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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史-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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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其明证。但其结果却是怎样呢?显然的,从个人方面著想,所能改良的,只有极小一部分,合全体而观之,依然无济于事。而其改善个人之法,推求到深刻之处,就不能不偏重于内心。工夫用在内心上的多,用在外务上的,自然少了。他们既把社会看做各个分子所构成;社会的好坏,原因在于个人的好坏,而个人的好坏,则原于其内心的好坏;如此,社会上一切问题,自然都不是根本。而他们的所谓好,则实和此世界上的生活不相容,所以他们最彻底的思想,是要消灭这一个世界。明知此路不通,则又一转变而认为现在的世界就是佛国;只要心上觉悟,一切行为虽和俗人一样,也就是圣人。这么一来,社会已经是好的了,根本用不著改良。这两种见解,都是和常识不相容的,都是和生活不相合的。凡是和生活不相合的,凭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总只是他们所谓“戏论”,总要给大多数在常识中生活的人所反对的,而事情一到和大多数人的生活相矛盾,就是他的致命伤。物极必反,到唐朝佛学极盛时,此项矛盾,业经开始发展了,于是有韩愈的辟佛。他的议论很粗浅,不过在常识范围中批评佛说而已,到宋儒,才在哲学上取得一个立足点。这话在第十七章中,亦经说过。宋学从第十一世纪的中叶起,到第十七世纪的中叶止,支配中国的思想界,约600年。他们仍把社会看做是各分子所构成的;仍以改良个人为改良社会之本;要改良个人,还是注重在内心上;这些和佛学并无以异。所不同的,则佛家认世界的现状,根本是坏的,若其所谓好的世界而获实现,则现社会的组织,必彻底被破坏,宋学则认现社会的组织,根本是合理的,只因为人不能在此组织中,各处于其所当处的地位,各尽其所应尽的责任,以致不好。而其所认为合理的组织,则是一套封建社会和农业社会中的道德、伦理和政治制度。在商业兴起,广大的分工合作日日在扩充,每一个地方自给自足的规模,业已破坏净尽,含有自给自足性质的大家族,亦不复存在之时,早已不复适宜了。宋儒还要根据这一个时代的道德、伦理和政治制度,略加修改,制成一种方案,而强人以实行,岂非削足适屦?岂非等人性于杞柳,而欲以为杯棬?所以宋儒治心的方法,是有很大的价值的,而其治世的方法,则根本不可用。不过在当时,中国的思想界,只能在先秦诸子和玄学、佛学两种思想中抉择去取,融化改造,是只能有这个结果的,而文化进化的趋向,亦就不得不受其指导。在君主专制政体下,政治上的纲纪所恃以维持的,就是所谓君臣之义这种纲纪,是要秩序安定,人心也随著安定,才能够维持的。到兵荒马乱,人人习惯于裂冠毁裳之日,就不免要动摇了。南北朝之世因其君不足以为君,而有“殉国之感无因,保家之念宜切”的贵族,第三十三章中,业经说过。到晚唐、五代之世,此种风气,又盛行了。于是既有历事五朝,而自称长乐老以鸣其得意的冯道,又有许多想借重异族,以自便私图的杜重威。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如何可以一朝居?所以宋儒要竭力提倡气节。经宋儒提倡之后,士大夫的气节,确实是远胜于前代。但宋儒(一)因其修养的工夫,偏于内心,而处事多疏。