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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读到了第一份报纸。
“裕仁所受的这些教育就是让他相信,整部日本现代史就是围绕他的祖父及其身边的英明助手们展开的。”可是,
有一些问题从来没有被问到过。比如——向一个强国提出挑战是否明智?如果俄国和日本在战场上交锋之前不需要绕那
么远的路,就不会在战斗中累得筋疲力尽的话,那样的话,整个战争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俄国虽然受到一点挫败
却坚决不同意谈判的话,又会产生何种消极的后果?如此等等。但与此相反的是,裕仁的老师教给他的全都是军校里教
给军人的那些东西,比如:大和民族精神的绝对重要性,在牺牲总体战略代价的基础上采用的那些具体战术,等等。这
位未来的天皇的老师告诉他,要想赢得战争靠的是“决定性的战役”,就像在对马海峡战役那种。日本的军事教师完全
忘记了一战中的教训,他们对裕仁说,大炮、油船和飞机同手持刺刀、冲锋陷阵的英勇步兵相比较,前者处于被操纵的
地位。这位未来日本军队的总指挥学到了——“决定战场上的胜负的不是火力的大小,而是那些勇于肉搏的战将的多寡”。
在日本,学习这种军事课程的并不只有裕仁一个人。几十年以来,军方就提倡在公共学校里要进行“体育和军事训
练”,大力提倡“军事精神教育”,就像明治的《帝国教育敕令》中所说的那样,建立这种教育体系的目的就是要培养
出“优秀、忠诚的臣民,随时愿意英勇地为国捐躯”。一系列微型军营在这种教育命令的指引下很快就建立起来了,为
军队输送后备力量。1923年发生的大地震夷平了东京和横滨。政府由于需要资金重建家园,就暂时削减了军队人事的开
支。在一个国家军队人事方案里,军方坚持在所有的学校建立军事训练体系,让成千上万的现役军官到学校里去,认真
教授“正确的思维”。“课程的每一方面都充满对天皇的膜拜和对军国主义的推崇”。一年级的学生打开日语读本时发
现,“在书的扉页上画着三个玩具士兵的图画,下面的文字写道:”前进!前进!士兵向前进!‘“
正如历史学家家永三郎所说:在每一门课里都要强调战争和军国主义。在伦理课上,老师要求讨论“皇帝宣战诏书
的含义以及皇帝战争诏书的含义”;评价“英勇的日本人民及军人所取得的战果”以及学习“日本在战争期间对青少年
的期望和服兵役的义务”。学生们在日语课上学习“与战争有关的天皇诏书、有关战争的文章”,学生们“还时常收到
来自前线士兵的信,收到后还要给士兵们写回信”。老师向学生们展示由政府提供的战争图片,并以此发起讨论。数学
课上学生们要学习“与战事有关的计算”。自然课上所学内容就是“有关探照灯的基本信息、无线通讯、地雷和鱼雷、
潜艇、军事飞船、炸药、信鸽、加农炮、迫击炮、机关枪,以及军中卫生设施”。体育课上进行“个性养成训练和战争
游戏”。音乐课上学唱战争歌曲。
梅本佳奈是一个典型的20世纪30年代的学生,这个来自农民家庭的学生回忆道:“我们把天皇看作是神,因此无论
天皇说什么,我们都要服从;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那时我还真的相信天皇就是神。我时刻都准备着
以任何方式为天皇效忠。”
学生们在未来应如何为天皇效忠——满脑子军国主义思想的老师们对学生说得非常明确。在山鸟地区的一所学校里,
有个小学生在解剖青蛙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结果被老师在头上重重地打了两下,老师对他喊道:“不过是只青蛙,你
哭什么?等你长大后,还要杀死100 个,200 个中国佬呢。”
很多学生的青春岁月都是在海军新兵训练营里度过的。佐藤静波回忆道:“当你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时,首先要在门
口这样报告,‘六年级三班学生佐藤静波有事要见山田老师,可以进来吗?’等听到老师说‘进来!’我们才能进去,
这就像在军队一样。如果我们在去学校或回家的路上碰见老师,就要立正站好并且行礼。”由于那些拥护日本军国思想
的年轻士兵在军营里长时间地忍受粗暴的体罚,因此,他们把自己受到的残酷对待转还给了学校。佐藤回忆说:“如果
你想把脸躲开,他们就会说你反抗老师,这样一来,你就得多挨两耳光,而不是像你所预料的那样仅挨一耳光。这时候,
你只能忍着,咬着牙忍着。”
日本军队现在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天皇、政府和民众,他们开始敲响战鼓。“八绂一宇”的口号很快就成为日本超越
海岸继续扩张的目标。横滨一家报纸的社论声称:“今天的日本确实不应再局限在它的小圈子里。它既不应满足于现在
在亚洲所处的地位,也不应停留在它在世界上所处的位置上,在现今这个时代,日本正肩负着全球使命。它已经成为世
界的中心,它是世界舞台上的主角,指挥着一切。它正与时代一同前进,最终将统治整个世界。”
一位日本陆军元帅写道:“一棵大树必须有根才能长高长壮,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大不列颠有这样的根。它的势力
延伸到非洲、印度、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通过这些国家增强了国力、财富和权力。美国也有这样的根——它的根正
在美洲辽阔肥沃的土地里滋养着。除非日本也能把自己的根延伸到亚洲大陆,从而摆脱‘罐装植物’式的存在方式,否
则日本终将枯萎死亡。”
服兵役的义务首先落在那些最贫穷的农民孩子身上。而那些家中长子、资本家、官僚以及知识分子等则可以暂缓服
