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行!”攸狐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冥帝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孤?”
吟霜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痛,很痛。全身都使不上力。下半身更是失去了知觉。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眨了眨眼,吃力地转过头去。
“孤说过了,你早该死了。”冥帝抬手间,攸狐一身的修为尽数被毁,攸狐不由地惨叫了一声,被打回了原形。
攸狐……吟霜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冥帝翻手,攸狐身不由己地飞入了他的掌中,“除去了你的修为和记忆,你就永世做只山林野狐罢。”冥帝的另一只手带起了一道光,打入了攸狐的额头。
攸狐尖利而愤怒地叫着,却敌不过冥帝的法力。冥帝将它扔向了半空之中,它蓦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是吟霜最后一次见到攸狐,它的双眼中弥漫着雾气,它看着他,眼神万般不甘。
吟霜动了一下,半个身子探出了床外。
冥帝听见了响动,回头。他扶住了吟霜快掉下床的身子,“你做什么?”
“……攸狐……”他艰难地出声,沙哑而虚弱,“你把他……”他的嗓子疼得无法再度出声,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眼睛因为泪水而变得更加清澈。
冥帝一甩手,将他扔回了床上,“他再也变不了人形了。你也不用再想他了。”
吟霜未出声,只是不住地摇头,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黑眸湿润而美丽。
冥帝哼了一声,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全去找夫子,却发现他的夫子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如雪,微阖着似乎是在假寐。
“夫子,夫子。”小全上前轻轻地推了推他。
羽睫轻颤了两下,吟霜睁开了眼睛,“小全么?”他开口,声音与方才授课时的判若两人,虚弱得惊人。
“夫子,您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小全担心地问到。上课上到一半就回屋休息的夫子,好反常。
吟霜不动,继续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小全,古琴练得如何了?”
小全看了一眼外头正在练琴的同窗们,有些不确定地点头,“还,还好……”
吟霜笑了一下,即使苍白憔悴,却不减昔日温柔动人的风华,“那么,大家就交给你了。你帮夫子指导一下他们,夫子有些累,想休息一下。”他轻声说到。
小全见他神色无异,便点了点头,“好,夫子好好休息。”小全说。
吟霜弯了弯眼眸,权作回答,复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觉得……太累了。
小全退了出去,轻声关上了门。却没有想到,他的夫子,竟一睡不起。
吟霜再睁开眼时,他看见了一屋子的人。老老少少,不少都是他的学生。“这是……怎么了?”
“莫夫子,您好些了么?”一名中年男子小心地凑上前来,问,“俺家娃娃说您病了,俺们特地请了大夫过来。夫子您这是操劳过度啊。俺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您人这么好,开私塾又不收俺们一分钱,俺们打从心底感激您啊。”那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吟霜支起了身子,离他最近的小全连忙扶住他。他轻抚小全的头,抬头冲大伙微微一笑。
霎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清浅如月夜荷塘倒映出的月华一般的笑容,于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庞上绽开,那双眼眸,柔若春水,隐隐显得清艳出尘。恍若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的羽衣飘摇的仙人。
“而今国家危亡,吟霜所做,也不过是让孩子们能有一技之长,不会因世道动乱而多遭苦难罢了。”
“夫子,我们都是些粗人,不懂啥‘子曰’之类的东西,但既然夫子这样说,我们便信了夫子。孩子让您来教导,是这些孩子的福气。”另一名妇女出声道,“以后,我们来照顾夫子,夫子身子不好,也别再为三餐忙碌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吟霜再三推脱不成,只得点头,“那就有劳大伙了。”
“客气啥?夫子早些养好身子就行了!”那名大汉伸出大掌,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背。
吟霜被他这一拍,几乎气岔,不禁咳了几声。
汉子的妻子立刻拧了他一下,“做啥呢你!夫子又不是你的朋友,夫子可是读书人,身子骨又不好,拍那么大力做啥啊?”
汉子立刻涨红了脸,连连道歉。
吟霜见状,只觉心口一热,他露出了微笑以外的灿烂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他们,就好像是他的家人一般。他从未感受过的,被家人包围着的感觉。
第六章 雪掩几重山,不复见行迹
“夫子,这个字怎么念?”
“霜,霜雪之意。”
“是夫子名字里的那个字么?”小全睁大了眼睛。
“嗯。”他含笑点头。
小全立刻欢呼一声,“我去告诉大家!”他跑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有模有样地道:“多谢夫子。”听在别的私塾里的人说请教了夫子问题之后一定要道谢的。
吟霜不禁笑了一下,再度闭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手捧一摞书卷,漫步穿过庭院,来到了藤蔓架下。时值秋季,天气转凉,藤蔓上的叶子也开始变黄,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他还穿着单薄的夏衫,更显身形纤瘦,“进屋念书去罢,外头凉。”他温言对坐在藤蔓架下的几名学生道。
那几人应了一声,抱起各自的书,往屋里走去。
吟霜又绕至后头的池塘,见小全正在喂食池塘中的鱼儿,他立定在了小全的身后,轻唤,“小全。”
小全回头,立刻跑向了他,“夫子,什么事?”
