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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海绵心想。她稳住浮乱心情，勉强对霍憬元绽开笑容说：“今天看见你坐在里面，我真的吓了一跳。”
“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勉强你。”霍憬元随随便便在雕像底座上坐下，也不怕银灰色西装上沾了泥土，就这样懒洋洋地靠着。他拍拍身边，言简意赅地说，“坐下。”
海绵下意识就不敢离他太近，又不愿太得罪他以免惹出什么事来。她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选择了蹲在他面前。“你能不能别让我做你的工作助手？”她低声说，“我有别的事需要去做，可能没有时间帮你。”
“帮我？就你这不学无术的，你能帮到我什么？”话虽不屑，但霍憬元脸色平静，语气里也没有嘲讽之意，只是叙述事实。
他淡淡地说：“是我帮了你才对。只怕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卫修根本就不欢迎你。我不和他争，他能主动接下你吗？”他看着她温柔地笑笑，轻声说，“真是个小傻瓜。”
海绵张口结舌，愣愣地看着霍憬元。她局促地咬咬唇，因为他此时的笑容和亲昵的语气脑中警铃大响。他原来这么好心？他为什么这么好心？他有什么企图？
“你总有事要做。这次能不能告诉我，你跟着卫修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霍憬元斜眼看向天空，楼上数个窗户后面人影闪动。那些家伙看来很不放心嘛，他在心里冷哼。
海绵想了想，不答反问：“你来海天园干什么？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舵手’的主人，我必须知道你的目的，以此来决定是否把星期六晚上的事情向道叔说明。”
“无所谓，你向全世界广播都行。”霍憬元收敛了笑意，微微翘起下巴，高傲又冷淡地说，“我做事从来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你还不让我们说出去？”海绵立刻反驳，觉得这人真是虚伪透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说出去？”霍憬元淡然说，“是你自己脑补过度吧？”
海绵被噎住，仔细回想，霍憬元好似确实没有明确表态替他隐瞒，但有暗示啊。难道说她其实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真是太难懂了，心思深沉得等闲人根本看不明白。
“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助手要跟着卫修？给我当助手，你能学到世上最高明的安全保卫系统规划方法。”霍憬元随手捏起一颗石子，手腕一抖。这颗石子凌空飞起，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二楼一扇窗户。一阵稀里哗啦乱响，草地落了一地玻璃碎渣。
这人还真是自大，“最高明”这种话都能说出口。明显卫修就不服气他么。不过海绵很明智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因他莫名其妙乱扔石子而分心。
她只是解释说：“卫主管是一位很厉害的古武术高手，我想和他学怎么修炼出内家真气。”反正这事儿迟早要说出去，会被传扬开，现在讲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提前被人嘲笑罢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霍憬元没有像刚才讽刺卫修一样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反而，他用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认真神色专注地凝视她，慢吞吞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有……变强的欲望？”
也可以这么说吧。海绵点点头，诚心实意地说：“是的，我想有一些自保手段。那个啥……有人说，我现在是‘舵手’的主人，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这话其实没有人和她说起，是她自己想到的。
霍憬元安静地看着海绵，等她闭上嘴以后，他还是一言不发。他这样子令海绵感到不安，总觉得他现在的眼里装着太多太复杂的东西。她甚至感觉这个男人淡得好似就要消失一般，唯有他这双承载了太多内容的眼睛还留在世间。
“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霍憬元忽然轻声说，“绵绵，你很好。你终于有了想要变强的心，这很好。”
他好奇怪。海绵心里疑惑丛生，霍憬元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带着几分蹊跷。有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会让她觉得，他其实是认识她的。譬如现在。
“那个……霍先生，”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莫非霍憬元认识过去的那个绵绵？
“当然。”霍憬元毫不犹豫点头，然后在海绵惊诧的目光中淡淡然说，“我们不是星期六就认识了吗？”
他没说实话！海绵无来由确认，不过她不打算深究。如果霍憬元确实认识以前的绵绵，说不定会了解那个绵绵的一些生活习惯。就算她有选择性失忆这面大旗可以招摇，也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拥有强悍的实力以保自身，你产生了这种想法确实令我欣喜。你现在实在太弱小了。”霍憬元的神色异常严肃，语气中带着严厉，“但你首先要拥有的不是外在的实力，而是一颗强者的心。”
“什么是……强者的心？”海绵觉得自己好笨，都听不懂霍憬元在说什么。
这个人吧，有时候确实够魂淡的。但仅有的两次接触，海绵还是感觉得出他的为人不错，最起码他对她暂时还是不错的。那么他说的话应该可以听听。
霍憬元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色，细细解释说：“你的心灵、你的意志都还很脆弱。如果没有一颗强者的心，没有坚忍不拔、勇敢无畏、不屈不挠的强者的心灵，就算你把武技练成了天下第一，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海绵若有所思地用力点头，又虚心求教：“那怎样才能拥有一颗强者的心灵？”
