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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那二百块钱给挖出来。”语气已由伤感变得悲壮。一扎头进入又脏又臭的垃圾箱,眼和手慌乱地翻腾着,给帕特一个背脊。
钱最终是找到了,不是在垃圾箱里,而是在放钱的抽屉里。抽屉东西太多,钱卡在抽屉上面的隔层。
老帕特端详着那两张绿币,说:“找到了,找到了,好像是这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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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谁偷了帕特的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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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凤霞一声咆哮:“什么叫好像?”
帕特连忙改口:“就是这两张。”
潘凤霞把这两百块菜压在桌子玻璃下去,说:“教训啊。”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至少帕特李是这样认为的,潘凤霞已经买菜做饭去了。七点半的时候,四菜一汤上桌,晚餐一如既往地准时等在那里。今晚的蒜苗炒肉丝鲜美极了。他上了桌,以为一切如故。
突然潘凤霞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潘凤霞洗了头,洗了澡,化了妆。帕特一看她的两根眉,就知道那是花心思化的妆。潘凤霞平时不化妆,这种妆一出现,就是要登台表演——她是全副武装来谈判的。两个孩子也是左右护卫着,像他们母亲的敢死队。
“你必须向我和我的孩子们道歉。”那么心直口快的女人,突然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员,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老帕特有点措手不及,有点愣,也有点可笑。好像一个咋咋呼呼的村姑,一派天真,还懂得用民主、人权这些字眼了。
“好了,吃饭吧。”
“你欠我们一个道歉。”潘凤霞瞪着他,还在重复这句话。除了这句话,她好像不会说别的了。
老帕特平静到几乎是面无表情:“我说过这是一个误会。好了,丁丁,你先坐下来。别跟着你妈妈傻站着。”他总能把情绪收敛得很好。
丁丁摇摇头,冷冷地看着他。
连丁丁都跟他反目了。他忧伤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女,这次谋反连丁丁也参加进来了。对她的感情投资,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他终于明白:对这个女孩再好,还是指望不上的,因为她不姓李。
老帕特点了点筷子,准备用餐。他用眼睛说:别闹了,在孩子面前多不好看啊。
潘凤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桌面一翻,一声咆哮:“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个日子就不过了。”
老帕特定着神,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了。那个娇嗔妩媚、会伺候人的半老徐娘什么时候变成了母夜叉?他把目光放正了,接着看她,需要这样一股力量才能看清她,他看不透这件事情。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他们这一大家人要把他们父子逼到什么地步?他突发奇想:他们该不是要逼宫嘛?!
“潘凤霞啊,至于吗?”帕特困惑地问道。两个肩膀一抖,很无奈的样子。
“为了这二百块钱,你把我们母子三人逼成什么样子?一句‘这是一个误会’就这么过去了?不可能。你们怎么对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今天你要么诚心诚意地向我们母子道歉,要么我们就散伙。”
老帕特皱了皱眉,像是自己触到什么,很痛楚,闭了会儿眼睛来体会那痛楚。然后睁眼说:“好好好,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非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自己不小心没把钱看好,为了这两百块钱搞得全家鸡犬不宁的,不该一丢钱就嚷嚷,不该瞎猜疑。我应该对你们更好一些,更大方一些。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我让你们都受委屈了。”
话是这样说,而帕特李的整副表情都是在说:我为了你们这一家子做了这么多,就该得这样的报应?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这件事后,潘凤霞由此而扩张到许多大的话题。比如说民主,比如说人权。与朋友聊天时说,为什么犹太人的节目,学校还放了一天假,美国有多少中国人和亚洲人在过春节,却没有休假,就是因为我们亚洲人太软弱了。许多东西是要靠争取的。自己不争取,人家会白白给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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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溺水海海的含冤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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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容潘凤霞太平太久,家里又丢钱了。这次丢的更大了,是五百。这钱一丢,就再也无法平静了。
在这之前,这个家里有了一些平静。大家都说自己有事,房子也大,不想见是可以不见面的。平静其实是在表面,骚动是压在里面的。潘凤霞母子三人都各自行事,暗中期待着点什么,终于在人家家里期待到房主离去,客人们对这幢房子的占领才真正开始,以一副完全不同的躯干灵魂占领这个房子。这幢房子不再是井然而沉闷的地方,有了全新的面貌,就像那死河里的暗流似的。帕特完全不知道,一种走样的活力在他离开后滋长于他的大宅子里。
丢钱事件后,母子三人比以前捆得更紧了。随便一句什么话就可以让他们三人笑成一团,随便一个什么动作也都变得很精彩。只要老帕特不在,什么都变得有趣。尤其是丁丁又恢复了以前傻姑娘的样子,经常说:“妈呀,可千万别再涂这种指甲油了,你看上去特别吓人。”或者:“妈,行行好,你会不会搭配衣服啊,你以为你又要去唱梁祝啊。”潘凤霞心里被女儿越戏弄越温暖,他们就是这样以揶揄与戏弄的方式来表示亲密。老帕特在这个时候是被淡忘的。而一切的活动与活动的痕迹都会在老帕特回来之前消失得不见踪迹,他们似乎能从老远就感觉到帕特李的逼近。
潘凤霞正出浴室,她刚洗了澡,正对自己的面部进行精心保养,就看见她女儿又在她的化妆台前臭美,摆动着她的各种化妆品。丁丁正是整天琢磨如何才可以使自己更漂亮一些,正是对成年女人的衣着打扮着迷的年纪。
“已经晚上十点了,我在卸妆,你在上妆。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潘凤霞坐在化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突然发现帕特李送给她的那对很名贵的钻石耳环不见了一只。它们总是摆在最明显的地方。
“丁丁,你看见妈妈的另一只TIFFANY的耳环了吗?现在就剩一只了。”
“没有。”
“真没有?”
