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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侯府暂将次子的婚事放一旁,来了说媒的一律以“给次子批过命,其两年内不宜成婚”来婉拒。
倾泠自嫁入侯府,初初几日甚是不习惯,倒不是因环境陌生,而是那些随她入嫁侯府的宫女与内侍们。她天性喜静喜独处,以往在集雪园中,侍从只是数人,也深知其性,是以无事从不扰她,而这些宫里来的侍从却是唯恐侍候不周到,只要她一抬步,便一群跟随左右,令倾泠甚觉烦闷。
过了几日这样的日子后,轮到侍从们开始慌乱了,因为常常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公主,于是便一阵着急忙慌的寻找,有时都惊动了威远侯夫妇,结果,遍寻不果时,每每都是孔昭领着他们找到人。后来,在孔昭的提点下,侍从们也知道了公主的习性,不再一群的围在她身边,便是侍侯在旁也是安安静静的或是根本不让她看到人,这样,德馨园里便慢慢有了几分集雪园的幽静。
于是,倾泠便依过着从前般的悠溶日子,每日里不是抚琴、看书,便是静【把我删除】坐一处看长空飞鸟轻掠、浮云飘游,又或是园中随意坐坐走走看看。而对于园中或府中诸般杂务,她从不过问,甚至方珈请她核点嫁妆的名册,她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孔昭非常的有兴趣,看一件便惊叹一声,于是干脆便全交她与方珈、穆悰去打理。
只不过倾泠再怎么想不理世事,日子过得再怎么如从前,可德馨园毕竟不是集雪园,威远侯府也不是安豫王府。
集雪园的日子之所以那样的静,一是安豫王的封禁,二是安豫王妃的自禁,造就了她那种封闭孤独的成长环境,也养成了她那种安静淡漠的性格。而威远侯府里,却无人会封闭德馨园,也无人敢幽禁于她,反之每个人都对她抱着好奇,每一个人都想接近她,一半因她的身份,一半因她的人。
于是,那看似平静的生活,底下开始泛起了微澜。
自倾泠免去府中诸人晨昏礼后,戚氏与吕氏也觉公主很有人情味,心生亲近之感。重阳节时,宫中对各品阶命妇皆有赏赐,顾氏自也有,她将御赐中的玉露茶分赠给了戚氏、吕氏,此茶十分名贵,戚氏、吕氏都舍不得喝,一直留着。这一日两人约好了同来拜会公主,便携这玉露茶为礼。
倾泠在偏厅接见了两人。
只是宾客对坐,厅中也有众宫人环绕,却是安静得有些沉闷。戚氏、吕氏对着容色惊世神情间自然流露出清冷高贵的公主心存敬畏,平日里彼此闲聊的话似乎没一句适合和公主说。而倾泠却是完全不曾有与外人闲聊的经历,更不知要如何与人闲话。
总算是随侍一旁的方珈与戚氏、吕氏客套的闲聊了几句,才算是打破了沉默,只是公主不开口,余人又怎么有兴致,是以偏厅里气氛还是沉闷异常。
如坐针毡般的坐了一会儿,戚、吕便婉转的表达了对公主的敬慕,又将玉露茶呈上,请公主品尝,打算着再说几句便告辞回去。
茶是孔昭接过了,她隔着盒子闻了闻,立时欢喜的道:“哎呀,好香啊,是玉露茶,我们王妃最喜欢喝了。不过,我们公主从来只喝云雾茶呢。”她一派天真,并无它意,可予此刻此场合说来,却让戚、吕顿显窘迫。
方珈暗恼孔昭口无遮拦,可此刻也没法去怪责,只得面上堆起笑容,委婉的道:“玉露茶乃是茶中珍品,公主尝过后自会喜欢。”
倾泠也颔首致谢,“多谢两位夫人。”
“不敢。”戚、吕两人忙起身回礼,顺便告辞而出。
事后不说园中方珈如何教导孔昭,却说戚氏、吕氏有些狼狈的离了德馨园,彼此相视,皆是尴尬不已。一片好意,却是虚掷在了渠沟里,两人心中不快可想而知。回到德秀园,戚以雅、吕以南见姑母面色不佳,不由关心。两人便将刚才德馨园里的事说了,戚以雅、吕以南两人听了不由都替姑母感到委屈。吕以南脾气躁,当场便恨声道:“公主就很了不起么?!这般糟踏人!”
