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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如刘禅那样安享馀生,他的哀求只让他显得更加可怜,而非可恨。
湘军逼我作烈女
有用之学湘军有两个重要特点,一是民间起兵,一是书生带兵。郁达夫最喜欢的诗人黄仲则诗云:“十有九人堪白
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湖南湘乡的老书生罗泽南却用行动证伪了这句话,并赢得生前身後的“青眼”。
“无湘不成军”一语在今日已成套话,其实,这句话由“无湘乡,不成军”衍变而来。而“湘乡”二字当日也不是
用来指称曾湘乡(国藩),而说的是以罗泽南为首组织起来的湘乡团练。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在抗日期间任教于兰田国
立师范学院(湖南涟源),撰《近百年湖南学风》一书,就直接说“无泽南,无湘军”。由此可知罗泽南在湘军历史上
的重要地位。
泽南少时,家境十分贫困,父亲不事生产,母亲多病体弱,全靠伯父接济。伯父也不宽裕,实在没办法过日子了,
就到当铺应急,伯父一件布袍来来回回竟曾当走过七次!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泽南的性情却甚平和。十一岁那年,根
据家门左边是药店、右边是染坊的地理特征,他写了副门联:“生活万家人命,染成五色文章”;寥寥十二个字,泽南
的安贫乐道,醇和忠厚跃然纸上。只是,更大的考验在後头。从十九岁起,十年之内,他的母亲、大哥、大嫂、伯父以
及三个儿子先後逝世,妻子也因伤心过度而哭瞎了眼睛;人伦惨变,令人难以承受。当此艰难时世,泽南益发表露了硬
汉本色,他“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以济天下”。
这种身无分文、心怀天下的精神状态,泽南保持了十五年。咸丰二年,太平军自广西北上,势如破竹,杀到长沙城
下,湘乡人开始组织团练;修炼了十五年的泽南终于有了试验“所学深浅”的机会。他带领弟子们训练乡民,“以宋儒
理学治兵”:白天打仗,夜里讲学,上马杀敌,下马读书。军队这种机构,极易流于“以义为利”(拿命换钱)的庸俗
化,而导致最终的失败,只有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到位的军队才有可能在艰苦环境中崛起,并保持百折不挠的韧劲;湘军
初起,宋儒的坚忍刻厉之学,就起到了很好的政治教育效果。
起兵後,泽南率军转战于湘、鄂、赣三省,历经大小数十战,时称名将。咸丰五年三月,泽南在湖北洪山作战,右
额中弹,继续指挥作战七日,终于不治。临死前,他给前去探问的胡林翼留下十二个字的绝笔:“乱极时站得定,才是
有用之学”。
两位慈悲名将
湘军初兴,统帅、裨将都是书生,若无行伍出身的塔齐布筚路蓝缕,奋勇当先,日後“书生带兵”的佳话能否兑现,
实未易知。塔齐布统军,有个特点:“临阵,好匹马冲锋,尤好单骑薄贼垒觇虚实”。每出阵,塔齐布背负火枪一杆,
腰悬佩刀二把,左手持套马竿,右手挥长矛,纵马疾进,“不令士卒出己前”。战前,须侦察敌情、地势,塔齐布便衣
独骑,或登山,或渡水,务求取得翔尽的第一手资料,以为作战参考。待被敌军察觉,他已一骑绝尘,追之莫急,“贼
中惊以为神”。这种超近距侦察方式非常危险——今日各国大力发展无人侦察飞行器,亦即此理——而塔齐布从未失手,
不由得後人慨叹:“濒危得免,有天幸”焉。塔齐布殁後,曾国藩因属下情报工作不得力,亦屡屡感叹:塔齐布此种才
