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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啊……川川,咱唱个什么?”
在我说了一大堆之后,终于到了该我们露一手的时候,歌手上访谈节目,唱歌是一定要的,侧过脸问着周小川,我等他回答。
“唱……什么都成。”他脱口而出,然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抓了抓头发,他站起身,“唱老歌吧,崔健的《一无所有》。”
那次节目,唱歌的是我,周小川站在我右后方,自始至终只是抱着贝斯认真的弹,我挺感叹,我们的配合仍旧天衣无缝,原曲中高昂的唢呐声被高昂的吉他声取代,唱到“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时,我闭上了眼,我就想啊,周小川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呢?什么时候你才能“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你知不知道没了你,我基本上就算是一无所有了?
那回的节目挺成功,两个多钟头之后,终于画了圆满句号,周小川在结束时直接跑出了录影棚,我没让他溜掉,跟在后头就追了过去。
“川川!你跑什么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拽住他,“连名儿都不给观众签?”
“……”他不说话,一阵沉默之后,他回过头看着我,“谁让你来的?”
“那什么……裴建军让我来的。”我嬉皮笑脸的话让他给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北京都封城了!你说你……”他挺急赤白脸,我却听得心花怒放。
“怎么了?怕我传染非典呐?没事儿,我是金刚不坏之身。”我冲他笑,然后摆出一幅耍赖到底的架势,“你甭光说我,那你干吗上节目来?你不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啊?我还担心你呢你想过没有?”
他一下就愣了,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想转身逃跑却无奈我的束缚。
“……川川,那个,六哥出新专辑了,我愣不知道,这俩月公司放长假,在家闷的,我都消息闭塞了,现在,咱几个可算都有个人专辑了……”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念叨着,眼看着他脸颊愈发通红,然后,我嗽了下嗓子,终于让语调认真了些,“川川,我不怕非典,我是怕你传染上非典……我还想着,要是你真传染了,就赶紧冲我吹口气儿,让我也得上,那样咱俩说不定能住一间病房,关键是这病不许人探望,我可不想万一你翘了或者我翘了……连对方最后一面儿都见不着……”
我都有点胡说八道了,周小川听完,眼圈明显红了起来,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束缚,转身跑掉了。
我没能抓住他,也没有追上去,我知道这时候该让他冷静冷静,我不用再追问什么,刚才那泛红的眼睛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我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一段时间。
事实上这段时间并不长,应该说比我想象的短的多,做完节目两天之后,我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我有点紧张,有点惊慌,我尽量不往那两个字儿上靠拢,可还是有些疑心生暗鬼,我想瞒着大伙偷偷去医院,可到最后还是没瞒住,周小川还是知道了,因为我刚从医院回来当天,他就闯进了我家,用一直在他手里的备用钥匙打开门,他一直冲进了卧室,气喘吁吁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半天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别跟那儿戳着成吗?我又传染不了你。”从床上坐起来,我冲他安慰一样的笑,“是疑似,就是普通发烧,大夫说我是夜里开空调冻的。”
我话没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了,那样子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
“怎么这么担心我啊?还特意跑过来。”我冲他伸手,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而坐到了床沿儿。
“我是来救慕慕的。”别过头去,他轻轻握住我的手。
“慕慕在我姐家呢。”我笑,反过来攥住他的手腕,我把他拉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川川,回来吧,你不是说……”
“……我可能要结婚了。”他打断了我的话。
当时他的眼神挺悲哀,我能察觉到,我也觉得悲哀,却不知他是否能察觉到。
这太突然了,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我没有一丁点儿思想准备来接受这样的打击,可我又必须接受,因为这已经成了从他口中亲自讲出的现实。
“吓着了?”收起眼中的悲哀,他嘴角挑起一个微笑,手指轻轻拂过我因为高烧余热还有些刺痛的脸颊。
“……还成。”我咬紧牙关,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没那么严重……结婚……就结婚吧……”
我喃喃自语,然后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还没来得及再说出任何字句之前,就低头覆住了他温热的嘴唇。
那天,我们并没有做爱。
我只是吻了他,吻得轻轻浅浅,周小川没有躲避,没有挣扎,他乖乖配合我结束了这个吻,然后,他抬起水汽朦胧的眼睛看着我。
“回来给我接着当桥墩子吧。”他淡淡开口,纤细修长的指头拨弄我睡衣的纽扣,“年底的时候,在工体,开个复活演唱会。”
复活演唱会,这几个字让我挺惊心动魄,我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那是鼓手由林强换成六哥之后的第一次大场子,真所谓光阴荏苒,怎么这儿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过了六年了,我挺感叹,这六年中我有三年没和周小川在一起,我和他的接触最多也就停留在亲吻,我有点害怕更深入的接触,他的身体已经是别人的了,我知道这是男性可悲的自私,但我真的不想在抱他的时候闻到不属于他的味道。
“你准备准备,病好了之后,就开始给‘桥’写新曲子。”叹了口气,他站起身,然后朝卧室门口走,“再见。”
我没说话,就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二咪子窜上床来在我腿上轻轻蹭,我抱过已经肥胖起来的毛球,觉得眼眶胀得发疼,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周小川的确说了让我回去的话,他还说了演唱会,还说了让我准备写新曲子,这都是好事儿,可我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我觉得脑子里一团雾气缭绕,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我突然想,周小川就这么放过我了?我千呼万唤都不肯回来的周小川就这么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做梦呢吧?后来再仔细琢磨琢磨,我反应过来了,我没做梦,周小川的确要回来,可回来的仅仅是他的人,或者说,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他要结婚的消息,他没放过我,他折磨我折磨得更深入了一层。
我照旧还是那锅干熬的汤,还是让太上老君捉去炼丹的孙猴子,周小川走上红毯,我也就下了地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要玩儿完了,而且会完得很惨。
六月底,周小川向媒体宣布,他将在年底带着“桥”重新以完整乐队的姿态杀进工体,然后紧跟着就会出张新专辑给大伙做新年礼物,那是一次访谈节目上他说的,这番话第二天就见报了,然后就是各大媒体的争相报道,歌迷来信数量激增,我那时窝在家里写曲子,外界的事情都是周小川来时告诉我的,他挺兴奋,看我交上曲谱时奖励般的吻了吻我的脸颊。
“行,宝刀未老,回我让九儿填词去。”他笑着说,同时抬手摸上我的下巴,“刮刮胡子吧,头发也该修理修理了,你瞅着都什么样儿了。”
“特落魄?”我攥住他的手。
“可不,都跟科学怪人一样了。”
“嗯,明儿我就理发去。”我应着,然后轻轻抱住周小川,试探性的在他耳边低语,“川川……今儿晚上,别走了成吗?”
