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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搂住我,紧紧按着我靠在他怀中: “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我狂叫一声。
一口鲜血吐在他肩上。
不错,曾经沧海难为水。
昨日种种,如何能抹杀得去?
可怜我爱你如斯,可怜你除了我再无他人。
为什么人要有心。
纵然爱得死去活来,也生猜疑。
纵然美满幸福,也有种种荣华富贵在旁引诱,少不免掺些世俗,搅坏这甜美的佳肴。
你爱我,可惜你不信我,你不放过我。
也就不放过自己。
我何尝不爱你,可惜我已不敢信。
我放不过你,也放不过自己。
没有泪,我只能吐血。
吐在与将肩上,看他眼中惊惶失措,一如当日我赤裸着胸膛在车上与他嬉戏。
“与将,你说的对。” 我有气无力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说的对。”
不待周恒一针,我已沉沉昏去。
请勿入我梦中。
与将,我已筋疲力尽。
你不累么?
第十八章
“生生,你爱我吗?”耳边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
我回头,阳光明媚中,是与将。憨厚的笑,英挺的眉。他这般温柔,叫我心碎。
我痴痴地说: “爱,我爱。”不错,我爱与将,这无庸置疑。 “哈哈哈………”
他忽然仰天大笑,不可一世。我愕然,无法动弹。阳光尽逝。黑暗扑面而来……。
蓦然睁开眼睛,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身在房中,躺在床上。四周好安静,荣家的大屋外,居然还能听见小虫的夏鸣。不过是一场噩梦。
不。我转头,与将就在我身边,安静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不是噩梦。我无声地叹气,是真实的,不是噩梦。若真能一朝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我不说话,静静看着与将。一缕黑发垂在眼睛处,遮住了额上的伤痕。高挺的鼻梁。那副初见时的黑框眼睛早不知去向。他的手轻轻搭在我胸前,似乎想时刻确定我还在他身边。此情此景,触动情怀。不自觉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的唇,薄而优美。我轻碰,惟恐他醒来,悄悄观察一下,才放心描绘他的唇形。
第一次接吻,在月下、车上,他挣扎不安,惶恐倍至。而我,笑得如杨贵妃再世。 “与将……。” 我轻轻唤他,又怕他醒。白天怎么也流不出的泪,此刻居然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急忙用手接住,染湿掌心。生生,为何落泪?那只横放在胸前的手,随时会五指成抓,将你的心活活掏出,你不知道么?不敢再望他没有防备的睡容,那是对付我最好的武器。或我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我自己?
我别过头去,却骤然被人抓住要缩回的手掌。霍然回头,对上与将漆黑的眼睛。他伸舌,轻舔我湿润的掌心。“生生,你到底为我流泪。” 他问: “你到底还是爱我的,对吗?” 不对!不对!我索性翻身,不让他看我的脸。他问: “生生,我好爱你,我该怎么办?”
我又翻过身来,定定看着他: “放我走,与将。你放了我,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将来敞开心怀,或者我会再爱你。”
他深邃的眼瞬间跳动火花,又瞬间消去。“不行,生生。除了这个。”
我颓然,再翻过身去,将脸埋在枕下。“生生,你忘记我们以前。我常常记得,那些美好的日子,就象在昨天。”我用力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再提昨天。我已经溃不成军。求你不要再提昨天,与将。
与将说: “生生,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爱我,生生。”他说得如此哀怨可怜。我心道:别心软,生生,求你别心软。
我深深吸气,轻道: “好,除了这个,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我重新爱你。”
“你说。” 他在床上坐直上身,认真地望着我。
我说: “魔镜,给我一面魔镜。”只要我对它问上一个问题,我就敞开心怀,再不看往事。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如何利用过我。只要一个答案。对我说一句:与将爱你,真心真意,绝无异心。我便死心塌地,砍了这蜘蛛网,扑入你怀中。
与将苦笑: “生生,这世上并无魔镜。”我说: “对,所以我不爱你。”
怔怔对望片刻。 与将忽然微笑,把我轻搂入怀,摸着我的头发,劝道: “生生,你累了,睡吧。”
“好,我睡。”
我在与将怀里说: “与将,求你一事。”
“你说,除了离开我,其他都可以接受。”
“求你今晚莫再入我梦中,我好困好累,只盼一个好觉。”
与将蓦然一僵。他轻道: “生生,你有时候说话,好伤人心。”
是吗?原来你也有人心,真是可喜可贺。
我闭上眼睛。朦胧中,听见与将的声音:“生生,是你逼我。生生,莫要怪我。我是如此爱你……。。”
第十九章
清晨听见鸟鸣,却睁不开眼睛。
整个人迷迷糊糊,隐隐看见眼前有几个忙碌的影子。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嗓子干燥,想喝水,竭尽全力,只能动动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
莫非与将又对我做了什么,在我睡梦中。
或许他已经把我毒哑,好让我不再说令他伤心的话儿。
神志不清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额头压了一个冰凉的沉甸甸的东西,我猜是冰垫。
臂间隔一会就感觉一点点的刺痛,这感觉倒很熟悉,是在注射。
只觉得自己成了实验用的小白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地任人摆布。
“生生。”
我听到与将小心翼翼的唤我。
他摸摸我的脸,又凑过来用脸靠在我的脸上磨蹭几下,偏头对身边一人说: “还是很烫。”
他身边的人说: “荣先生,一定要送院。再延误恐怕不妥。” 原来是荣家的私家医生。
我病了吗?
