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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狠狠一跺地板。
“不说就行了?”他嘲笑似的瞥着我:“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去世了,你受不受得了?!”
“你管不着!!”我喊着,竟然迸出了眼泪,我不知道它来自于什么,是难受,是恐惧,还是气愤!
我的父亲像一位收获时节的渔人,欣慰而迅速地前来查看成绩,他两大步过来轻轻抚拍着我的肩膀,哄孩子睡觉一样的温和:“陆离,爸妈最终是为你好的。你想想,最后他要真病到那份上,你愿意看见么?与其这样,是不是让他给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更好?……爸妈打算这样,回去的时候把他带走,在那边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对你是个解脱,对他也算说得过去了……当然有一点,不管治得好治不好,你再不能见他了……终究你要成家立业,大多数人都得这么过一辈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些话象水蛭一样在我大脑里吸着血钻来钻去,阵阵恶心使我一把揪住他的手臂:“你别这么说……你先别这么说,我会结婚生孩子的……我不管他怎么样,我就是想和他在一块……”
“陆离!”手指被没有一丝犹豫地扳开了,现在唯一的支撑重新坐到我的对面,用最义正严辞的神情看着我:“陆离,我甚至可以容忍你一辈子不结婚,但是绝对不允许你这么自私!”
回房间的时候两点了,柯念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我默默站了一会,他依旧没有抬头。
“柯念……”我轻轻动动嘴唇:“你想出国么?”
(第二十九章)
“那,咱们就先这样,等你做完手术……你回来,我去找你都成,好么?”我蹲在地上,摇着他的双手。
他好乖,那样微笑着低头看着我,那样善良单纯的样子;白色睡衣袖子里两条瘦胳膊软软的任由我晃荡;甚至带着些溺爱的神态,弯弯的眼睛和嘴角几乎让我以为他很快乐……浅蓝的灯光下,这样子是那么的弱小,乖乖的,甜甜的,真像个小孩……可是我看得见,看得见他用温柔表达的坚定,用平静表达的伤心,用微笑表达的绝望。
“好。”他轻轻说了:“好。”
“好”,我听见这个“好”字,我想象不出他是怎么说出来的。全身各处的动脉在急速的跳动,太阳穴、胸口、甚至手掌,我知道自己距离崩溃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以后的每一分钟该怎么度过……难道这就是末日?
“柯念!”抱着他的小腿,我坐在了地板上:“我不行了……我害怕……”
慢慢的,一阵干爽熟悉的味道笼罩着我,那是他的味道,他的小手摩挲着我的前额和头发:“乖啊,陆离。”
他细细的大腿承受着我整个上身的重量,我趴在上面,紧紧抱着,我的眼泪偷偷濡湿了一大片:“我没勇气看着你死,我受不了了,你饶了我吧!”
“好好,”他用力拍拍我的背:“我去治病,肯定能治好。”
不顾满面狼狈,我微微仰起头,看见他温柔极了的样子,好象还有点调皮:“不许咒我死,我死不了。”
我说不出来话,难受得马上就会窒息,似乎只有哭出声来才能舒口气……他冰凉的手指不断替我抹着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象是背诵一样。
我不敢想象,这个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要在这个冬天灰飞湮灭。
你让我这以后还有什么理由去笑?你让我这以后还有什么动力去活?
哪怕,哪怕你有一点点坏处,我是个自私的人,是个尖刻寡情的人,我会讨厌你,我会忘了你;哪怕,哪怕你今天表现出一点点气愤或者委屈,我都不会这么难受。
“陆离……”你在叫我。
眼泪又一次滑出你小小手心的掌握,流进你的衣袖里:“陆离,睡觉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挤在单人床上。我像疯子一样死死抱住他,他却比我抱得更紧,每一根瘦骨头似乎都要插进我的肌肤。
……最后的一夜了………………
“到底是我儿子!有大将风度!”丰收的喜悦冲破了我父亲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决定了就不后悔!咱们也是为他好嘛!”
我站立着却前后摇晃,好象进入了睡眠状态。
“行啦!”他一掌拍在我肩上:“打起精神来儿子!生活还是美好的!你看看袁叔叔一家请你多少次了,今天无论如何得去!打枪滑冰还可以坐坦克……我替你答应了,一会你回屋带几件衣服,住那儿还是冷……10点钟老袁过来接你,先把早饭吃了……柯念的事就全交给你爹,保证妥妥当当的!”
“你们什么时候走?”梦游似的,我看看表。
“很快!以你爹的本事!”这个得意的人冲我挤挤眼:“越早治越好,是不是?——对了还有,走之前你们就别见了,机场也不用你去送,有老袁他们呢。”
“好吧。”我打开门。
柯念替我拿着冰鞋,送到楼下。
即使人来人往,我还是长长的抱了他一下。
老袁又克制地按起了喇叭。我接过冰鞋,用另一只胳膊狠狠地揽他到怀里:“柯念,宝贝儿,给我把病治好!我会去找你!……再见。”
他没有说再见,呆呆地微笑着。在我转身那一刻,他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哥!”