小小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他没有挣扎,半天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你这么长时间……就没找别人?”
“没有。”我摇头,“我自己解决。”
“真的假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看,“你不老说自己解决伤身体吗?”
“嗯,要不我怎么就这么憔悴呢。”我傻笑。
“……其实,我的确打算今天不走了。”他抬起头,表情很认真,“我想好好跟你聊聊,这么长时间,我有好多事儿都想跟你念叨念叨。”
我就觉着心里一沉,脑子挺热,可下半身却凉了。
“成,聊聊就聊聊。”我苦笑,松开他转身往厨房走,“我给你做饭去。”
那天晚上,我们仍旧什么都没做,吃了饭,洗了澡,就窝在床上哪儿也没去。他穿着我的睡衣,头发柔软的垂在前额,瘦小的身体靠在我胸前,给我将这两年多以来他所经历的种种,出唱片的过程,独立写曲的辛苦,中途几次几乎都要放弃了的心情,还有成功之后的成就感。
“给我讲讲你是怎么遇上你女朋友的吧。”我搂着他,轻轻吻他耳垂,“现在是不是该叫未婚妻了?”
他沉默,沉默了挺长时间之后才开口。
“你知道了吗?小九他老婆已经怀孕块五个月了。”他轻声说。
“……不知道。”我有点沮丧,他居然又转变话题。
“九儿头两天告诉我的,我当时都愣了。”
“要当爹了啊……”我叹气,“强子不知道怎么想。”
“应该不会太在乎。”周小川摇了摇头。
“嗯……可要是你,我就在乎。”我收紧了手臂,“你女朋友是真对你好吗?真像田蕙对九儿那么好吗?”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侧脸看我,然后拉过杯子盖到肩膀,“男大当恋,女大当爱……”
我没话可说了。
那天是八月二十三号,我印象很深,一九八五年的八月二十三号,是我第一次教周小川弹吉他的日子,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小屁孩儿,如今算来已过了整整十八年,十八年,单是数字就能让我感慨万千,当年那个追在我后头让我教他弹琴的周小川,十八年后,已有足够的能力离开我,不需要我的支撑,不需要我的庇护,他完全羽化了,只轻轻一拍翅膀,就能冲上九霄云外,我抓不住,也够不着。
我头一次有了沧海桑田的感叹。
夏天在最后的蝉鸣渐渐淡去时也跟着淡去了,秋天仍旧短暂,过了国庆节,天就越来越凉,从十一到元旦前的那段日子忙得要死,“桥”在为年终演唱会作最后的准备,“北京杂种”也一直忙着活动,非典解禁之后,以前堆积的工作都压缩进了后半年,忙碌中没心思考虑别的。十一月,小九的儿子出生了,可爱得很,让我想起了我的慕慕刚出生时的样子,林强并没有什么太在乎的表现,和周小川预想的一样。忙碌一直持续,直到正式开场的前一个礼拜,才算有了点空闲。
十二月下旬,我带着二徽和林强,周小川带着小九和六哥,我们几个头一次,有了正式的会面,那次是在公司的排练室里,气氛很融洽,二徽坐我右边,周小川坐我左边,小九座对面,他旁边是林强,林强旁边是六哥,我们聊得挺开心,到最后小九根林强嘀咕了两句什么,又跟周小川嘀咕了两句什么,他像个向大人要糖吃的孩子,眼神可怜兮兮的,周小川倒是挺痛快的答应了,然后在我试图问出了所以然时摆出无可奉告的架势。
不过他们的密谋并没有隐藏太久,到一个礼拜之后的年终演唱会上,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那天是“桥”的专场,气氛火爆到极点,我觉得台下除了维持秩序的警察,已经没有几个有理智的人了,我也特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