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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间策应;陡然要调开鲍超的队伍,曾、胡的战略将完全落空。更重要的是,被困祁门的曾国藩已经通知鲍超放弃在
皖、赣交界地区所有的军事行动,火速南下救援;倘若他中途转向,北上勤王,那曾国藩除了长叹一声“我命休矣”,
随即挥刀自刎,就再也找不出其他应景的姿态。
局势之混乱,恰如刘姥姥入大观园後面对一桌佳肴,不知何处下箸——彼时,曾国藩每日读《红楼》,不妨有这般
感触。不过,咸丰这道命令实在是病急乱投医,除了让曾、胡加重思想负担,并无可操作性。英法联军距京不过数十公
里,而鲍超距京“五千馀里”,且全是步兵,即能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要三个月後才能赶到。届时,北京必已被敌
军攻占,难道指望鲍超以三千远道疲惫之师,使用大刀长枪等冷兵器,去克复由“船坚炮利”的夷人所控制的王城?但
是,自古以来,超现实主义的圣旨、天命多了去了,身为人臣者早已习惯,故此,奉旨後,曾国藩“且愧且愤,涕零如
雨”,也写了一篇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奏折,聊作报命。他说,鲍超率军勤王,固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是,“此次北行,
专言君臣之大义”,重要的是表明心迹,不要管有没有实效;于是,他建议,勤王之师应由自己(或胡林翼)亲自统带,
人数也应增加,以纾解大难。
方寸一乱,笔下就未免荒唐:祁门之围能否解除,尚未可知,他却建议由身在围城的自己代替鲍超,率兵北上去帮
皇帝解围。当然,荒唐正是超现实主义的妙处,以荒唐奏折回复荒唐圣旨,更是为人臣者必修的功课。而且,形式上的
荒唐往往可视为常识(或称真理)的镜像——正着看,反着想——“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嘛。咸丰帝年纪小一点,
性格冲动一点,但并非一味使性的“无道昏君”,待看到曾国藩的覆奏,心下自有了幾分明白,于是,不再不切实际指
望曾、胡的勤王大军,而是乖乖去热河“扫墓”,免去了亲眼看到圆明园大火三日不息而导致的“情何以堪”。
毋庸北上勤王,鲍超军队以“生死时速”赶到祁门,救出了曾国藩。
徐枫、丁进军《新发现的曾国藩遗折钞本》:“曾国藩之遗折,以往《曾文正公全集》等有关书刊均未见刊录,故
有人认为曾氏由于在两江任所病逝突然,并无遗折上奏。近于我国著名钱币收藏家、中国钱币学会理事徐枫先生家藏之
历史文献中,见到一件曾国藩遗折的钞件,系曾国藩之幕僚于同治十一年二月末钞存”(载《历史档案》1993年第4 期)。
人不忍欺
市面上有数种曾国藩相人秘诀之类的书,概可归类于社会科学中“领导学”或者“成功学”范畴,我对这些专业不
感兴趣,因此没看过这些书。清末以来的笔记小说,业已举出很多例子,试图说明曾国藩在“相学”上确有独到的造诣。
案例太多,指不胜屈,有兴趣的人随便抓一本与湘军有关的书,就能发现幾条。此文也要讲一个曾氏相人的故事,用的
却是反面教材。
湘军克复南京後,政府工作的重心由武统转移到文治,需要大批文职人员。因此,被“髮匪”们“荼毒戕害”了十
幾年的东南士子,纷纷出动。原任公务员的,忙着恢复身份;资格不够或者志存高远的,则投身各位大帅的幕府(湘、
