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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用法兰绒做的“针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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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装着瑞德从纳索带来的一包针和三条手绢,还有两卷线和一把小剪刀。 但是她还想送给他一些更亲近的东西,像妻子送给丈夫的东西,如衬衫、手套,帽子之类。 唔,是的,无论如何要弄到一顶帽子,现在艾希礼头上戴的平顶步兵帽实在太不像样了。 思嘉一向厌恶这种帽子。 就算斯。 杰克逊宁愿戴这种帽子而不戴软边毡帽,又怎样呢?那也并不能使它就显得神气起来,可是在亚特兰大偏偏只能买到粗制滥造的羊毛帽子,比猴里猴气兵帽还要邋遢。她一想到帽子,便想起瑞德。 巴特勒。他有多么多帽子,夏天用的阔边巴拿马帽,正式场合戴的高礼帽,还有猎帽,褐色、黑色和蓝色的垂边软帽,等等,他怎么就需要那么多的帽子,而她的宝贝艾希礼骑着马在雨中行走时却不得不让雨水从那顶步兵帽上滴里答拉往衣领里流呢?
“我要瑞德把他那顶新的黑毡帽给我,”她打定主意。“我还要给帽边镶一条灰色带子,把艾希礼的花环钉在上面,那就显得很好看了。”
她停了停,觉得要拿到那顶帽子大概非费一番口舌不可。可是她不能告诉瑞德说是替艾希礼要的。 她只要一提到艾希礼的名了,他就会厌恶地竖起眉毛,而且很可能会拒绝她。好吧,她就编出一个动人的故事来,说医院里有个伤兵需要帽子,那样瑞德便不会知道真相了。那天整个下午思嘉都在想方设法要让艾希礼跟她单独在一起,那怕几分钟也好,可是媚兰始终在他身边,同时英迪亚和霍妮也睁着没有睫毛的眼睛热情地跟着他在屋子里转。这样,连那位显然为儿子而骄傲的约翰。 威尔克斯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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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来跟他安静地谈谈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那样,她们用各种各样有关战争的问题来打扰他。 战争!谁要关心你们的战争呢?思嘉觉得艾希礼对战争这个话题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她跟她们长久地闲聊,不停地笑,支配着谈话的整个场面,这种情形以前是很少见的,可是他好像并没有说出多少东西来。 他讲了一些笑话和关于朋友们的有趣故事,兴致勃勃地谈论减缓饥饿的办法和雨里行军的情景,并且详细描绘了从葛底斯堡撤退时李将军骑马赶路的尴尬模样,那时李说:“先生们,你们是佐治亚部队吗?那好,我们要是缺了你们住治亚人,就什么都干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谈得这样起劲,据思嘉看来,是为了避免她们提那些他不高兴回答的问题。 有一次,她发现,他在他父亲的长久而困惑的注视下,显得有点犹豫和畏缩起来。 这时她不由得开始纳闷,究竟艾希礼心里还隐藏着什么呢?可这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时她除了兴高采烈的迫切希望跟他单独在一起之外,已没有心思去考虑旁的事了。她的这种兴致一直持续到火炉周围所有在场的人都开始打哈欠,威尔克斯先生和几个女孩子告别回旅馆去了,这才告一段落。 然后,当她跟着艾希礼、媚兰和皮蒂帕特,由彼得大叔擎着蜡烛照路一齐上楼去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凄凉。原来直到这时,他们站在楼梯口,艾希礼还一直是她的,也仅仅是她的,尽管整个下午他们并没有说过一句悄悄话。 可如今,到她道晚安时,她才突然发现媚兰满脸通红,而且在激动得颤抖呢。 她两眼俯视地毯,好像对自己的浑身激情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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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似的,但同时又流露出娇羞的愉快。 