两人都是十七岁的年纪,吕以南稍小了三个月,生得明丽丰艳,性子也活泼娇纵,戚以雅虽不及她貌美,却清秀端庄颇有大家风范。
她两人是戚氏、吕氏的远方亲戚,家中兄弟姐妹甚多,日子过得极苦,却不想被无子的戚氏、吕氏接来侯府抚养,不俤是一步登天。侯府里不但锦衣玉食,还有成群仆从侍候,那真是两人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千金小姐的日子。唯一遗憾的是,对于戚氏、吕氏提议将两人收为秋家之女贯以秋姓一事威远侯却是不同意,依只叫两人从旧姓,另请先生为两人取了名字。虽则秋远山、顾氏视两人如女儿无二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身份只是客居的表小姐,两人初时心中甚为失望还夹着一点怨气,但后来却又庆幸着不是秋家小姐。
秋意亭、秋意遥两兄弟的优秀有目共睹,更何况是入住侯府八年之久的两人。只是秋意遥自幼体弱多病,后虽习武,身体也略有起色,但一年四季里依旧有差不多半数日子是吃着药的,府中之人虽不敢明说,但暗中谁不曾悄悄议论着这二公子到底能活多久?还有的仆妇则想着哪个女人若嫁与为妻,怕不是要一辈子受苦。
是以两人对秋意遥无意,心中反而隐隐有着一丝妒意。只因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不但被威远侯夫妇收为儿子抚养,而且平日相待亲生儿子都赶不上。这样的妒意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而秋意亭不同,他健壮俊美,才能卓绝,年纪轻轻便功名在身,许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赶不上,这样的人要让人喜欢实在太容易了。戚以雅、吕以南两人日渐长大,一颗芳心不由都放在了这位名义上的表兄身上。虽则秋意亭早早便由皇帝赐婚了,但两人想着姑母便是同嫁一夫,她俩人自也可,虽则是妾室,却也心甘情愿。顾氏曾提起与两人说亲,但两人百般推托,戚氏、吕氏也看出两人心意,也帮衬着说想要留两人在身边多些日子,顾氏便也作罢了。
而今公主迎进府了,初时看公主一来便免晨昏礼,只道性子懦善,令两人顿生希望,可此刻见姑母受此冷遇,想着两人日后即算被秋意亭收为侧室,怕不也要受之欺压。
逮着机会定要压压公主的气势!吕以南暗暗咬牙。
戚以雅目光瞟一眼她,眉微微一皱,未曾言语。
德秀园里的不满倾泠自是不知,只怕即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且说顾氏自打心底里决定将倾泠当作女儿疼爱后,虽不用晨昏定省,但每日里依往德馨园来。不是携着亲手缝制的衣裳,便是提着亲手做的糕点,要不便是将一些自己看来十分好看又名贵的饰物赠给倾泠,还有就是弄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带给倾泠逗趣,虚寒问暖,衣食住行无不关心到位,其细致周到比之园中的侍从更甚。顾氏是个贤惠慈柔的人,又执掌侯府多年,自是见多识广,自有一种气度,是以不似戚氏、吕氏般在公主面前会畏其威仪。她侃侃而谈,上至帝都各家之事,下至侯府门口侍卫家的妾室得过什么病,她能说的多着,闲聊的话题不断。
初时,她一边说,方珈一旁陪谈,倾泠偶尔也答两句,以顾氏的感觉来说,与这位儿媳相处得还不错。只是日子久了,她便慢慢感觉出来了,这位儿媳待自己依是不冷不热,与初入门时毫无二致,全是自己在自说自话自行其事,全是自己一头热一厢情愿,人家却是根本就不稀罕,不由得便心灰意冷了。
其实,顾氏是误会了。