淮两军幕府中的佼佼者甚至作到督抚级别的大官)。曾国藩幕府,天下第一,理所当然成为各位准幕客的首选志愿。入
幕跟入学一样,需要考试。考试则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不一定当庭挥毫,缴上幾首过得去的诗文即可交差。面试则由
曾氏亲自主持。
某日,一人赴考,自称萧山人,曾在浙江省教育系统工作。见面之後,他先从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类的宏
大叙事开始,煽乎得老曾一愣一愣。接着,谈操作实务,老曾提问:属下“欺蔽”上司,是一个行政难题,阁下有何高
见?此人面色一变,语调一转,说:属下欺与不欺,是个伪问题。上司受不受欺,才值得探讨。曾氏肃然起敬,说:愿
闻其详。此人不疾不徐,说:我看当世衮衮诸公,在受不受欺这个问题上,不外乎三种状况:像胡文忠公(林翼)那种
人,综核名实,精明强干,人不能欺;左大帅(宗棠),心细如髪,性猛于虎,人不敢欺;都不愧是当代豪杰。说到这,
他有意顿了一顿。曾国藩正听到兴头上,赶紧问:那第三种情况呢?此人微微一笑,说:但是,胡公和左公,都要比中
堂您稍逊一筹。为什么呢?因为,您以诚感人、以礼待人、以道化人,已经做到了“人不忍欺”的境界。不能也好,不
敢也罢,那都是用外力压制属下的欺瞒之心;不忍欺,则发自内心,是一种道德感召,弥足珍贵。前者是法家的恐怖主
义,後者则庶幾实现了儒家理想。所以说,欺蔽问题的解决之道,胡、左二公,都比不上您。
无疑,这套欲扬先抑的“宏论”打动了老曾。明日,即派他督造船炮。
此文篇首,就说了这是一个反面教材;因此,幾天後,这个萧山人携款潜逃,便是题中应有之义。卷逃案报到督署,
属下纷纷建议通缉此犯,曾国藩默然良久,叹口气,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由他去罢。回到内室,曾国藩黯然独坐,
自言自语:“人不忍欺?人不忍欺!人不忍欺?……”。
这到底是谁相谁的面呢?
养活细民
同治三年夏,湘军攻克南京。前此,洪秀全在南京实行“军事共产主义”;湘军围城三年,南京城弹尽粮绝,物资
匮乏,洪氏“共产主义”宣告破产。洪秀全鬼迷心窍,竟然丧心病狂号召全城军民以“甘露”为食。什么是“甘露”呢?
就是苔藓。由此可知,湘军入城以前,南京之百业凋敝、民不聊生到了何种程度。而湘军入城之後,按照旧日军队惯例,
弛禁三天,任由将卒烧杀抢掠。历此二劫,南京经济遂全面崩溃,再无丝毫六朝金粉的气味。破城後,两江总督曾国藩
入城办公,看到这么一副惨状,不觉头大如斗,如何恢复生产、促进经济乃成为曾氏执政的当务之急。在曾总督的指挥
下,如火如荼的经济重建工作全面展开,除了引进外资搞开发区,其他诸如移民回迁、减免税赋、地产开发、交通建设
等措施,与今日大多数地区搞经济的套路如出一辙。不料,没多久,理学界知名人士、江宁知府涂宗瀛却给他出了个难
题。
涂氏汇报工作,说:最近以来,秦淮河两岸的色情业死灰复燃,总督务必要防患于未然,明令禁止,不然淫风大渐,
必生事端。在道德家眼中,画舫妓女无异洪水猛兽,理当驱禁;从地方长官来看,这却是经济复苏的表征,甚至是经济
发展的一部分;且清代只废除官妓,禁止公务员嫖娼,并不禁止普通民众的有偿性交易。但是,曾氏是“理学名臣”,
处理事务自应秉持比经济、法律更严格的道德标准,涂氏找他批禁令,看准的就是这一点。曾氏若冒然以法律未明令禁
止者即为合法权利此一现代法学原则答复,必令拥趸失望,清誉受损。于是,他采取了一个迂回的办法。
次日黄昏,国藩换了便服,叫上钟山书院山长李联琇,租了一条游船,对秦淮河地区色情业进行调研。只见得满河
