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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延,等王爷回来再请示?转回头,看向王妃。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如覆寒冰,又似燃着焰火,冰亮冰亮的,直射人心,不由得心中一寒。
那眼中有杀意。
“葛总管……”虞氏哀求。
安豫王妃轻轻勾起一抹笑,无比冷诮,“葛祺!”声音轻轻淡淡的,可葛祺却一抖,垂首,“小人在,小人听明白了。”他一生只有一位主人,几十年他都以王爷的喜为喜,以王爷的忧为忧,自然,他亦以 王爷心中之重为重!侧首看一眼地上一脸哀求的虞氏,心中不忍,“只是当众杖罚,许有损王府的体面。”
虞氏闻言如坠黑洞,“葛总管……”
安豫王妃嗤一声,眼中嘲笑,“安豫王府乃是堂堂皇亲,有谁敢说王府不体面不尊贵吗?”
葛祺一震,躬身,“王妃说的是。”然后转身唤道,“来人!”
殿外顿时有侍从进来。
虞氏魂飞魄散,伏地叩首,凄切叫道:“王妃饶命中!王妃,求您饶妾身一命!王妃饶命啊!”
珎泓、珎汀亦齐齐上前跪求,满面惶恐,“王妃,求您大人大量,饶过娘亲此回!孩儿求您饶了娘亲!”
安豫王妃抬眸看着珎泓,然后漠然开口,“珎泓,你觉得我处罚虞滕姬太过了吗?”
珎泓一呆,目光看向母亲,张口,却似喉间被一只手掐住。
“泓儿……”虞氏抬首哀哀看着他,眼中泪珠滚落。
“二哥……”珎汀焦恐的扯着他衣袖,急得直掉眼泪。
殿中诸人目光皆齐注珎泓。
“珎泓,你说虞滕姬所犯之罪该如何处置?”安豫王妃又道,目光冰凉凉的看着他。
珎泓脑后一寒,遍体生凉。低首看看地上凄惶的母亲,又抬头看看雍容华贵的安豫王妃……如何决择?地上的是生他养他的血亲,他不能做无情不孝之人……可上方立着的是安豫王府的正妃,是可以给他嫡子身份的人,是可助他登上世子之位的人,是可令他得无上荣华富贵的人……目光左右游移,脑中天人交战。殿中诸人无不是看着他,看他如何选,看他如何答。
许久,珎泓目光看向葛祺,可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转头,目光却扫见了珎泳唇角的一丝冷峻,顿时心头一警。他不能输他!而母亲,是她自己认罪的,是她自入绝境,又如何救得?!
“虞滕姬罪不可赦,母亲处置得当。”他闭上眼睛清晰回答。
“二哥,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娘!你怎么能这样说!”珎汀当场尖叫。
“泓儿……”虞氏瞪大眼睛看着她舍身相助的儿子,这便是她殷殷切切寄托着所有希望的儿子?!蓦然,她凄声惨笑,状若疯狂,“好!你……你……好个……好儿子!哈哈哈……”
葛祺示意,即有待从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虞氏立马挥开他们,厉声叫道:“放肆!滚开!你们别碰我!我是王爷的爱姬!你们胆敢碰我便是死罪!”
“娘!”珎汀上前一把抱住她,悲声泣哭,“娘!”
“汀儿!”虞氏抱着女儿,泪流满面。
“王妃,求您饶了我娘!孩儿愿意一生为奴服侍您,只求您饶了我的娘!”珎汀涕泪交流的哀求着安 豫王妃。
安豫王妃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闭目跪于地上的珎泓,眼中喜厌难辩,口中却轻淡开口道:“好,好,好!好个深明大义的孩子!”好个无情无义的孩子!不愧是他的儿子,够狠心够无情!他日由你来继承王爵,那么安豫王府必会断送在你这一代!好!好!好!她心下连连冷笑。
“葛祺!”
