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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静地,万籁无声,却是很多人难以入眠。
盐运使衙门,亦是一个也没睡,出了那么大的事,哪能睡得着。夏以彤身体不好,陆止俞扶她回了房,和着李旋风三个人一起在房里呆着。三个人都沉默着,各有所思。陆止俞和李旋风在想着,背后的人下一步要怎么走。夏以彤则是在思量,要不要管这件事,反正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可是,当她看向陆止俞,看着他神色里的凝重,她竟狠不下心。
在这段时间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东西变了。
“德丰米庄的大火,是偶然,还是有预谋?”夏以彤先打破了沉默,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有区别吗?”李旋风疑惑的看向夏以彤。
“当然有。”夏以彤道。“假设官盐被窃后,就藏在德丰米庄。如果今夜一事是偶然,可以把事件还原成这样,官盐暴露,所以德丰米庄的人遭灭口。事情发生得仓促,敌人也始料未及,慌乱之下,必会出纰漏。官盐一事,还有迹可循,有扭转的可能。”
“那如果是预谋?”李旋风问道。
“窃盗之事,本该是秘而不宣,小心再谨慎就怕走漏风声。”夏以彤再道。“但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德丰米庄引发那么大的动静。结论只有一个,敌人事先想好了怎么处理那批官盐,而且,不怕被人找到。”
“只要官盐在城里,就一定能找到。”李旋风道。
“要是盐没了呢?”夏以彤道。
“什么意思。”李旋风不太明白夏以彤的话。
“就是那些盐,不存在了。比如说烧了,或是沉了。”夏以彤道。
“这怎么可能。”李旋风不信。“把盐盗出去,然后又沉了,费尽心机做那么多,他们的目的何在?”
李旋风的话刚说完,他和夏以彤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陆止俞。
周海山,夏以彤没怎么接触过,不是很了解。若是江予辰,那个男人绝不会给对手留退路。两年来,她没摸透他的情,却再清楚不过他的手腕。他已经来了南滨城?夏以彤的眼底,忽的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大人,我再派人分头去找。”李旋风说完,转身出了房。
寅时,李旋风回了府,黑夜里,他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沉重。事情正如夏以彤猜测的那样,他去了河边,在附近的泥堆里挖出了装盐的袋子,整整两百担盐全撒进了河里,没了,什么都没了。
夜空里隐隐能看到些星星,只是光泽太暗,天地也显得越发的黑沉。
西苑的院子里,夏以彤披了件衣服,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旁边,则是同样坐着的陆止俞。万籁无声,连风也不知道何时停了。
“为什么不走?”夏以彤先打破了沉寂。
事已至此,所有的侥幸,只会是把自己推向断头台。夏以彤看向陆止俞,或许是夜深的关系,他的脸庞比往常要来得沉。
“天下如此,去哪里又有何区别?”陆止俞道。
“天下那么大,谁又管得了谁。”夏以彤道。
陆止俞沉默着,目光深入进夜的最深处,夏以彤也不再言。
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些愚人,愚不可及。可是,又有那么些人,明知他干的是傻事,还是甘愿陪在他身边。
聚拢的黑暗绵绵无尽,天,好像再也不会亮了。夏以彤身子有些乏,她侧身靠在陆止俞的臂膀上,睡了过去。
翌日,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早,先是正和盐铺的盐被一抢而空,而后,传言陆止俞亏空官盐,中饱私囊。一夜间,南滨城人心惶惶,盐运使衙门更是鸡犬不宁。
西苑
“旋风,你带彤儿走,到商先生那里去。”陆止俞命令李旋风。是祸躲不过,但他实在不想把夏以彤牵扯进来。
“大人,你呢?要走一块走。”李旋风不走。
“走。”陆止俞大声斥道。
即使是在陆止俞的威严下,李旋风还是不走,他何时是怕死之徒。衙门里闹哄哄的,陆止俞心急,可李旋风就是不走,几人就那么干杵在那里。
“你要不走,怎么救他。”夏以彤看了看陆止俞,再转向李旋风。
卷一 第四十章 罪证确凿
“你们往后门那边走。”陆止俞催促李旋风。
“大人,一切小心。”李旋风重重的说了一句,扶着夏以彤往后门的方向去了。
待李旋风和夏以彤走后,陆止俞整理好官服,往前院走去。衙门口,周海山领头,带了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府邸。
“定远侯,你带着这么多人到衙门,所谓何事?”在大堂前的院子,陆止俞遇到了前来的定远侯。
“这城里都炸开锅了,陆大人还这么镇静,果真是沉得住气,周某佩服。”一切尽在掌控中,周海山也不急,心情甚好的陪陆止俞玩。
“本官公务繁忙,要是侯爷没别的事,恕不奉陪。来人,送客。”陆止俞不输气场,更是不在周海山面前折腰。
“这么急着赶本侯走,难道陆大人心里有鬼。”定远侯不急不气,今天他有的是耐性。
“我行得正坐得端。”陆止俞正义凛然的道。
“是吗?可本侯听说的可不是这样。说陆大人官商勾结,暗地里把官盐卖给盐贩子,从中谋取暴利。”周海山露出不信的表情。“这不,本侯特意来调查一下是否真有其事。”
“本官乃正三品,要查,也应由钦差大人来查。”陆止俞道。
“钦差这里没有,衙门外倒是围满了百姓,陆止俞大人,你是不是该和百姓交代一句。”周海山步步紧逼,见陆止俞不说话,他再道。“还是陆大人无话可说?”