(二)其持躬过于严整,而即欲以是律人,因此,其取人过于严格,而有才能之士,皆为其所排斥。(三)又其持论过高,往往不切于实际。(四)意气过甚,则易陷于党争。党争最易使人动于感情,失却理性,就使宅心公正,也不免有流弊,何况党争既启,那有个个人都宅心公正之理?自然有一班好名好利、多方掩饰的伪君子,不恤决裂的真小人混进去。到争端扩大而无可收拾,是非淆乱而无从辨别时,就真有宅心公正、顾全大局的人,也苦于无从措手了。所以宋儒根本是不适宜于做政治事业的。若说在社会上做些自治事业,宋儒似乎很为相宜。宋儒有一个优点,他们是知道社会上要百废俱举,尽其相生相养之道,才能够养生送死无憾,使人人各得其所的。他们否认“治天下不如安天下,安天下不如与天下安”的苟简心理,这一点,的确是他们的长处。但他们所以能如此,乃是读了经书而然。而经书所述的,乃是古代自给自足,有互助而无矛盾的社会所留诒,到封建势力逐渐发展时,此等组织,就逐渐破坏了。宋儒不知其所主张的道德、伦理、政治制度,正和这一种规制相反,却要藉其所主张的道德、伦理和政治制度之力,以达到这一个目的。其极端的,遂至要恢复井田封建。平易一些的,亦视智愚贤不肖为自然不可泯的,一切繁密的社会制度,还是要以士大夫去指导着实行,而其所谓组织,亦仍脱不了阶级的对立。所以其结果,还是打不倒土豪劣绅,而宋学家,特如其中关学一派,所草拟的极详密的计划,以极大的热心去推行,终于实现的寥若晨星,而且还是昙花一现。这时候,外有强敌的压迫,最主要的事务,就是富国强兵,而宋儒却不能以全力贯注于此。最需要的,是严肃的官僚政治,而宋学家好作诛心之论,而忽略形迹;又因党争而淆乱是非,则适与之相反。宋学是不适宜于竞争的,而从第11世纪以来,中国的文化,却受其指导,那无怪其要迭招外侮了。 
  第四十三章 北宋的积弱
  五代末年,偏方割据诸国,多微弱不振。契丹则是新兴之国,气完力厚的,颇不容易对付,所以宋太祖要厚集其力以对付他。契丹的立国,是合部族、州县、属国三部分而成的。属国仅有事时量借兵粮,州县亦仅有益于财赋,辽朝的汉兵,名为五京乡丁,只守卫地方,不出戍。只有部族,是契丹立国的根本,这才可以真正算是契丹的国民。他们都在指定的地方,从事于畜牧。举族皆兵,一闻令下,立刻聚集,而且一切战具,都系自备。马既多,而其行军又不带粮饷,到处剽掠自资,此即所谓“打草谷”。所以其兵多而行动极速。周世宗时,正是契丹中衰之会,此时却又兴盛了。辽惟穆宗最昏乱。969年,被弑,景宗立,即复安。983年,景宗死,圣宗立。年幼,太后萧氏同听政。圣宗至1030年乃死,子兴宗立。1054年死。圣宗时为辽全盛之世。兴宗时尚可蒙业而安,兴宗死,子道宗立,乃衰。宋朝若要以力服契丹,非有几十万大兵,能够连年出征,攻下了城能够守,对于契丹地方,还要能加以破坏扰乱不可。这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宋太祖不肯轻举。而太宗失之轻敌,灭北汉后,不顾兵力的疲敝,立刻进攻。于是有高梁河之败。在北平西。至公元985年,太宗又命将分道北伐,亦不利。而契丹反频岁南侵。自燕、云割弃后,山西方面,还有雁门关可守,河北方面,徒恃塘泺以限戎马,是可以御小敌,而不足以御大军的。契丹大举深入,便可直达汴梁对岸的大名,宋朝受威胁殊甚。1004年,辽圣宗奉其母入寇,至澶州。今河北濮阳县。真宗听了宰相寇準的话,御驾亲征,才算把契丹吓退。然毕竟以岁币成和。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朝开国未几,国势业已陷于不振了。
