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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人三面包围。二师师长陈光送来命令,让四团撤到第二道阻击阵地去,但是为了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为渡江的军委纵队多争取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四团边打边撤,始终和敌人纠缠在一起。湘军在公路上直接以宽大的正面展开了快速突击,公路左侧的一营已经和敌人厮杀成一团,本来是团指挥所的位置现在变成了肉搏战的前沿。四团团长耿飚被几个警卫员围着,警卫员不断地向敌人扔出手榴弹,但是敌人还是潮水般地拥了上来。警卫员杨力说:“团长!我们掩护,你赶快撤退!”耿飚却大喊一声:“拿我的马刀来!”马刀一举,寒光凛冽,耿飚率领着四团的战士迎面向敌人冲击过去!混乱的砍杀中,耿飚浑身上下溅满了敌人的血浆,等敌人暂时退下去之后,强烈的血腥气味让这位经历过无数恶仗的红军指挥员蹲在地上呕吐不止。四团政委杨成武看见一营顶着敌人猛烈的冲击已经有了支持不住的迹象,于是想穿过公路去一营那里指挥战斗。但是,他刚一跑上公路就被一连串的子弹打倒了。身后的战士想冲上来营救他,但是敌人的子弹密集如网。湘军也许看出这个被打倒的红军是个干部,于是叫喊着向这里冲来:“抓活的!抓活的!”这时,五团五连指导员陈坊仁正好转移至此,一见这一情景立即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组织火力掩护。四团二营副营长黄古文带着几名战士迎着敌人密集的扫射向他们的政委一点点地爬过去。倒在地上的杨成武眼看着爬向他的战士一个个中弹负伤心如刀绞,他躺在公路上大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但是,战士们还在向前爬。黄古文终于爬到了杨成武的跟前,他抓住杨成武的一条胳膊就向公路边拖,拖到公路边之后,被敌人的疯狂射击激怒了的黄古文把杨成武交给了警卫员白玉林,自己端起一挺机枪转身向敌人冲去!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当中央红军的主力部队于北、南两线与湘军和桂军展开殊死战斗的时候,湘江上那条关乎红军命运的通道依旧敞开着。尽管各部队指挥员已经因部队出现的巨大伤亡而十分焦虑,但是,军委纵队距离湘江渡口仍有二十公里的路途。二十公里仅仅是野战部队一个短促冲击的距离,但是中央红军各军团接到的电报显示:“军委纵队要完全渡过湘江,至少要在十二月一日的晚上。”
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一天,周恩来和朱德赶到了湘江边上的界首,并在湘江东岸开设了指挥部,指挥红军主力阻击国民党军在南北两面的夹击,同时指挥陆续到达湘江边并开始在浮桥上渡江的庞大的军委纵队。此刻,他们已了解了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各个阻击阵地上的情况,他们也收到了各部队催促军委纵队尽快渡江的电报。但是,根据他们的计算,即使到十二月一日,军委纵队也不可能全部渡过湘江。为了确保军委纵队的安全,周恩来和朱德要求红一、红三军团无论如何要把敌人阻击住,以确保湘江上那条通道的完整和畅通。
三十日,天气晴朗。
就在中央红军军委纵队开始从官山附近向湘江渡口接近的时候,红一、红三军团的阻击阵地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被严重压缩。红一军团在退守到第二线阻击阵地后,湘军八个师的进攻在火炮和飞机的支援下更加猛烈。红军前沿阵地上的各团指挥所都已基本失陷,各团团长根据炮弹坠落时发出的声音判断出落点的远近,然后他们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继续指挥战斗。红军官兵俯在被炸弹炸松的灰土中躲避着弹片,那些还没来得及转移下去的伤员不少被埋在了坍塌的工事里。红一军团二师师长陈光在向团长们通报要动用师预备队的时候,团长们突然问:“中央纵队渡江了吗”陈光师长回答:“渡了一半!”
红一军团指挥部也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内了。原来的后方,现在成了前沿。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和参谋长左权将反击的命令直接下到了团、营,甚至是连。红军退守黄帝岭阵地后,湘军组织了敢死队,向红一军团各团的阻击阵地开始了疯狂的冲击。湘军冲击的兵力已经超过阻击他们的红军十倍以上。红一军团各师各团的建制都在激战中被打乱,红军战士只能从团长们身上背的装地图的袋子分辨出谁是指挥员,然后根据不管是哪个团的指挥员的命令,哪里出现危机就不顾一切地冲向哪里。在已经无法在现有的阵地上继续有效地阻击敌人的进攻的时候,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和政治委员聂荣臻联合署名,直接给朱德发了一封电报,要求军委纵队和仍在湘江东岸的红军部队三十日晚上无论如何要渡过湘军。林彪和聂荣臻认为否则的话阻击部队将很难坚持,因为红一军团的作战能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凌晨三时,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红军总政治部联名致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的电报到了:“一日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西进,胜利可开辟今后的发展前途,退则我野战军将被敌人层层切断……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胜负关系全局。人人要奋起作战的最好高勇气,不顾一切牺牲,克服疲惫现象,以坚决的突击执行进攻于消灭敌人的任务,保证军委一号一时半作战命令全部实现。”——这是对红一、红三军团全体官兵的最后的战斗动员。