倾泠十八年来,虽有父母在侧,却是难享温情。不说安豫王十八年如一日的冷漠,便是与她终年相伴的安豫王妃,也是一贯的冷情,难得有亲近之时。她从未得享过家庭的温暖,也从未有人如顾氏这般对她亲热过,所以顾氏的万般好不但不能让她欣喜,反只让她很不适应很不自在很别扭。
她非不识好歹之人,从顾氏言行中便可看出顾氏是想对她好,她心中感激,但她无法表露于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报。她心底里甚至希望顾氏不要对她这么好,便是如同父王的冷漠,也会让她舒坦多了。
而顾氏与她说的话聊的那些人那些事,她脑中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谓,她也没有生出好奇之心,更没有生出半分兴趣来,听那些无味的话还不如去看书来得愉悦满足。
至于顾氏缝的衣裳做的点心。她的手艺是不错的,只是陪嫁的宫人里有专门缝衣、烹菜、制点心、煮茶等人,这些人都是皇宫里侍候过帝后的,那手艺岂是顾氏能比的,更不用说和孔昭相比。再且顾氏觉得年轻女子又是新妇便该明媚鲜艳,是以那些衣裳极其的奢华艳丽。
倾泠自小便喜白色,小时的衣裳巧善全给她缝白色的,养成了她只穿白衣的习惯。后来孔昭入园了,那些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黄的等艳色布料经她那双巧手随意绣一枝花或是嵌一点其他颜色的布料,便也能显得格外的雅致,于是,倾泠偶尔也会穿丽色的衣裳,但大多依只穿素色的。
是以,顾氏的衣裳、点心等,都是倾泠所不喜的。
而倾泠长在集雪园十八年,除了不得出府外,其他从来都是顺其意从其心的,是以养成了她“喜欢才要、才做,不喜欢则完全不看、不理”的性子,她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违心背意”,而安豫王妃也从没教过她“温言婉谢,屈意周全”,反而从来都是由她性子做她喜好之事。
眼前顾氏所作所为,她虽则感激,但她不会因感激而用顾氏赠的她完全不喜欢的衣饰,不会吃顾氏做的味道完全不合心意的糕点,不会玩那些她从不曾见过也一点不感兴趣的翡翠鹦鹉或是草、竹编织的鸟笼、百兽、百花、房屋器具等等所谓“精致小巧”的小玩意。
她感其心意,最多也只是收下。从来不用,她心底里也没觉得这有何不妥或是过意不去。
一腔热情相待,却只得冷淡相应,于是顾氏灰了心,而倾泠则唯愿她莫来,既然两边都没了意思,自然便冷下来。
只不过,顾氏虽不再常往德馨园跑,但心中倒也未生恼怒,一是因为她的美丽,二是因为那双清透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次子意遥一般清透无瑕,有那样眼睛的人她怎么也无法讨厌的。
而侯府中的仆从,一开始也对公主十分的景仰、好奇,只是公主从不出园门一步,令他们很是失望,而德馨园也是不许他们进入的,有些大胆的仆从曾想入园一睹公主佳容,但每每在门口便被那些内侍给拦下了,去得多了更被打骂。
于是,仆从们渐渐的也觉得公主太骄傲太清高了,不易接近,冷冰冰的没一丝人情味,都淡了心思。
慢慢的,德馨园门前便冷落了。
如此一来,倾泠倒是觉得安静舒服了,而身负照顾、教导公主之责的方珈、穆悰却是心生忧忆。
两人时常进言,劝公主多出园走动,侯爷、夫人待她极好,也该去看望一下;戚夫人、吕夫人曾备礼相拜也该回访一下;表小姐们与公主年纪相当,不如多多亲近;园中、府里的诸般事条公主理应了然于心,也该着手处理等等。
只是,这些良言倾泠从不曾采纳,劝得多了,有一日倾泠说一段话,令得方珈、穆悰以后再也不敢多言。
“你们说的都有理,本宫也知道是正确的,但本宫不喜欢,也不愿意做。侯爷、夫人本宫虽敬仰可本宫心底里没有亲近之情。戚夫人、吕夫人、表小姐,本宫与她们无话可谈,以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