能绝无仅有,当代一人而已。自咸丰三年至五年,正以塔齐布的亲身表率、大力护持,自曾国藩而下的读书人、农家子
才能有效整合、不断成熟,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军人以战胜攻克为目的——至于以“吊民伐罪”、“自由解放”或其他名义发动战争,其孰是孰非,自由政治家负
责,非军人所思虑矣——杀人只是手段,故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能不杀人,善莫大焉);纯乎
以杀为乐、嗜血成性者,那是屠夫,不配称为军人。咸丰四年八月,湘军猛攻武昌,太平军禁不住湘军围攻,弃城而逃
;塔齐布伏兵东北门外,予以迎头猛击。突围之师被困于“沙湖塘角间”,无处可逃,“争赴水,填尸幾满”。太平军
编制中,有称“童子军”者——由十馀岁少年组成,陈玉成即出身于此——此时,便有数百童子军“幼孩”争先恐後赴
水逃命,淹毙甚众。塔齐布在血9巧街心慷貌易矗胚罂蓿⒓聪铝钫龋钪绽躺隙俣嗝L骄胖诩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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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齐布的辞典中,自无“人文关怀”一类词语,对翻云覆雨、今是昨非的“民族英雄”之定义亦当不甚了了。他怀
抱一种朴素的人类情感,只知道“忠心报国”(他的左臂刻此四字)之馀,儿童少年多属无辜,即使敌人也不应滥杀
(且可施救)。此种情怀,或可称为“慈悲”;太平军中亦有一位名将,与塔齐布同此慈悲,斯人即忠王李秀成。
咸丰十年春,李秀成率军击溃围困南京的江南、江北两大营,为死不挪窝的洪秀全第六次解除了“京围”。江南大
营统帅张国樑,“骁勇无敌,江南恃为长城”,此役战死于乱军之中,尸骨都无觅处;亏了李秀成,在丹阳南门护城河
里找到他的尸体,以礼葬之,一代名将才入土为安。李秀成回忆此事,说:“两囯交兵,各扶其主,生与其为敌,死不
与其为仇,此是恤英雄之心”。
嗣後,李秀成攻克苏州和常州。入城後,“苏民蛮恶,不服抚恤”,镇日在城内搞“恐怖行动”。部将怕局面失控,
建议屠城,秀成不许,毅然采取“说服教育”的方法去安抚居民。他亲率数只小艇,深入乡镇,苦口婆心劝民众放弃无
谓的抵抗。乡民却手执器械,将他围住,“随往文武人人失色”,秀成已立志“舍死一命来抚苏民”,故不许下属动手,
只是继续劝解。终于以诚动人,“各方息手,将器械收”。用这个办法,七天之内,“以近及远,县县皆从,不战自抚”。
以故,苏、常虽被战火,百姓却免遭荼毒。
其後,秀成挥师围杭州。总攻之前,他便开展思想工作:不分军民,不论满汉,“肯降者即可”不杀。前此,太平
军于克城後,对“满妖”甚为仇恨,杀戮甚于汉人;这次,为了“和平解放”,秀成特向洪秀全申请投降满人亦得免死
的“御照”。御照批准,自南京颁至杭州,需二十馀日;御照尚在途中,秀成已攻入杭州,他为遵守诺言,特令暂停对
内城——满人皆居于此——的攻击。杭州将军瑞昌,是当日在杭满人的首领,却不信“髪妖”的承诺,拒不投降,且乘
太平军停攻,遣洋枪队偷袭军营,打死一千多人。秀成无奈,只得进攻。满洲兵本无战斗力,一击即溃,瑞昌自焚死,
连带其他满洲人,亦大半死伤。秀成入城後,亦未因满人顽抗而屠城,且以德报怨,将瑞昌的一副焦骨棺殓妥葬。他并
发布公告,安抚城众,云:“尔逢尔主之命镇守杭城,我丰我主之命来取,各扶其主,尔我不得不由。言和成事,免伤
男女大小性命之意。愿给舟只,尔有金银,并而带去;如无,愿给资助,送到镇江为止”。秀成之攻占,有礼有利有节,