“跟我学。”霍憬元的语气轻柔飘忽，充满了诱惑味道，“我来当你的老师，保证把你调教成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也许……还不仅仅如此。”他又笑了，温柔惑人。
正文 第三章 拜师学艺
慢慢皱紧眉，海绵打心眼里觉着霍憬元现在的笑容简直可以用“邪气弥漫”来形容。传说中恶魔引诱人签下契约，它给予人强大的力量，但是要收割人的灵魂做为报酬。这个一团迷雾般的霍憬元百般向她示好，究竟为的什么？
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海绵轻声问：“我能不和你学么？”她极力掩饰自己对霍憬元的不信任，可惜对方露出了然神色。她垂下眼帘看着脚尖。
被拒绝且不被信任，但霍憬元没有半点失望恼怒情绪。他低声说：“我只是建议你和我学而已，我不勉强你。只是你要清楚，在当下的社会，单有好身手远远不够。卫修自己都身不由己、居于人下，更加不可能教会你怎么才能不受人掌控、万事由心。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老师。”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强大的自信，可越是这样海绵心里越发没有底。她干笑两声，有意用轻松的语气问：“你这么好的老师，一定要很高的学费吧？我没有什么钱的。”
“学费当然要交，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让我做免费工作。不过，你一定付得起。”霍憬元当然看出了海绵的抗拒和试探，他无所谓地笑笑，长身而起，低头看着她说，“什么时候你想学了，随时来找我。既然你觉得卫修能让你变强，你就去向他请教。没有比较，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谁更好。”
她蹲在地上，双手乖乖放在膝头，睁大了眼睛仰面呆呆瞅着自己的样子真是让人又是喜欢又是气恼。目光胶着在海绵年轻青稚的面庞上，心中忽然被针扎也似疼了一下，霍憬元总是淡漠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温软。
他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海绵的头顶并顺手拽了把她的马尾巴辫子。她低声呼痛，他笑出了声音，他愉悦又得意。
这个恶劣的魂淡家伙！海绵用力瞪他，忙不迭站起身蹬蹬后退躲避魔爪。
霍憬元冲海绵笑得温柔入骨，声音醇厚动人，他近乎呢喃般地说：“绵绵，我等着你来。”他的神态相当自负，信心满满。他没有再回安全部办公楼，怡怡然离去。气恼的海绵直对着他的后背挥拳头。
不一时，海浪从楼里跑出来，大呼小叫地追赶只剩下背影的霍憬元。经过海绵身边时，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很快，安全部诸位中层都离开办公楼，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往训练馆走去。
海绵没等多久，卫修和郑山也下了台阶。郑山拍拍卫修的肩膀，低声说了什么才笑着离开。
见卫修站住脚看向自己，海绵急忙走过去说：“我已经说服了霍先生，他不要我去当助手了。”
卫修深深地看着海绵，沉声说：“三执事，成为了‘舵手’的主人必定会引来很多莫明其妙的人。你现在还是学习阶段还不觉得，以后就知道厉害了。希望你能擦亮眼睛，看清楚他们接近你的真正用意，千万别上当。”
他的话有强烈的告诫味道。海绵知道卫修是真心为自己好，便连连点头且向他道谢不已。
卫修在心里叹了口气，海绵根本不知道霍憬元的杀伤力，居然敢独自和他待在一起。他想起方才霍憬元抖手扔石子打中窗户，他眼光多毒，自然知道那一手漂亮得很。
不仅仅亦是古武术高手，而且事实上，那个男人现在虽然是英零公司正儿八经的顶尖安全设计师，却有一个异常复杂且非常华丽的过去。
霍憬元曾经是国外某个知名地下拳市的金牌打手，但他也是一流大学课堂里的客座教授，很受学生欢迎；他当过雇佣兵上过真正的战场杀人不眨眼，但他也是擅长拍摄户外风景和人物的著名摄影师、时尚圈的宠儿。
他可以担当南美原始大森林的向导，与土著相交甚欢，他也可以成为红衣大主教的座上贵宾；他能用杂七杂八的零件拼凑出威力不俗的杀人武器，他也能做出让美食家都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
那个男人虽然年轻，人生经历之丰富却让人叹为观止。他从来都没有专注地长时间做过什么事情，但又在很多行业都有涉猎。从三教九流到高雅之堂，他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可又总是很快就厌倦了手边的一切转而追逐别的新鲜事物。
最可怕的是，他的每一次新尝试都能造就业界辉煌。就算比不上业内第一，也绝对算得上该行业的顶尖人物。他聪明绝顶这是必然的，悟性与创造力亦出类拔萃，并且因阅历的丰富他博学敏思。他曾经对人大言不惭地说过，这个世上就没有他霍憬元学不会的东西，只看他愿不愿意去学。
而卫修对霍憬元的了解之所以这么迅速且如此详细，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履历光明正大，从来都没有对人掩藏过。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吝于让人知道，且不怕人挖出他的过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向来都以真身示人。
回想着傅虎城提供的那些资料，哪怕再看狂妄自大又尖酸刻薄的霍憬元不顺眼，卫修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精彩的过往让人羡慕。但是他万万不能苟同霍憬元随兴而起、兴尽即抛弃的游戏般的人生态度。所以，察觉到霍憬元对海绵似乎有非同一般的兴趣，卫修有点担心。
对于海绵这样涉世不深、眼界也狭隘窄仄的女孩子来说，霍憬元的那些过去只要拿出一种就足够她着迷，何况他的人生经历就像万花筒一般多彩绚烂。
哪怕他不曾故意追求，也有可能于不经意间轻易俘获女人的心。而他这样没有长性、玩玩就扔的极不负责的处事态度毫无疑问会给陷入爱河的女孩子带去重大伤害。
因着海绵和道叔的特殊关系，因着自己和道叔的特殊关系，卫修不想看见海绵受伤。这种担心无关情爱，纯属道义。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卫修才会在霍憬元提出让海绵担当助手后，改变原先的想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我带你熟悉一下安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