葛祺会意,再示意侍从,顿时又有两人上前,四人架起虞氏便往殿外去。
“不!放开我!”虞氏死命挣扎,“王妃饶命中!妾身知错了,求您饶了我!”眼见安豫王妃无动于衷,不由转向青氏、成氏,“两位姐姐,看在几十年的情份上,求你们帮帮我,帮我求求王妃!两位姐姐 ,求你们啦!”
青氏、成氏素日常受她怨气,可此刻看她钗鬓凌乱满面泪痕着实可怜,不由也生侧隐,转头往安豫王妃望去,想出声求情,可目光相接,却都不寒而栗,到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坐在椅上不敢动弹。
“你们放开我娘!”那边珎汀却犹自紧拖着母亲不放,“你们大胆,快放开我娘!”
“汀儿!”虞氏紧紧拉着女儿。
可两人又怎敌得四个大男人的力气,眼见着便要被扯开了,珎汀悲痛难当,忍不住放声啼哭,“娘! ”
“你们放手。”蓦然,安豫王妃出声道。
侍从顿时停止动作,殿中诸人惊讶的看向他,便连一直闭目的珎泓亦睁开了眼。
“王妃,求您饶了我娘!王妃,我求求您!”珎汀一把扑到安豫王妃脚下抱住她泣声哀哭。
安豫王妃蹲下身子,伸手抬起珎汀的脸蛋,看着那满脸的涕泪,心头轻轻一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今日我便送你一言。你出身王府,他日必也是嫁入官宦名门,那你便以你娘的今日为诫,一生需记谨言慎行,莫再以为有所依仗便可胡言妄为,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安豫王妃放开她起身,移步至虞氏向前,“扶虞滕姬起来。”
即刻有侍从上前扶起虞氏。
两人隔着一尺之距相视,虞氏形容狼狈凄惨,目中有怨有恨更多是惶恐。
“我知你心中有恨亦不服,可今日你必需死。”安豫王妃淡淡的道,神色漠然而平静。
虞氏一呆。
“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从未追究过,可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安豫王妃通透的眸子看着她,“我不追究,你却不知收敛,越发肆无忌惮,你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我才是安豫王府的王妃么!”那
双眸中有着冷漠无情,有着从容威严,“你有今日,皆你自作孽!”
虞氏一震,看着眼前的人,自那双清透如冰的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然后慢慢自慌乱惶恐中缓神过来。转头,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葛祺漠然对之,青氏、成氏等人皆低首,而珎泓,她舍身相侍的儿子……侧首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发一言。
这一刻,忽然从未有过的清醒明白了。
当她踏入这个正殿起,便已注定她此刻的命运!因为,幽居不出的王妃她第一次主动走出集雪园,从不理事的王妃她今日端坐正殿,在她坐于殿首的那一刻,便已下定了决心要取自己的性命!无论她承不承认。
如同她愿为她的儿子舍身相助,王妃为了公主必会杀人!
她不可能奢望这殿中任何一个来救自己,亦等不到王爷回来,而且……即算王爷回来了又能怎样?在王妃与自己之间,毫无疑问的他选择王妃!当日那一盆玉牡丹便已叫她看得清楚!
回首,看着安豫王妃。
这个人,从入府的第一天便如影子般存在这个王府,二十年……她和这个影子争了半生,生得儿女,得享荣华,以为会有机会赢,谁知一开始就是输的。
“今生已罢,来生……来生我将今生所受的一切还给你!”