役。军官们把这些征召入伍者称作issengorin,意思是“一日元,五日分,”这个价钱是寄一张明信片的价格,合成
美元不到一美分。
这些issengorin到了新兵训练营,就像是来到了苏联设立的可怕残酷的古拉格集中营。日本的军队并不奉行惟才
是举的制度,事实上,它更像是封建奴隶制,明显的分为上下两个阶级。上面一层是军官,他们要求士兵对待他们要像
对待有特权的帝国官员一样。“总的说来,军官阶层有着类似封建地主的地位和权力,而士兵尤其是那些新征入伍的士
兵则处在金字塔的最底层,悲惨至极,他们受到的是非人的待遇可想而知。”
管理军营的军官们标榜自己说,他们富有日本传统的伟大的武士道精神。但是这些军人并不是武士。他们只是一个
“仅强调军事课程”的培训体系的产品,结果这种狭隘的培训思路教导出来这帮思维僵化、缺乏经验的官方兵团。他们
认为,过去武士的“纱罩”只会腐蚀日本引以为豪的武士道传统。
武士的价值观是人类最崇高的观念。如果一名武士未能与其荣誉相配,那就意味着给自己、家人和他的主人带来了
耻辱,这时,他便会以自杀的方式来补偿他的过失。人们所知的那种仪式性的自杀方式就是切腹自杀。严格按照这种规
则处世的武士被视为是在战斗中可信、无私和无畏的勇士。但是,武士只占日本众多人口中的一小部分,而真正做到切
腹自杀的武士就更是微乎其微。
武士是精明的战略家和战术家。他们为胜利而战,保护自己的生命,也保护同胞的生命。武士没有战争就是死亡这
种战略上的概念。大规模自杀从来就不是武士道精神体现的一部分。真正的武士会同意美国陆军将军乔治。巴顿的观点
——“我们赢得战争靠的不是自己的士兵为国牺牲,要想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应该让对方的混蛋们为他们的国家牺牲”。
日本军方努力想把整个国家的男子都塑造成勇士,但这却歪曲了武士道的要旨,它们还开始鼓吹一种对死膜拜的卑
劣教义。这一歪曲之后的版本不再体现武士们崇高人格的荣誉标准,而是将其崇高含义降低至只看重死亡和鲜血淋漓的
五腑六脏。
1912年颁布的《日本陆军法规》是第一份系统陈述军方战略的文献。其中揭露了那些冒牌武士对于战略知之甚少且
漠不关心的事实,而同时,他们却将大和民族精神大肆宣扬。“这份文件里到处充斥着这样一些词语,例如‘攻击精神
’,‘自信成功’,‘效忠天皇’,‘热爱祖国’,‘绝对忠诚’,以及‘为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绝对服从命令’。”
勇士们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就会丧失战斗力,因此军方就尽可能地将“死亡的可能性”从那些“一日元,五日分”
(形容日本兵没有价值)的士兵头脑里除去,进而把这一弱点变成一种力量。军方把一种对死崇拜的邪教灌输到士兵们
的思想中,以确保他们能为天皇而牺牲。军方认为随时为死亡做好准备的士兵就会超越恐惧。那种为天皇而死的愿望,
甚至可以说是渴望,会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神奇力量,这种力量会击垮所有的敌人。他们经常告诉那些新征入伍的士兵,
个人的生命与在战场上为天皇牺牲、为国家捐躯相比实在是一文不值。
在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许多日本军人都投降成了战俘,后来他们回到日本时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但是明
治天皇,这位崇尚大和民族精神统治者又颁布了新的法令:日本军人绝对不允许撤退、投降或者成为战俘。1908年的《
军队刑事法规》中有这样一条规定:“如果哪位将领在自己的部队没有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时就投降,或者是把战略要地
让给敌人,那么该司令将被处以死刑。”在《野战勤务规范》里还有一条规定这样写道:“决不能被敌人活捉俘虏。”
军方为了让士兵和军官们把这一点弄得清楚明白,给他们讲了一个非常能说明问题的故事:笠智少校在失去知觉时被中
国人俘虏了,但当他获释后便自杀了。评论说,“这一行为充分体现了帝国军人的光荣精神。”
同陆军相比,日本的海军要少些残酷,因为他们不太需要同敌人进行近距离的厮杀,但是他们也崇尚死亡。日本海
军军歌“日本海大海战”中那段令人悲痛的歌词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穿越大海,无数尸体漂流在水上,穿越高山,无
数尸体堆积在草上。
我们要死在君主的身旁,永远都不回头望。
日军所重视的大和精神的第二部分是残酷。战争是冷酷无情的,它使得从事战争的人都成为杀手。但是历史上从来
没有哪个国家像日本帝国那样,在他们的部队里系统地持续地灌输那种仇恨的思想。“残酷和残忍在日本军队里司空见
惯,绝无例外。日本陆军是现代社会里最后一支原始军队”。新征入伍的士兵进入了一个充满暴力的魔窟,他们每天都
遭到拳打脚踢,被扇耳光,被痛打。伊藤还记得他第一堂游泳课:“他们在我身上绑上一条绳子,把我从一艘船上扔进
河里,后来我因为灌了太多水失去了知觉,于是,他们就把我拖上来。可当我一喘过气来,就又被重新扔回到水里,最
后我的制服都结冰了。”
所有军人都被他们的长官体罚虐待过。但是只有日本帝国军队积极提倡对士兵定期进行严厉的体罚。高桥渡边回忆
道:“40多年来,我的耳鸣让我遭了许多罪。这还是我新征入伍时被老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