不仅不滥杀,且准许老百姓自定去留,欲走而无旅费者,甚而提供资助。以愚所见,咸、同间战争持续约二十年,交战
双方数十支军队,惟有秀成之军,真不愧为堂堂正正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躲不开的炮弹
湘军最终成功,水师功不可没。水师作战,除了注意风向和江水流向,最重要的就是如何防御炮火。攻击船只的炮
火来源有二,一是敌方船舰,一是江岸炮台。每当进攻江面要塞,水师船只便须应付来自前方和左右两侧的炮火,如何
防御这种“交叉火力”,是水师统帅彭玉麟久思不得其解的大难题。湘军的营制、阵法大都脱胎于明代戚继光的《纪效
新书》,彭玉麟也到这部书里找答案。戚氏书中提供了两件宝贝,一个叫做“罟网”,即用十幾层渔网悬挂于舰船左右
两面,以备轻度炮火;一个叫做“刚柔牌”,以湖棉和头髪搓揉成团,压成板状,外蒙漆牛皮。彭玉麟依法制作,并实
战演习,结果令人沮丧:“炮子一过即穿”。国防科技日新月异,西式重炮大量流入中国,老办法行不通了。
技术引进不可行,只有自行研制。在彭玉麟的亲自指导下,湘军科研人员作了大量试验:打湿的棉被;生牛皮加藤
牌;用编竹、牛皮、湿棉被、头髪压缩成盾牌;等等。花样百出,结果依然是“炮子一过即穿,不能御也”。当时,大
炼钢铁的洋务运动尚未展开,从技术上来说,彭玉麟已经山穷水尽。可是,太平军在长江中下游的关卡一日不破,湘军
恢复东南的理想就一日不能实现,怎么办呢?只好硬上。彭玉麟与水师将领闭门开会,想出这么一招:弃用各种舰船防
护措施,“以血肉之躯,植立船头,可避则避之,不可避者听之”。
湖口一战,就采用了这种“新战法”。据载,当日彭玉麟亲率水师幾百艘艇列阵冲锋,众将士遵令“植立船头”,
其时,太平军船炮、岸炮齐发,湘军水勇“出其矫捷之身手,与敏锐之眼光”,能躲则躲,不可躲则成仁,勇往直前,
视死如归。太平军一看傻了眼,赶紧疯狂发炮,无奈那时的炮火攻击有其局限,霰弹不多,频率不快,并不能真正织成
一张无法逾越的交叉火力网;因此,湘军死伤虽众,到底还是有百十艘突破防线,杀到太平军水师跟前。两军水师面对
面交战,湘军的装备、经验极具优势,故一举击溃太平军,夺下湖口。
自今日看来,这种战法太过残忍,缺少人文关怀。但是,不这么干,湘军就控制不了长江;控制不了长江,就围不
住南京;围不住南京,历史就得改写。过程与结果,何者更重要,历来是两难之局;彭玉胨谷艘岩樱庑┧伎级剂舾
崛耍崛苏业玫秸饷矗?
报应
程学启,安徽桐城人,原是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麾下猛将,咸丰十年,被派往安庆帮助叶芸来守城。他受命在城墙
外修筑堡垒,充当第一道防线。当日攻城者是曾国荃、曾贞幹两兄弟,枪炮地道各种战法,轮番猛攻,深处最前线的学
启实在有点吃不消;兼之他与叶芸来的关系不咋的,每日孤悬城外,军火粮草各类接应也时常失误,憋了一肚子气。内
气不顺,外压严重,这人的心思就不太好掌握,果然,明年二月,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他便率领一干人马,跳槽到了
湘军。不过,降人历来难做,曾氏兄弟对他只是半疑半信,并不敢托付太多。湘军当日在安庆城外挖了一道长濠,曾国
荃命令学启带队驻扎在城、濠之间,湘军大部则在濠外驻扎,声言没有统帅手令,学启不得退扎濠外。湘军这边且备炮
数门,瞄准学启之部,一旦违令後退,就炸他个血肉横飞。隔在太平军和湘军之间的程学启,恰如八戒照镜——里外不
是人。
一番血战後,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