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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替我决定吧,反正司法都已经是这么随便的事情了,您可以为做我决定,就好像——”说话的人似乎笑了笑,又继续说,“——就好像有些您一辈子都不会正眼去看一下的人,或许将来会决定您的生死。”
相貌堂堂的骑兵团长在这个时候愣了一下,显得有点尴尬,或者说他因为没能顺利惹火对方而感到不高兴。
就像所有受害者的亲友一样,看到犯下滔天罪行的罪犯一脸不知悔改的表情总会感到愤怒,但问题是瓦尔特把受害者和罪犯的角色搞反了。
这位有毅力没记性的陷害者沉浸在自己创作演绎的讽刺剧中,现在舞台即将落下帷幕,结局却没远能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
瓦尔特的内心一直在期待安斯艾尔向他求饶,请求他的庇护,不过最后他想通了,知道那绝不可能发生,所以再玩下去就没什么意思。
他等着看这个执拗地一度以虚假面目戏耍他又屡次拒绝和破坏他异想天开的人上刑场,等待着听他最后的惨叫,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才是尾声的最佳表情。
瓦尔特离开牢房时说:“法兰西斯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悲痛万分,明天晚上她会来见您最后一面,为了她今后的幸福着想,我希望您不要让她太伤心。”
对这个妹妹用心疼爱,大概是瓦尔特唯一的优点。
但是这细腻而充满爱意的优点并不能掩盖他对其他人的刻薄无情。
安斯艾尔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强打精神和他进行最终较量,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让瓦尔特感到心满意足,保持自己的尊严并为自己感到骄傲。
在向这个世界告别的最后几天,每一个小时,每分每秒都是极其珍贵的,告别时刻的神秘光辉仿佛穿透了黑暗来到他的身边,让他前所未有的镇定坦然。
第二天下午,就像瓦尔特说的那样,法兰西斯来看望他。
公爵小姐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袍,看起来像个平凡朴素的女孩。
她的脸色不太好,眼睛周围有点淡淡的红色。
瓦尔特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眼睛一直看着他的表妹和安斯艾尔之间隔着的牢门。
法兰西斯还没说话就开始流泪,瓦尔特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安慰她。
“我的哥哥,让我和伯爵单独说会儿话好么?”
“这个……”
“求您了,不用打开牢门,我们就这样说两句,您担心什么呢?”
公爵小姐的目光充满了哀求,眼眶中滚动着泪水,瓦尔特立刻投降了。
“好吧,别太久,安斯艾尔先生很累,不要说太多话打扰他。”
瓦尔特松开了法兰西斯的肩膀,又轻轻拍了一下以示关怀,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举动让他看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作为一个兄长表现得无可挑剔,法兰西斯就利用这种关心顺利地把他给打发走了。
瓦尔特一走,公爵小姐立刻收住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把手伸进牢房握住了安斯艾尔的手。
她感到对方的手指是冰冷的,于是就用自己的双手握紧了。
“别担心,伯爵。”
“谢谢,现在已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不,我求了瓦尔特表兄很久他才让我来见您,现在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我听到好消息会害怕。”
“可这真是个好消息。”法兰西斯急切地说,“您在这里与世隔绝,外面却已经闹翻了。”
“闹翻了是什么意思?”
“有人写了抨击柏易斯检察长的报道,现在全城的人都在谈论他的恶行,大家都说您是无辜的。”
安斯艾尔一开始没能弄清楚法兰西斯在说什么,但他很快就理解了。
“这种没根据的诽谤能持续多久。”
“根据……”法兰西斯低声说道:“即使没有根据,事实也教会人们分辨是非。”
“法兰西斯小姐,这几天您看了不少文章。”
“是的,多极了,我从没有在一天里看过那么多小报。”
法兰西斯说:“也许是人们的不幸一下子找到了起因,我们原来生活得太幸福,所以从没有去思索过这些事。现在我看到了,我知道民众为什么愤怒。至于您的案子,抨击文章中公开了一封通敌信,这封信让它的送信人成了乌利亚斯,最后落到告密者手里。”
安斯艾尔不由地感到好笑:“民众需要宣传和指导,可不需要欺骗和煽动。”
“亲爱的伯爵,这几天我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在想是否是因为我的自作聪明而弄巧成拙地搞砸了原来的计划。请您原谅我的轻率,您知道我讨厌政治,也讨厌撒谎和欺骗,但是这次我真心感谢那个造谣生事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诽谤还是说出了实情。伯爵,求您不要太勇敢,也不要放弃,只要您没有犯错,上帝的愤怒就不会降临到您的身上。”
法兰西斯低声说:“虽然很遗憾,我没法得到您的爱,但是如果您爱着什么人那就为她坚持到最后一秒。不管那些用心险恶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掩饰什么真相而陷害您,请相信,我永远是站在您这边的。”
安斯艾尔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法兰西斯,您要是能见到马伦……请为我转告一些话。”
公爵小姐了解地点了点头。
“请告诉他,我忍住没有给他写信,但是请放心,我还活着……我担心他的安全,没能按原来说好的计划进行肯定让人难过,可如果草率行事一切就都完了。我日夜受着监视,所以希望他不要冒险接近监狱,也不要上街。法兰西斯,请代我拥抱他,告诉他,他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
安斯艾尔犹犹豫豫地说到“朋友”时,好像还没有尽兴似的,但是他终于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因为瓦尔特已经不耐烦了。
骑兵团长走近几步但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声:“法兰西斯,谈完了么?”