没有。我可以听到他们说话,还会想东西。
只是脑子有点不知来路的响声,很累。说不出话,睁不好眼睛。
与将的声音里带着我料想不到的害怕,几乎可以听到牙齿大颤: “送院?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似乎在分辩地说: “我什么也没有做,样样都照顾得好好的,为什么他会忽然病成这样?”
医生为难地解释: “荣先生,他……。”
与将打断他的话,急切地问: “你说再延误就不妥,那是什么意思?难道生生会死?” 我的手忽然被人抓得紧紧。
“不会的,不会的!”
与将的声音越来越远,飘得高高。
渐渐听不见了…………。。
终于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眼花亮的白。
白茫茫一片的地方,除了病房,还能是哪里?
我微微一动,立即惊动床边的人。
“生生,你醒了?”
与将的声音,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
他牢牢握着我的手,怕我忽然脖子一歪,呜呼哀哉。
我勉强动动嘴唇: “我病了?”
他紧张地点头,看着我,又宽心地笑了起来。
唉……。。
我懒洋洋闭上眼睛。
为何不是一病不起,从此天人永隔?
大概是累了,对着眼前人,我连恨意都无发点起,只有说不出的烦乱如麻。
“什么病?”
与将慢慢数来: “贫血、高烧、身体虚弱、情绪不安、气急攻心……。。”
我笑。
怎么连气急攻心都出来了,荣家的医生不是西医么?
难道他中西两家医学兼顾?
真是奇才。
“生生,” 与将在上方定定看着我的脸,问: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看你,这么多烦恼,把自己身体都弄坏了。”
记忆忽然飘得好远。
什么时候,他也曾经问过我: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那时候我为了让他得到荣氏,殚精竭虑,苦思冥想,日夜不安。
我说: “与将,我的烦恼,都是自找的。你又何必管。”
他看我良久,别过头去,长长叹气。
我说: “与将,你可知道,我最怕你什么?”
他惊讶地回头,等我揭开谜底。
“我怕你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我真心实意告诉他: “我看不出你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
“生生,我……。。”
我冷冷道: “所以,我只能把你的一切都看成假的。与将,这叫宁枉勿纵。”
把手从他的掌中轻轻抽出,我笑: “因此,你再也不用在我眼前做这个温柔模样,长叹短叹。没有这个必要。”
他怔怔看我,伸手要把我搂在怀里。
刚碰到我的肩,与我冰冷的眼光赫然相遇,刹时全身一僵。
他慌忙站起来,象遇到极让他不安的事情,匆忙再看我一眼,飞快地向门口走出。
简直是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也是演戏吗?我问自己。
是的,肯定是的。我答自己。
造化弄人。
这么多人希望长生不老,病痛全无,结果绝望地死在医院中。
我只望上天早点把我了结,谁知道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与将几天没有来。
见到他的时候心痛心烦,恨不得永远不见他一面,盼他将我永远扔在黑暗的角落里完全忘记。
见不到的时候,又开始忐忑不安。
当然不是想念他,只是……。。不会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找到让我崩溃的方法吧。
我这人,原本疑心就重。遇到荣与将后,更加多疑到不堪。
正在猜疑不定,越想越怕,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不知道是谁。
如果是与将,他从来不敲门,直进直出,以显示我们的“关系”。
如果是其他人,外面有周恒一干禁军把守,谁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敲我的门?
我一边猜,一边说: “进来。”
难得地行使允许与不允许的自主权,悲哀得可笑。
连这一点小小的权利,对现在的我,也是可贵的。
房门打开。
我眼睛一亮: “居然是你?快快请坐。”
我对此人不算熟悉,但现在看见他,居然泛起亲切的感觉。
不为他的人,而为他所代表的明朗与自由,还有永远不能奢望从与将身上看到的真诚。
贺书亭笑道: “这么晚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知道我病了?” 开口就问,似乎有点不大礼貌。可这是重要问题,如果是与将通知,那么又是一个可怕陷阱,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而且周恒也有出谋划策的嫌疑。毕竟,贺书亭的名片在周恒手中。
贺书亭拍拍手: “我原本也不知道。今天一看病历表,居然发现你的名字,当场呆住。你也不知道吧,我现在在这医院做主治医生。本来想自动请缨为你看病,但你的医生比我大大有名,是院里的权威,有他在,自然比我要好上百倍。”
我说: “原来如此。”
“所以只能放弃扮演救世英雄的角色,做个小小的探访者。” 他摊开双手,耸肩道: “我是匆忙而来,连礼物也没有,不会生气吧?”
“你要把我看得如此小气,我倒是会生气的。”
这人谈笑风生,知情识趣,其实比较适合去做心理医生。
也许是很久没有和正常人接触,我对贺书亭的到来十分欢迎,精神也好了不少。
靠在床头听他胡言乱语,轻松安逸,简直象到了另一个世界般。
这才是幸福又平凡的生活。
我笑着听贺书亭将他这几天在医院中遇到的种种有趣事情讲完,说: “你该喝点水。对不起,得请你自己倒,我有病在身,不能待客。”
他说: “我自己来,不敢劳动。我们虽是同学,可是家境大大不同,身份待遇当然不同。”
他其实也是富家子弟。
我不解,问: “哦?为何这么说?”
“你身份何等贵重,房外保镖林立,如果我说错一句话,说不定你脸色一变,就将我乱棒打出。” 贺书亭一脸挪揶: “怎么敢劳动你替我倒水?对了,你要不要也喝一点,我帮你倒。”
我敛了笑容,轻轻摇头。
他哪里知道,外面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