百姓和官不同,是善良没错,但偏听偏信,容易被恶人挑唆。陆止俞无愧于心,但面对这种状况,亦是无可奈何。
衙门外,走出十几步的夏以彤又停住了。
“等等。”夏以彤喊住了李旋风。
“怎么了?”李旋风问道。
“我的燕子镖和肃王府的令牌。”夏以彤说道。
“还在府里。”李旋风道。陆止俞虽然口口声声说燕无影死了,活着的是夏彤儿,但一直还留着她的东西。
“取出来。”夏以彤道。她倒不是在意那些东西,而是关键时刻,或许派得上用场。事到面前,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止俞死。
“你小心点。”李旋风犹豫了会,让夏以彤自己小心,他则是又折回了衙门。李旋风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是不放心陆止俞,二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把燕无影搅和进去,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夏以彤右手扶在墙壁上,她喘了几口气,等自己的气息平稳后,走进了人流里。
盐运使的大门口,此时已围满了百姓,嘈嘈闹闹,议论纷纷,基本上都在说着陆止俞的事。
“说什么陆大人贪污,我不信。”围聚的百姓里,一个妇人说道。
“这种事可说不定,做官的哪有一个清廉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妇人的相公说道。“就拿两年前的漕运使,够清正廉洁了吧,最后还不是监守自盗。”
“反正,陆大人绝对是个好官。”妇人瞪着男人。
“好官,妇人之见。”男人也不理会妇人。
夏以彤朝男人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个后背。漕运使……寇向奎……她眼帘往下垂,不知为何,她的心竟有几分沉重。是人常说的因果循环吗?铸了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冥冥中早有注定一般,她害了寇向奎,转了一个大圈回来,却被陆止俞所救,所有的过程,就好像是要她把那笔孽债还清。
“儿啊,你说这南滨城好不容易能过个日子,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一个老妪问身边的儿子。
“娘,陆大人不会有事的。”儿子扶着老母。
周围的百姓,还在各自说着。夏以彤的眼眸却是由低郁逐渐变亮,变利,寇向奎的悲剧,她不会让它再在陆止俞身上上演。
“陆大人出来了,陆大人出来了。”人群里有人喊道,所有的目光全往衙门口看去。
先出来的是周海山,陆止俞则是被一左一右两人押着。
“放了陆大人,放了陆大人。”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也一起呼应起来。更是有人往陆止俞那边挤去,要不是定远侯府的人维持着秩序,场面陷先失控。
“陆止俞官商勾结,亏空官盐两百担,中饱私囊,现罪证确凿,本侯替朝廷擒了这恶徒。”面对众百姓,周海山大义凛然的说道。他手里拿着个小银盒,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那些便是从衙门里搜出来的“铁证”。
“陆大人不会做那些事,这是栽赃陷害。”百姓里,还有人坚信陆止俞,但也有部分人在动摇。
人心,人性,便是如此。给予了自己好处,便是再生父母,一旦遇事,那根杠杆便会偏离。有多少人能始终坚信不疑,不离不弃?可怜的人,亦是可悲的人。
摒开纷纷扰扰的人声,夏以彤向着四面望去。如果此事真是江予辰在背后操作,此刻的他,一定躲在某处窥视着这里的一切。当夏以彤的目光划过街边的一栋酒楼,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声,仿佛都定格在了那一刻。是他,二楼靠窗位置上坐着的男人,是江予辰。隔着很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注意力也在别处,可就那一眼,却痛到她的神经里去了。
那些日子,她多想见他……
“夏姑娘,令牌和燕子镖都拿回来了。”李旋风的声音,让夏以彤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走。”夏以彤收回了视线。
李旋风觉夏以彤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但人多复杂,还是先行离开这里再说。李旋风扶着夏以彤,走出了攒动的人群。
酒楼里,江予辰猛的站起身来。
“王爷,怎么了?”对面坐着的沈敖南也站起来。
“好像看到彤儿了。”江予辰还望着夏以彤离开的方向,但那里除了拥挤的百姓,已没了她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王爷,你一定是看错了。”沈敖南搜寻了一遍人群,哪也不见夏以彤。
江予辰还站着,眼底的深处掀起一层波澜,真的是看错了吗?
彤儿。
卷一 第四十一章 皇甫家族
衙门口,场面还很混乱,但陆止俞已被带走。
“王爷,下一步怎么做?”沈敖南问江予辰,指的是陆止俞一事。
“让郑卫丘接管盐运使衙门。”江予辰从夏以彤的事里回过神来,他说道。
“要不要和定远侯见个面。”沈敖南再问道。
“用不着。”江予辰道。他又看了眼夏以彤刚才站过的那个街角,然后转身出了酒楼。
另一边,李旋风带着夏以彤,来到了商厘鹊隐居的住所。
“进去后,你尽量少说话。”进去前,李旋风叮嘱夏以彤。
夏以彤看着面前的建筑,一棵老树,一栋破旧的老房子,表面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她能感觉到气氛中的不同寻常。李旋风左手扶着夏以彤,右手拉住门环,一敲一停有节奏的连敲了三下,就和陆止俞上次来一样。还是那个学徒开的门,见是李旋风,他让他们进了屋。学徒在门外张望了下,不见可疑的人,这才把门再关上。
一进屋,先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接着,夏以彤便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全是生面孔。长相和气质各不一,但都是些深藏不露的人。
“旋风,少主的情况怎么样?”李旋风一进去,便有人朝他走过来。
少主?是在说陆止俞?夏以彤能想到陆止俞有背景,但他究竟是什么人?一般人家,不会用“少主”两个字。和李旋风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听声音,是那晚帮她医治的商厘鹊。
“被周海山押走了,李平和李田暗中保护着,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