  假使言和之后,宋朝能够秣马厉兵,以伺其隙,契丹是个浅演之国,他的强盛必不能持久,亦未必无隙可乘。宋朝却怕契丹启衅,伪造天书,要想愚弄敌人。宋朝伪造天书之真意在此,见《宋史·真宗本纪论》。敌人未必被愚弄,工于献媚和趁风打劫、经手侵渔的官僚,却因此活跃了。斋醮、宫观,因此大兴,财政反陷于竭蹶。而西夏之乱又起。唐朝的政策,虽和汉朝不同,不肯招致异族,入居塞内,然被征服的民族多了,乘机侵入,总是不免的。尤其西北一带,自一度沦陷后,尤为控制之力所不及。党项酋长拓跋氏,拓跋是鲜卑的民族,党项却系羌族,大约是鲜卑人入于羌部族而为其酋长的,于唐太宗时归化。其后裔拓跋思敬以平黄巢有功,赐姓李氏。做了定难节度使,据有夏、银、绥、宥、静五州。夏州,今陕西怀远县。银州,今陕西米脂县。绥州,今陕西绥德县。宥州,今鄂尔多斯右翼后旗。静州,在米脂县西。传8世至继捧,于宋太宗的时候来降,而其弟继迁叛去。袭据银州和灵州,降于辽,宋朝未能平定。继迁传子德明,30年未曾窥边,却征服了河西,拓地愈广。1022年,真宗崩,仁宗立。1034年,德明之子元昊反,兵锋颇锐。宋朝屯大兵数十万于陕西,还不能戢其侵寇。到1044年,才以岁赐成和。银、绢、茶、彩,共25万5千。此时辽圣宗已死,兴宗在位,年少气盛,先两年,遣使来求关南之地,瓦桥关,在雄县。周世宗复瀛、莫后,与辽以此为界。宋朝亦增加了岁币,增银10万两,绢10万匹。然后和议得以维持。给付岁币的名义,《宋史》说是纳字,《辽史》却说是贡字,未知谁真谁假。然即使用纳字,亦已经不甚光荣了。仁宗在位岁久,政颇宽仁,然亦极因循腐败。兵多而不能战,财用竭蹶而不易支持,已成不能振作之势。1063年,仁宗崩,英宗立,在位仅四年。神宗继之,乃有用王安石变法之事。
  王安石的变法,旧史痛加诋毁,近来的史家,又有曲为辩护的,其实都未免有偏。王安石所行的政事,都是不错的。但行政有一要义,即所行之事,必须要达到目的,因此所引起的弊窦,必须减至极少。若弊窦在所不免,而目的仍不能达,就不免徒滋纷扰了。安石所行的政事,不能说他全无功效,然因此而引起的弊端极大,则亦不容为讳。他所行的政事,免役最是利余于弊的,青苗就未必能然。方田均税,在他手里推行得有限,后人踵而行之,则全是徒有其名。学校、贡举则并未能收作育人才之效。参看第五、第七、第八三章自明。宋朝当日,相须最急的是富国强兵。王安石改革的规模颇大,旧日史家的议论,则说他是专注意于富强的。尤其说王安石偏于理财。此因关于改革社会的行政,不为从前的政治家所了解之故。他改革的规模,固不止此,于此确亦有相当的注意。其结果:裁汰冗兵,确是收到很大的效果的,所置的将兵,则未必精强,保甲尤有名无实,而且所引起的骚扰极大,参看第九章自明。安石为相仅7年,然终神宗之世,守其法未变。1085年,神宗崩,子哲宗立。神宗之母高氏临朝。起用旧臣,尽废新法。其死后,哲宗亲政,复行新法,谓之“绍述”。1100年,哲宗崩,徽宗立,太后向氏权同听政。想调和新旧之见,特改元为建中靖国。徽宗亲政后,仍倾向于新法。而其所用的蔡京,则是反覆于新旧两党间的巧宦。徽宗性极奢侈,蔡京则搜括了各方面的钱,去供给他浪用。政治情形一落千丈。恢复燕、云和西北,可说是神宗和王安石一个很大的抱负。但因事势的不容许,只得先从事于其易。王安石为相时,曾用王韶征服自唐中叶以后杂居于今甘、青境内的蕃族,开其地为熙河路。这可说是进取西夏的一个预备。然神宗用兵于西夏却不利。哲宗时,继续筑寨,进占其地。夏人力不能支,请辽人居间讲和。宋因对辽有所顾忌,只得许之。徽宗时,宦者童贯,继续用兵西北,则徒招劳费而已。总之:宋朝此时的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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