根据电报的要求,已在阻击阵地上浴血奋战了三天的红一、红三军团至少还要在阻击阵地上坚守整整两天。
此时的湘江渡口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人流旋涡。
从三十日上午开始,军委纵队的人马陆续到达了湘江渡口。远远地,由成群的驮着重物的马匹、被战士和民夫搬运着的大行李和一眼望不到边的挑夫组成的队伍黑压压地滚滚而来。军委第一纵队缓慢地走上了浮桥。炮弹在江水中爆炸,掀起了冲天的水柱,浮桥开始摇晃,受惊的马匹惊叫着不肯上桥,马夫和战士们咒骂着、抽打着,慌乱的马匹加剧了浮桥的动荡。大行李把浮桥堵塞了,人们大声喊叫着,催促着前面的人赶快让路,但是动荡的浮桥使搬运行李的战士和民夫连站都站不稳。后面又走上来一支队伍,是红军的剧团!小红军们已经很疲惫了,抬着的大箱子摔裂开,花花绿绿的服装和道具撒了出来,小红军一边收拾一边哭。突然,一颗炸弹在距离浮桥很近的地方爆炸了,桥上的人马全被掀翻到江里,人在游水,马在挣扎,江面上漂浮着文件、传单、苏区的纸币和大大小小的书籍……
十二月一日凌晨,中央红军于湘江南北两翼部署的阻击线都已被压缩到了通道即将被完全封闭的状态。从阻击阵地上送来的告急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已经数天没有吃饭和睡觉的周恩来和朱德面容极度消瘦而又极其严峻。这两位著名的共产党领导人知道,这也许是决定红军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了。
红三军团新圩阻击阵地的丢失,使桂军从南面向中央红军的中后部直插了过来,不但将担任后卫任务的红军部队通往湘江渡口的路被完全封堵,同时也从东面向即将到达渡口的军委纵队的后续人马压了过来。此时负责守卫通道左翼的红三军团只剩下界首这一个阻击点了,红三军团使用了所有的部队在这个几乎位于渡口的阻击点上顽强战斗。而在右翼红一军团的阵地上,激烈的混战场面一直延续着。中革军委给红一军团的命令是:无论如何在中午前保证不让湘军突破全州以南的白沙一线。于是,在被聂荣臻称作“战斗最激烈的一天”里,红一军团的阻击阵地上到处响彻着红军干部“一切为了苏维埃”的呼喊。在密集的枪炮声中,前沿的三团阵地再次被敌人突破,三团的红军官兵以慷慨赴死的勇气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击。在一、二师的接合部,敌人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红一军团的阻击阵地被敌人三面包围,二师的指挥所处在了一片枪炮声中。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四团团长耿飚看见军团保卫局局长罗瑞卿提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出现在阵地上。耿飚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凌晨三时起,军团保卫局组织了一支由“红色政工人员”组成的战场执行小组,这个小组的唯一任务就是在战场上督战。在阻击战已经白热化的关头,保卫局长的出现显然不妙。果然,罗瑞卿直奔耿飚而来,他用枪指着耿飚的脑袋吼道:“为什么丢了阵地?” 罗瑞卿在中央苏区反“围剿”作战时负伤,至今腮上有一道伤疤,此刻这道伤疤令耿飚觉得格外异样。耿飚说:“全团伤亡大半,政委负伤,
我这个团长都和敌人拼了刺刀。在敌人十倍于我的情况下,接合部是在阻击阵地上的官兵全部牺牲的情况下丢失的。”四团参谋长在一旁补充道:“我们正在组织突击队夺回阵地!”罗瑞卿仍是怒气未消:“四团不该出这样的事情!立即组织力量把阵地夺回来!”接下来他才缓和了话语:“中央‘红星’纵队才渡了一半!阻击部队必须坚持住!”他掏出一支烟递给耿飚,“指挥战斗披着条毯子,像什么话嘛。”警卫员赶紧解释说:“我们团长一直在打摆子发高烧!”耿飚并没有因为罗瑞卿语气和缓了而轻松,他的脸色反而格外凝重了,他说:“这里的每分钟都得用命来换!”罗瑞卿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阵地,走了几步回头对耿飚的警卫员说:“过了江,给你们团长搞点药。”
耿飚事后才知道罗瑞卿之所以怒火万丈地冲上阵地的原因:从红一军团一师、二师失守的接合部冲进来的敌人,竟然一直冲到了红一军团指挥部的跟前。警卫员冲近来报告的时候聂荣臻还不相信,出去一看竟吓出一身冷汗,国民党军端着刺刀已经从山坡下爬了上来。聂荣臻一面命令收拾电台撤离,一面指挥警卫部队反击,并且派人去告诉正在另外一山窝里指挥作战的二师政委刘亚楼。派出的那个红军士兵在快速奔跑中草鞋被敌人的子弹打掉了,但是他的脚居然没有受伤——聂荣臻后来回忆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奇特的场面。”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一日中午,李德和博古到达了湘江东岸。眼前的情景令他们感到十分震惊:天上数十架敌机轮番俯冲,即使浮桥已经断了,轰炸和扫射依然猛烈,江水不时地被激起数道水柱。湘江江面上漂浮着竹竿、木板、各种杂物以及人和马的尸体。那些还没有被炸断的浮桥上拥挤着行进的队伍,人声马鸣鼎沸,不断又有人和马跌入江中。在江边的渡口处,除了等待渡江的人群外,还堆着没有炮弹的山炮、印刷机、缝纫机、机床零件、行李、炊具、担架……
指挥渡江的周恩来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毛泽东。头发长长的毛泽东向湘江岸边走了过来。在环视了这个极其混乱的渡口之后,他对周恩来说:“恩来,我们到了。”周恩来说:“安全到了就好,立即过江吧”。
这时,从界首方向冲来的桂军距渡口仅剩不足两公里了。
敌人的子弹甚至已经打到浮桥上。
毛泽东走上了浮桥。
至十二月一日十七时三十分,军委纵队全部渡过了湘江。
但是,湘江以东,还有尚未过江的红军部队。
没能渡过湘江的是担任整个中央红军后卫任务的红五军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