“我拿你那么老气的耳环干什么?而且还只拿一只?”
潘凤霞想也是,谁拿一只耳环?一定是自己放错地方了:“妈妈的一只耳环不见了。你帮妈妈找找。”
丁丁不经心地说:“我进来的时候,帕特刚走。”
潘凤霞握着那只耳环,一丝冰凉之感留在她的掌心,它们停留的时间那样短,他到底对她不放心,已经开始对她的东西逐一保管上了。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妈,怎么了?”
“没怎么,不见了一只耳环算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好好,我什么都无所谓。”
丁丁正对着镜子摆着各种姿势,镜片似乎在重现青春的潘凤霞是什么样子。那个只能穿着练功服、扎着两个冲天辫的潘凤霞,就是没有赶上丁丁的好年代,不然她也要好好美一把,于是她感觉丁丁正将她的青春重新印刷。丁丁正如潘凤霞期望的成长为一个小美人,她正帮助丁丁朝着更美丽的方向发展。她已经注意到丁丁上面的第五颗牙有点歪,她正积极地怂恿老帕特为丁丁配一副矫正器。老帕特在这事上并不是小器,他只是不忍心往丁丁像珍珠串起来的牙齿上锁钢丝。潘凤霞不管,美国孩子都有,她的丁丁也得有。
潘凤霞打趣道:“行了,一只丑小鸭再怎么照也照不出白天鹅来的。”
丁丁嘻皮笑脸地对妈妈说:“你打击不了我。我知道自己长得非常非常漂亮。”
就连丁丁的过分的自我感觉良好都是她潘凤霞的。她故意逗女儿,重复着那两个加了重声的“非常非常”,说:“你就这么知道?”
“从男同学与女同学的眼神里知道的。”丁丁又迈了几个模特步。
“别臭美了,一天到晚只知道照镜子的女孩子不可能有出息。”
丁丁彬彬有礼地回道:“请别妒忌我的美貌与青春。”
“我要是你,我就不去跟别人比穿着,比长相。”
“那比什么?对对对,应该比男朋友。”丁丁故意说反话去刺潘凤霞。
潘凤霞果然很受刺地大叫:“不要跟别人比穿着,比享受,要与他们比成绩。像童第周那样,与外国同学比成绩,比成就。比十年后、二十年后谁的本事更大。”
丁丁就像看白痴那样看着妈妈,于是也看出了仁厚,丁丁痛苦地摇摇头,想自己真是对牛弹琴。妈妈对她就像上个世纪的人,完全无法对话。
“怎么了?妈妈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完全是修女的话,陈词滥调,也不适用。”
“你应该学学你哥哥。”
“哦,你要我像哥哥那样?”丁丁看了一眼哥哥,可怜他似的。
“我觉得你哥哥就很好。”
“很好?被同学嘲笑书呆子,交不到女朋友,不受欢迎——典型的中国男生在美国的形象。”丁丁说完这些后又看了一眼哥哥,意思是:她并不想这么说他,可她被妈妈逼得没有办法了。请他多担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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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溺水海海的含冤之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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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了?等着瞧吧。你们这帮小破孩子中只有你哥哥最棒。你哥哥将来上哈佛,有了一番成就,回国去找老婆,多漂亮的都找得到。而你呢?将来到你哥家里给他锄草洗碗什么的吧。”
“有这个模样是不可能混到那步的。”丁丁又摆了个姿势,“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找个像哥那样‘上过哈佛,有一番成就’的男人呗。”
“饱死了。”这种帕特李不在的时候,就连海也一改平时谦卑老实的模样,有些放肆着翘着腿,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你以为自己很漂亮,很被喜欢吗?”
“本来就是。”
“算了吧。人家都说了,找亚洲女孩,第一是找日本女孩,第二是韩国女孩,然后是东南亚地区的,最后才是中国女孩。而且中国女孩里面的排列是台湾、香港,最后才是你们这些大陆女孩儿。”
潘凤霞听了新鲜:“这都是哪儿听来的?还有这么个排名啊?”
“我们中学呗,亚洲男生是这么评价亚洲女孩的。他们都认为中国大陆的女孩子比较自私,想自己想得比较多。”
“那你呢?也这么认为?”
丁丁插嘴:“我哥不这么认为,他不喜欢亚洲女孩,他喜欢白人女孩。”
海海瞪了妹妹一眼,接着回答妈妈:“我也这么认为。比较中国女孩的话,台湾女孩儿比较善良温柔,会体贴照顾人,大陆的一个个都是凶巴巴的,全是自我感觉良好型的,全像丁丁这样的。”
“啊,你这么说我?不怕我说你吗?”
“就说你。”
“你这个没眼光、没水平、没头脑的大猪头,觉得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好看,就偏偏放着一个大美人妹妹看不见,却偏偏觉得雯妮莎是个大美人,其实不过如此。”
海海看着潘凤霞,指着丁丁,郁闷地冷笑:“看到了吧?这就是中国大陆的女孩儿,她们全这样。”
“雯妮莎是谁?”潘凤霞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还未对此产生警惕。
“雯妮莎是……”丁丁故意停住了,看着哥哥,一秒一秒地羞他,“她是哥的……。”
海海迅速对妹妹作了一个求饶的表情,转过来对潘凤霞说:“同学。”
“不只吧?”丁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