接着,艾希礼把卧室门推开,媚兰连头也不抬连忙进屋去了。 艾希礼也匆匆道过晚安,甚至没有触到思嘉的目光就跟着进去了。他们随手把门关上,剩下思嘉一个人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一股凉意突然袭上心头,艾希礼不再属于她了。她是媚兰的。只要媚兰还活着,她就能和艾希礼双双走进卧室,把门关上——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什么都不要了。现在艾希礼要走了,要回到弗吉尼亚去,回到雨雪中的长途行军去,回到雪地上饥饿的野营去,回到艰难困苦中去,在那里,他那金发灿烂的头颅和细长的身躯——整个光辉美丽的生命,都有可能顷刻化为乌有,像一只被粗心大意踩在脚下的蚂蚁一样。 过去的一星期,那闪光的、梦一般美妙的、洋溢着幸福的分分秒秒,现在都已经消失了。这一星期过得飞快,像一个梦,一个充满松枝和圣诞树的香味,闪烁着小小烛光和家制金色饰品的梦,一个时间分分秒秒像脉膊般飞逝而去的梦。 在这样紧张的一星期,思嘉心里经常有某种东西驱使她忧喜交织地注意并记住每分钟所发生的小事,作为他走后的回忆;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一有闲暇那些事情她便会去细细玩味,并从中吸取安慰——譬如,跳舞,唱歌,嬉笑,给艾希礼拿东拿西,预先设想他的需要,陪他微笑,静静地听他谈话,目光跟着他转。 使他挺直身躯上的每根线条,他眉头的一颦一蹙,他嘴唇的每一颤动,无不深深印在你心上——因为一星期匆匆而过,而战争却要永远打下去呢。思嘉坐在客厅里的沙发椅上等着,那件即将伴随他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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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礼物放在膝头。 这时艾希礼正在跟媚兰话别,她祈祷着他会一个人下楼来,那时天赐良机,她就可以单独跟他待几分钟了。 她侧耳倾听楼上的声音,可是整个屋子静悄悄,静得连她自己的呼吸也似乎响亮起来。 皮蒂姑妈正在卧房里趴在枕上哭泣,因为艾希礼半小时前就向她告别过了。 从媚兰紧闭的卧室里没有传出什么喁喁私语或嘤嘤啜泣的声音。 思嘉觉得他在那间房里已待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在恋恋不舍地跟媚兰话别,每一分钟都只有增加她的恼恨,因为时间溜得那么快,他马上就要动身了。她反复想着自己在这个星期里心里要对他说的全部话。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啊!而且她现在觉得或许永远也没有希望了。其实也尽是些零零星星的傻话:“艾希礼,你得随时小心,知道吗?”“不要打湿了脚,你是容易着凉的。”“别忘了在衬衣底下放一张报纸在胸脯上,这很能挡风呢,”等等,不过还有旁的事情,一些她要说的更重要的事情,一些她很想听他说出来的重要得多的事情,一些即使他不说她也要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事情。可是没有时间了!有那么多的话要说!甚至仅剩下的短短几分钟也很可能被夺走,要是媚兰跟着他走到门口,到马车跟前的话,为什么她在过去一星期里没有创造机会呢?可是媚兰经常在他身边,她的眼睛始终爱慕地盯着他,亲友邻居也川流不息。 从早到晚屋里没断过人。 艾希礼从来没有在什么地方一个人待过。 到了晚上,卧室门一关,他便跟媚兰单独在一起了。 这些日子,除了像哥哥对妹妹,或者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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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一个终生不渝的朋友那样一种态度之外,他从来没有向思嘉透露过一个亲昵的眼色或一句体已的话。 她不能让他离开——说不定是永远离开,除非弄清他仍在爱他。 因为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她就可以从他这秘密的爱中获得亲切的安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也死而无憾了。好像等了一辈子似的,她终于听到楼上卧室里他那穿靴子的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她听见他走下楼梯。