“帮夫子将这些书发给新来的孩子们,我去整理一下书房。”吟霜将怀中的书交予他。
小全小心地捧过,“好!”他点头。
吟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离开。
冥帝的身影隔了须臾之后才出现。
“吟霜……”他轻声唤。吟霜看上去似乎很好,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吟霜的神态气质有了些许的不同。不像是凡人的清浅干净,更像是前世的清贵。吟霜可是……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他以为,只要吟霜死了,他就可以带走吟霜的魂魄。而吟霜便会像前世那样,待在冥界,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忘了吟霜自尽于忘川,魂魄被忘川之水所侵蚀而变得脆弱不堪,这一世的体弱多病真是因此。若此次命尽,魂魄能否完整已是不可知。更何况,吟霜而今对于他的心意他尚未得知,却已然笃定了一般地认定了他所以为的那一切。
如若他思量到了这些,或许也不会如此放心地离去。
“就是他么?害得吾儿道行尽毁的凡人。”青泉万分怨恨地盯着正在正在书房习字的吟霜。那目光就像刀子,一刀刀剜向了完全没有察觉的人。
时近隆冬,吟霜着了素白的御寒衣物,外头裹着罕见的纯白毛皮披风是攸狐在他十七岁生辰时送给他的,十分暖和。孩子们正坐在厅里念书,燃了火盆的屋子与外头的寒冷形成了反差。
“是的,夫人。”一名部下点头,“属下已查看过四下,没有仙人。”
“可这里的仙气浓得很。”仙气中透出的阴寒之气令她也不由为之一颤。
“那我们再等上一阵子罢,仙气应该很快就会消散的。”那人道。
“也好,再让他多活上一阵子罢。”青泉一摆衣袖,冷冷地哼了一声,下一刻,带着那人消失在了原地。
吟霜宅子的门口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自前一辆马车中下来,后一辆马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
“杨玉成,你跟着我来这里干什么?”方雪的表情有些难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杨玉成问。
“我不都说了,是来学琴的啊。”方雪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不,我不信那个琴师。明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值得你特意跑来么?”杨玉成问得有些不是滋味。
方雪立住,“杨玉成,我不准你进去!”
“什么?你方才不还答应了么?”
“现在不准,我改变主意了!”方雪扔下他,亲自前去叩门。
过了一会儿,一名长相清秀的男童跑来开门,“雪姐姐,快进来。”又看见方雪身后的男子,眼珠转了转,“这位哥哥也要进来么?”
方雪扫了一眼杨玉成,没好气道:“不必了,就让他在外头站着好了。”
“方小姐又在与杨公子吵架么?”吟霜见小全去开门至今未归,于是走了出来。
方雪瞧见他,立刻微笑,“夫子。”她走了过去,“夫子身子不好,就不要走出屋子了。”
“无妨的。”吟霜看向了杨玉成,“杨公子,请进。”
走进去时,杨玉成拉着方雪的袖子,低声道:“雪,你的夫子,好生漂亮啊。”
方雪瞪他,“不准对夫子有非分之想!”
杨玉成摸摸鼻子,“我只是感叹一下罢了。”
“那也不行!”方雪扭头不理。
进了屋子,杨玉成罕见地呆了一下。这么多学生……客厅里的所有摆设都移到了一旁,中央全都被孩子们的座位所占据。“雪——”
“不要说……”方雪忽而眼睛眯了起来,笑得美丽动人,“正好,你就代夫子教一下这些孩子罢。”说罢,与夫子一同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杨玉成看了一眼周围,孩子们全数抬头着他,眼睛干净清澈,像是会说话。他无声地长叹,他是不是——被方雪给设计了?
吟霜咳了一声,“先弹奏一曲《秋风词》罢。”
方雪点头,坐在了架好琴的桌前,开始弹奏。
“小姐现下《玉楼春晓》练得如何了?”一曲奏罢,吟霜询问起了方雪。
“尚可,顺了不少。”
“小姐,杨公子与你姻缘天定,还请珍惜。”他忽而道,注视着方雪的目光如水般清澄,“切莫失了这一世的缘分。”
方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嗯。”
吟霜微笑,闭了闭眼,隔了一会儿才道:“请小姐将《玉楼春晓》弹奏一遍罢。”
玉指纤纤,拨动琴弦,熟悉的曲子回荡在了书房之中。隆冬之日,竟也如春日般和煦。
吟霜几不可闻地叹息,漆黑的眼睫遮住了清亮的眼眸,苍白的脸上只隐约透着一丝血色。分明久病沉疴,他却撑到了此刻。魂魄微弱一如风中残烛。如果可以,他想待在这儿,知道真正合眼的那一刻。但心中隐约的不安以及数日前感应到的强烈妖气的乍现,让他直觉定会发生什么。
那一日,他醒来时推开窗,看见了漫天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纤巧美丽的雪花细碎的飘落下来,悄无声息,静静地掩盖了一切事物的踪迹。
他才下床穿好衣服,房门便被推开了,小全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还带着雪花,“夫子,夫子,好大的雪!”小全很高兴地喊着。
“嗯。”他关上了窗,慢慢走了出去。
外头的大厅里,细心的学生父母依然来过,桌上放了热腾腾的早饭,一旁也已经生好了火盆。他招呼着一大早就跑来的小全一同用早饭。小全摆手说已经吃过了,自己跑出去玩起了雪。
用罢早饭,等到吟霜走出去时,小全已经堆出了一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