瑾不动声色的压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的饭是她做的,她听甘萍说苏立沛如今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能吃芙蓉蛋羹。所以她做了几样小菜又做了一碗芙蓉蛋。
没想到他偏偏挑了最辣的一盘茄子吃。
苏澜把水杯递上前。
苏立沛吃下茄子说,“是澜澜做的吧!我这可是第一次吃你做的菜呢!”
甘萍默默的转过眼。
苏澜还算是镇定,给他舀了一勺子蛋羹,“爸,您要是爱吃。等您好了,我就变着样儿给你做。……这蛋啊,也是我给做的,您尝尝……”
鹅黄的蛋,润泽好看,又香气十足。苏立沛点点头。
人生得意的时候有很多,错过的也不少,唯今生活中的点滴弥足珍贵。
几个人都吃得不多。苏立沛身体每况愈下,才坐了不久就出了一头汗水。
苏澜征询了他的意见,“爸,进去躺会。”
苏立沛点点头。他其实这会已经撑得太难受了。
几个人才七手八脚的把他给弄进屋子里。
苏澜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