公爵小姐没有理会他,轻轻地对安斯艾尔说:“我记住了,一定为您转达给应该听到它的人耳中,我得走了,但是请不要对我说永别,请相信一切都在变好。”
“谢谢。”
姑娘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裙,瓦尔特就朝她走过来。
“你哭了?”
“噢,瓦尔特表兄。”
法兰西斯把头埋在骑兵团长的怀里说:“请快点带我走吧,请紧紧地拥抱我。上帝啊,永别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事。”
瓦尔特轻轻拍着她的背,吻她的头发安慰她。
他的目光充满了体贴,可转向安斯艾尔的时候又变成了戏谑和讽刺。
“再见,伯爵。”
瓦尔特说再见而不是永别,因为他们至少还要再见一次。
安斯艾尔明白他的意思,在刑场上他将会见到很多人。
但是能见到那些他想念的、想见的人又是多么有诱惑力,虽然这最后一次相见意味着永别。
可怜的囚犯在这座铜墙铁壁的牢狱中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像法兰西斯所说的一样,外面已经闹翻了。
连着两天,格立弗里都在由他编写的小报上发表关于这个隐秘案件的“内幕”,他毫不在乎地用最粗俗的语言去迎合最底下社会等级的人们的口味,以便让这些刀剑箭簇的伤害范围迅速扩大。
到了第二天下午,这些消息就成了全城最大的新闻。
印刷和手抄的传单在桌子底下传递,书店老板偷偷把“案件”的小册子夹在书堆里卖。所有爱好拼凑杂文和喜欢煽风点火的人都从桌子上拿起羽毛笔,与此相关的内容就变得越来越多,连酒馆里的酒鬼也是一边喝酒一边大声骂着柏易斯•;坎达特和他那几个淫荡的姘妇。
莫尔的手边就有几份这样的报道,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行刑日的到来。
明天是个庄重而严肃的日子,他和安斯艾尔一起从黑暗中走出来,慢慢接近彼此同时也接近死亡。
莫尔不敢说自己胜券在握,因为和死神谈论价钱是需要勇气和冒险精神的。
这一天的夜晚繁星闪闪,没有一丝风,大街上也一片寂静,月亮的银光把屋顶映照得熠熠生辉,这预示着明天将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一切都好像熟睡了,但是短暂的寂静并不能掩盖暴风雨到来的征兆,在这之前的许多个夜晚,异常和特殊的事情都曾经酝酿并发生过。
人民从君王手中夺取权力,策划起义和改革。推动历史这个巨轮转动起来的往往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比如拿走了一小块卡在轮子下面的石头。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莫尔从那个狭小的通风口往外看着天空和远处教堂的屋顶。
暗云就像巨大的古铜色的鸟停在尖顶上,它们现在还在休憩,把头埋在翅膀下安睡。
等到什么时候,这些不吉利的影子在城市上空扑扑振翅,大声呼叫,那就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次日凌晨五点。
安斯艾尔一整晚没有睡,他不想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已经没有必要的休息上,狱卒走来走去不时往里面看两眼。
到了六点钟,有几个人来打开牢门。
隶属于监狱的仆人进来问他是否需要吃点东西,或是换件衣服。
安斯艾尔要求了一盆水。
他洗了脸,换上干净衣服,仆人按照典狱长的要求送来一份比较像样的早餐。
这位高贵而有教养的死囚在最后几小时里也没能忘记礼仪,他不希望自己在这一时刻看起来失魂落魄一点也不勇敢。
安斯艾尔安安静静地享用他的早餐,想起某一天的傍晚,在他那舒适温暖的餐厅里也同样有一个戴着镣铐的人和他共享美食。那个放弃精致的银餐具直接用手抓取食物的傻瓜,以及那杯滚烫地灼伤了他的咖啡,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遥远,可仍然那么有趣好笑。
只有几小时生命的囚犯一遍一遍地回想那些琐事,脸上偶尔会露出笑容。
看守们发现他在笑的时候,全都以为他疯了。在这最后的时刻,狱卒对他的态度开始好转起来,虽然现在已经太迟了,但是这些冷漠的男人决定对一个即将要被夺去生命的人给予一点小小的宽容。
守卫中也有人听了外界关于这个案子的流言蜚语,他们有些相信又有些怀疑,只是基于自己的立场不能说出来。其中有些人也很喜欢这个温和亲切的犯人,每次为他带来一点日常用品都能听到他真诚的道谢,而随着行刑日的到来所有人都变得沉默了。
早餐进行了两小时,没有人来打扰他。
到了八点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法衣的神甫来到牢房。
不是奥格里指导神甫,而是另一位看起来更年长,满头白发的忏悔神甫。
他走进牢房,告诉安斯艾尔现在可以听他的忏悔,并且答应陪伴他走完最后的行程。
XLVI.受害者的话
“我没有什么要忏悔的。”
安斯艾尔用一种轻快而无畏的态度说:“如果谁的人生是不自然地、人为地中断的,那么他想必不会有心思去考虑忏悔,所以等您哪天听到另一些人的忏悔时再来回想今天的事吧。感谢您神甫,但我不需要。”
忏悔神甫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目光清澈,虽然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的囚禁而显得憔悴疲惫,可同时又让人感到一种干净利落的豪迈气概。这是通常很难在娇弱的贵族身上发现的品德。
“好吧,我的孩子,你需要我陪你到最后吗?”
“不需要。”
“上帝与你同在。”
忏悔神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默默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仍然有时间听你忏悔。”
安斯艾尔笑了,他说:“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固执我才会不知不觉地步上死亡之路,但是我还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得到幸福的。请忘了忏悔的事,为我祝福一下吧。”
神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