是独自一人!谢天谢地!媚兰一定是被离别的痛苦折磨得出不了门了,如今她可以在这宝贵的几分钟内占有他了。他慢慢走下楼来,马刺丁当地响着,她还听见军刀碰撞靴筒的声音。他走进客厅时,眼神是阴郁的。他想要微笑,可是脸色苍白,又绷得很紧,像受了内伤在流血的人,她迎着他站起来,怀着独有的骄傲心情深深觉得他是她生平所见的最漂亮的军人了。 她那长长的枪套和皮带闪闪发光。 雪亮的马刺和剑鞘也晶莹发亮,因为它们都被彼得大叔仔细擦试过了。他那件新上衣因为裁缝赶得太急,所以并不怎么合身,而且有的线缝显然是歪了。 这件颇有光泽的灰上衣跟那条补缀过的白胡桃色裤子和那双伤痕累累的皮靴显得极不相称,可是,即使他满身银甲,在思嘉看来也不会比现在更像一名雄赳赳的武士。“艾希礼,我送你到车站去好吗?”她显得有点唐突地提出这一要求。“请不要送了吧,父亲和妹妹们都会去的,而且,我情愿你在这里跟我话别,不要到车站去挨冻,这会留给我一个更好的记忆。 已经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做纪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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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即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如果车站上有英迪亚和霍妮这两个很不喜欢她的人在场,她就没有机会说一句悄悄话了。“那我就不去了,”她说。“你瞧,艾希礼,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如今临到真要把礼物交给他时,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解开包裹,那是一条长长的黄腰带,用厚实的中国缎子做的,两端镶了稠密的流苏。 原来几个月前瑞德。 巴特勒从萨凡纳给她带来一条黄围巾,一条用紫红和蓝色绒线刺绣着花鸟的艳丽围巾。这星期她把上面的刺绣全都仔细挑掉,用那块缎子作了一条腰带。“思嘉,这漂亮极了!
是你亲手做的吗?
那我就更觉得珍贵了。给我系上吧,亲爱的。小伙子们看见我穿着新衣服,系着腰带,满身的锦绣,一定会眼红得不行呢。“
思嘉把这条漂亮的腰带围到他的细腰上,把腰带的两端在皮带上方系成一个同心结。媚兰尽可以送给他那件新上衣,可这条腰带是她的礼物,是她亲手做成送他上前线的秘密奖品,它会叫他一看见就想起她来。 她退后一步,怀着骄傲的心情端详着他,觉得即使杰布。 斯图尔特系上那条飘飘洒洒有羽毛的饰带,也不如她这位骑士风度翩翩了。“真漂亮。”他抚摩着腰带上流苏重复说。“但是我知道你是折了自己的一件衣服或披肩做的。 思嘉,你不该这样。 这年月很难买到这样好的东西呢。”
“唔,艾希礼,我情愿——”
她本来想说:“我情愿剖开我的心让你穿上,如果你需要的话,”结果却说:“我情愿给你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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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他阴郁的面容顿时显得开朗了些。“那么,有件事倒是可以替我做的,思嘉,这件事会使我在外面也放心一些。”
“什么事?”思嘉欢喜地问,准备承担什么了不起的任务。“思嘉,你愿意替我照顾一下媚兰吗?”
“照顾媚兰?”
她突然痛感失望,心都碎了,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最后一个要求,而她正准备答应做一桩十分出色和惊心动魄的事呢?
于是,她要发火了。这本是她跟艾希礼在一起的时刻,是她一人所专有的时刻。 可是,尽管媚兰不在,她那灰色的影子仍然插在她们中间。 他怎么居然在两人话别的当儿提起媚兰来了呢?他怎么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他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失望神情。 像往常那样,他的眼光总是穿透而且远远越过她,似乎在看别的东西,根本没有看见她。“是的,关心她,照顾她一下。 她很脆弱,可是她并不明白这一点。她整天护理伤员,缝缝补补,会把自己累垮的。她又是那么温柔、胆小。 这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