的画舫,只听得盈耳的笙歌,游人如织,美女如云,一派升平景象,哪有半点滋生事端的征兆?二公徜徉其间,不觉东
方之既白。清晨,下船後,曾国藩直接去了办公室,即召涂宗瀛来府,见面便说,昨日与李山长在秦淮河上游玩通宵,
“但闻歌舞之声,初无滋扰之事;且养活细民不少”。原来,曾氏不仅看到表面的繁荣,还看到此地色情业“拉动内需”,
为“细民”提供了就业机会;涂氏借口治安隐患的担忧,与此相较,自然无足轻重了。闻言,涂宗瀛唯唯而退。
某人极为欣赏曾氏此举,说:“政治之精意,即在‘养活细民’四字”;用今天的话说,这也算是“执政为民”罢。
精于“理财”的道学家
吴廷栋,清代“理学名臣”,某次朝会,咸丰帝问吴氏平日读什么书,吴以程、朱著作对。咸丰说:“学程、朱者,
每多迂(腐)拘(束)。”吴答曰:非也非也。不会读书的人才这样。然後侃侃而谈,最终申明:好读、善读程、朱著
作者,绝不会迂拘。吴廷栋的得意弟子——涂宗瀛,便不是一个“迂拘”的人。
宗瀛,安徽六如人,因为选对了专业(理学),跟定了大佬(吴廷栋、曾国藩),一生顺风水水,终于官历极品
(湖广总督),寿比蛇龟(八十三)。宗瀛的书房有一条长案,案上左边堆满理学书籍,右边则放着一架天平。这架天
平干什么用呢?答曰:秤银子。原来,官场有个不成文法,每当节日、生日,下属须向上司馈赠礼金,称“节敬”、
“寿敬”。可有些觉悟低的顽劣僚属,常在例行馈敬时作些手脚,银两的成色、轻重常与礼单不符;这些人算准了交接
礼物不像纳粮入库,用不着严格盘点,故以此法蒙混过关。今日路边“礼品店”常有伪造的高级烟酒出售,顾客明知其
伪,却欣然购归,明日再转赠他人;其心术即与上述官吏相同。宗瀛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这些套路怎会不知?待得自
己升了官,他却把脸一抹,不甘心受此蒙混了。于是,他买来天平,每到收礼之时,“必审其银色及轻重,少差者皆令
补足”。下官没料到上司来这么一手,看着天平,不由呆了,宗瀛淡淡一笑,语重心长的说:“此我分所应得者,犹原
思九百之粟也”——原思尝任孔子家总管,孔子发给他“粟九百”作俸禄,他推辞不受,孔子曰:“毋”。——下官听
他这么理直气壮,哪还有话说,都乖乖回家取钱,再来“补足”。
一是一,二是二,务必钱账两符、毫厘不爽,完全摒弃传统士大夫只求面子好看、不顾内里难受的虚荣做派,这当
然体现了宗瀛活学活用、绝不迂拘的“优良”作风。此外,宗瀛还有更高的招。节敬、寿敬是经常性收入,若欲拓宽财
源,势必要开展主业外经营,为此,宗瀛“时以刊书或代故人求贷”之名,遍发笺启,广开财路。所谓“代故人告贷”,
是利用自己的广阔交游为友人债务担保,提取巨额佣金。所谓“刊书”,即借为先贤出版遗著之机,号召大家捐款,自
己从中牟利;例如,他主持出版了老师的遗著《拙修集》,死後犹得“沾润”不少,吾爱吾师之心遂更坚定。
讨个小老婆挠痒痒
同治元年初夏某日,湘军水师大帅彭玉麟提剑闯入曾府,声言要斩了韩正国这个小人。韩正国是曾国藩警卫连连长,
彭玉麟杀他干什么?
原来,韩正国在外访得一湖北籍陈姓女子,介绍给曾国藩当了小老婆。四月十四日,陈女被接进曾府,吃过午饭
(相亲),饭後便和曾大帅拜堂成亲。在此之前,曾家老五国葆曾为大哥介绍过两次对象:第一个“体貌厚重,特近痴
肥”,国藩不满意;第二个匆匆一见,“未有成议”,没了下文。韩正国这次作媒,恰合事不过三的规矩,双方一见钟
情,郎有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