柯念走了,去治病了。
这一天是二月十四号,虽然已经立春,可是西北风仍旧肆虐,柯念说过这是倒春寒。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沿路上小姑娘们卖的蔫头搭脑的玫瑰,已经揣给了我一把。
再往前走就是秦川的家,柯念走了以后他和老四再没找过我,包括前几天我生病死去活来的时候。只有丁引子和小秋偶尔过来看看,现在也彻底不来了。
我买了一盆栀子花,柯念说南方有的是,才不会卖这么贵。他还说这花香得很,绿叶开白花。我想那一定很清新淡雅,就像他一样。
我又买了核桃,栗子,花生,再加上几个芝麻酱糖火烧,这都是他最爱吃的。我常常奚落他怎么这么土,可是只要吃的一拿上手,他就再没心思反驳我,小动物一样心满意足地咬哧起来。
回到家,我收拾好餐桌,把栀子花摆在他常坐的椅子旁边,开了两罐啤酒,我一罐,他一罐。核桃什么的都摆在他那一边。
我举起啤酒:“柯念,和哥干一杯!”接着拿过他那一罐喝了一口:“呵呵,你真是酒量小,就喝这么一口!”
“嘻嘻,”我又捏过一颗栗子:“你再不吃都被我抢光了哦!”
(第三十章)'完结'
3月份,天气暖和起来。早上7点多的时候,阳光已经洒进屋里,透过窗子照得影影斑斑。
我闭着眼站在一小块阳光里,把身体烤得暖烘烘的,再深深呼吸——呵,原来太阳的味道这么好闻。它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双温柔的大手,在我脸上反复摩挲,慷慨地赐予我温暖和光明。迎着阳光,我慢慢睁开眼睛,尽管很刺眼,却仍旧直视它投来的方向。
忽然,我感到自己似乎在微笑:冬天真的要过去了……
打开电脑,今天又多了两封未读邮件,看着父亲那一长串的ID,我放开了鼠标。
一阵强风猛地灌进来,书桌上的纸张撒落一地。我打了个寒战,回头看着刚才站过的地方——金色太阳地消失无踪,房间顿时阴暗下来……
关上窗户,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次在怀柔的集训不能请假,那么就有两周,就有整整十四天,我看不到这些邮件,虽然从没打开过其中任何一封,可是,我每天都要看看它们。
犹豫着,几乎在我还没想好的时候,我的食指已经点开了最早的一封信。
父亲写得很长,开头是他不能输入中文的抱歉,接下来广阔的一大段里并没有那个男孩的名字。再往下,仍旧没有。就要结束的那一小节里,我的父亲提到了他,和他一起被提到的还有几个医学术语、医院,以及医生的名字。然后,再也没有了。我的手指操纵着鼠标向上滑,箭头落在了最新一封邮件上。没有思考的时间,食指轻轻一点——
几乎在它打开的同时,我关上了浏览器。
从怀柔回来这天刮着7、8级大风,纸片之类的东西被吹得团团乱转,连广告牌也倾覆了好几块。
抖抖一身沙子,我几步跑进楼道。
刚下电梯,一股明显的烟味窜进鼻腔,看看四周影影绰绰地象笼着大雾。怎么了?这一层平时应该只有我住。
想着,摸出钥匙正要捅进去,才发现我的家门微微敞着一条缝。
推开这扇门,我看见了过去日子里所有的好兄弟。
不知道他们抽了多少烟,房间象个火灾现场,屋子被报警器洒下的水糟蹋过后,散发着激人的潮湿气味,更显示出这是一场真实的灾难。
屋里每个人都湿透了,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哭泣。
尤其是小秋和老四,我甚至可以说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声音由男生发出来真
刺耳;还有丁引子,我没眼花,他是在哭,哭得斯文多了,间或又狠很咬住嘴唇企图停下来;只有秦川,他还在抽烟,眼球里的毛细血管不知爆裂了多少,气色看上去像个要饭的。
“柯念……”我说话了,居然控制不住地想笑:“他死了吧?”
没有人看我,只有秦川重重一吸鼻子。
“是吧?”我又问。
秦川用手抹了一把脸,清清嗓子,只一个字还是说走了音:“是。”
“哦。”我答应着,感到嘴角微微向上扬,我是在笑么?可为什么眼泪流得停不下来。
好象是秦川又嗽了下嗓子,我把眼睛转过去,他攥着一把烟卷,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昨天晚上的事。”
“哦。”我这一声走音得更厉害,下面几个字更是说得七扭八歪:“我爸——通知的?”
这句话立即触发了什么,所有的眼睛盯住我了。尤其是秦川。
丁引子迅速转过身趴在窗台上;
小秋抽噎起来了,声音很大,老四狠狠一捅他,可是自己却发出更大的声音;
秦川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真相信你爸带他去美国了?”
“就算你爸爸有这么好,你就相信他会去?”他又说。
我没法回答他,我没法说话……
“他就在北京,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是在哪儿过的!”秦川哭了,呜呜呜的:“昨天他一个人在他家破平房里走的……就躺在地上,旁边都是碎砖头!你能想象吗?你他妈能想象吗!!!”
……
“没一个在他身边……要不是有小孩常上那间快散架的房子里头玩,他可能就让拆迁的推土机给铲了!”
……
“那样多好啊是不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死了,你爸会继续和你说他在美国好好的!!!”
“你不是说他活不过五一吗,可是这才三月啊——”
“陆离,你忘了你说的话了……你知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