平静的说完这话,她抬手一撩发鬓,转身,自己走出殿外。
“娘!”珎汀凄声呼唤。这次,早有侍从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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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凤凰涅磐待他朝 上
庆云十八年 十二月二十九日,暮。
安豫王妃杖媵姬虞氏予府前。
那日,王府前有百姓亲眼目睹,亲耳听得虞媵姬凄厉的喊声。
那日,王府前百姓亦得知虞媵姬因心怀妒忌四散谣言诋毁公主。
一夜之中,帝都惊震哗然。
那一日,安豫王酉时四刻才自宫中回府。
自然,入府的那一刻,葛祺已将府中发生的事禀报了他。
他来到正殿,殿中只有安豫王妃一人, 她静静坐着,眼眸望着窗外怔然出神,宽大空旷的正殿里只有数盏宫灯陪伴着她,绯亮的灯光照在她淡漠的眉眼,冷清之中更有艳华雅韵隐隐浮动,那一殿的富贵华丽在她的面前都沉默倾服。
他静静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恍然间思及,这样的安宁静谧似乎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要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要在她怔然不知的情况之下……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悲怆,胸间的叹息忍不住溢出。
那一声叹息惊动了安豫王妃,她缓缓侧首,那一殿的宫灯似也跟着摇曳,殿中顿一阵光华流转,明艳非常。她看到门口立着的安豫王,亦看着了他眼中的那一丝悲伤,不由微微勾唇,漠然的声音顿如冰珠落玉盘,“王爷,我今日杀了你的爱姬。”
安豫王依旧静静站在门边,目光痴然的看着她,看着她唇边那一丝凉薄的笑。这么多年来,她不曾对他笑过,不曾真心对他一笑过。
“痛失所爱,想来此刻王爷深有体会。”安豫王妃唇边淡笑未褪。
“痛失所爱?”安豫王轻轻重复,恍然忆及旧事,看她一脸冷漠,胸口一窒,忍不住亦冷笑道:“本王倒是不知,不过王妃该比本王更清楚不是吗?”
安豫王妃闻言笑容顿消,看着安豫王,眼中一瞬间闪过恨意,继而又浮起淡笑,缓缓道:“那是,我心有所爱……”看到安豫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隐痛时,脸上的笑更深了些,“自知失去之痛,不比王爷,不曾有过自不知其痛。”
“你……”安豫王语音干涩,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有怒有恨,更多的却是无法可消的痛。
安豫王妃看着却似十分的愉悦,一脸浅笑相对,不紧不慢的又道:“王爷可知虞媵姬死前念着的人是谁吗?是王爷呢,只是没想到她死后王爷连一声询问都无,真真令人寒心。”
念及虞氏,安豫王一怔,心头微有些叹息。抬步缓缓走进殿中,看着端坐玉座的安豫王妃道:“你取了她的性命,此刻又为她打抱不平了,不更让人齿冷。”
“呵……”安豫王妃一声冷笑,凤眸冰寒的看着安豫王,“真正取她性命的人又怎会是我,这些年,你纵容她,不就是想逼我……”她话音忽然一顿,抿唇敛眉,片刻未语。
安豫王闻言却是目光紧紧看住她,脸上辨不清神色,只是眼中却带出一点希冀,心中或起深沉而无奈的叹息。挽华,你知,我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用意你都能知……我半生用心,你了若指掌,却不愿一顾!
半晌后,殿中再次响起安豫王妃略带嘲讽的声音,“她虽愚昧,却也有情,只可惜所托非人,你待她却是薄情寡义,视她为棋子,才令她落得今日下场。”
安豫王立于殿中漠然不语,只一双眸子深幽难测。
安豫王妃冷漠的看他一眼,又讥笑道:“尔泓倒真不愧是你的儿子,一样的毫无情义毫无廉耻!”
安豫王剑眉耸动,眼中怒气即发。
安豫王妃冷冷对视。
半晌后,安豫王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二十年来,你对我不屑一顾,更不曾主动和我说过话。”
安豫王妃眸光一闪。
安豫王面上浮起一层浅浅的嘲讽,“今日,你之所以留在这等我,又和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是想激怒我。”看她神色一怔继而一恼,不由轻笑出声,却是无比的悲哀,“王妃,你为何想激怒我?难道以为我暴怒之下会杀了你?哈哈……这是决不可能。本王说过,我生你生,我死你死,做鬼也是一起!”
安豫王妃漠然的神色顿然一变,浮起一丝不屑,看着安豫王,冷冷叱道:“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