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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一点点落下,光芒在一点点收敛,黑暗开始吞噬着大地。
“公子是好人。”
背手站在乐康宫最高出楼宇上的胡亥,看着那道道被黑暗吞噬的红芒,那清醒过来的先前曾经要用身体护住奴隶小女孩身上的女人跪在胡亥面前说的一句话犹自回响在耳边。
自己是好人吗?
她能看出来这七个安息女子应该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极有可能是才被抄家的安息贵族。
经过近二十年的统治,西疆六郡总体上来说还是很安宁的。但是这种安宁只是表象。由于大秦对占领地主要施行的强效的文化侵入外加血腥的清洗手段,下层百姓总体来说到如今已经逐渐是接受了大秦的统治,毕竟,西疆这地域广袤的六郡,税赋虽然比之大秦内陆要高上一点,但是同安息帝国在的时候却是还要少上几分的。
安息帝国和塞琉古帝国所有的图书典籍在战争中毁灭一部分,剩下的也都被一股脑打包运往咸阳成为大秦皇家图书馆的藏书。
对待原本充斥在安息和塞琉古帝国内的多大数十种的语言,胡亥从占领之初就下达了最为严苛的命令,以大秦语为国语,其余一切非秦语语言最多只能作为方言存在,所有西疆六郡原属安息和塞琉古的各族百姓,都必须而且只能学习秦语。
为了完成这一点,西疆六郡内的各级学馆也是大秦国土上密度最高的。毕竟,秦语其实也就是中文的雏形,是这世界上最为难学的语言之一。
底层安宁并不代表着当初在战时归附大秦的安息贵族以及塞琉古贵族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失去自己的权力和利益。
所以黑冰台在大秦内陆的重心基本上全部转移到了西疆六郡内,每隔上一段时间,在黑冰台严密的监控下,只要发现些许对大秦流露出不满的安息贵族,通常这些人都会面临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抄家灭族。
里海和地中海以西,新兴的罗马帝国已经基本上统治了地中海沿岸的所有陆地,甚至将触角延伸到了非洲境内。
而已经扩张到了极限的新兴罗马帝国,如果想要继续扩大自己的版图,那么接下来他也就只剩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大秦帝国了。
西疆各郡内的安息和塞琉古贵族,他们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可能的勾搭。毕竟,之所以到如今罗马帝国都没有同大秦发生任何大的战事,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怕,他们慑于大秦的军威。当然,如果能够在西疆各郡埋下点钉子,即便不能翻起太大的浪,只要能够恶心一下大秦甚至在关键的时候捅上大秦一刀,又何乐而不为?
因此,表面安宁的西疆各郡,其实内里却隐藏着太多不安宁。
对这点胡亥早就明白。所以在新设诸郡之初,胡亥就将皇家白虎军、皇家青龙军、皇家玄武军以及皇家朱雀军、皇家九原军五大军团分驻六郡之中。一是为了震慑新占的广袤土地,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在为未来可能同罗马帝国的碰撞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即便到了后世不宣而战的事情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而大秦给罗马的压力显然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同大秦开战的话,那么唯一可能选择的也只能是依靠不宣而战来赢得战争初期的优势。
只要他们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击败秦军哪怕只有一次,那么对蠢蠢欲动的安息以及塞琉古帝国内残存的想要恢复往日荣光的贵族们的鼓舞也是无比巨大的。
因为,无论是同塞琉古帝国的战争还是同安息帝国、孔雀王朝的战争,虽然是以一敌三,大秦除了在战争初期为了调派兵力而处于守势外,可是未尝一败。
当然胡亥并不知道,其实无论是罗马帝国也好,还是看似恭敬无比的安息和塞琉古残存的贵族,他们最怕的其实就是他一人而已。
传说是天神下凡从不曾衰老的大秦圣天子,早就随着大秦滚滚的兵锋,传遍亿万里之地。即便他已经退位不再过问任何政事,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帝国敢因此忽略掉他的存在。
如果她要是知道就是自己让她们成为奴隶过着这样非人的生活,怕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吧。
想到这里,胡亥自嘲的笑笑。
今天看到的一切,让胡亥心中的担忧却是愈发的多了。
如今大秦的贵族们实在是像极了鼎盛时期的罗马帝国,拥有无数的奴隶,拥有广袤的土地。依靠着奴隶,享受着酒池肉林的生活,怕是不用百余年,最多数十年大秦的各个世家贵族们就会像衰落的罗马帝国一般,消磨掉所有的斗志,腐朽腐烂,最终轰然倒下。
如此繁盛的奴隶贸易,大秦百姓体内的铁血、尚武、淳朴之风还能保持多久?
当秦人失去了烙印在血脉中的铁血尚武以及忠诚和淳朴,那么大秦还能存在多久时间?
胡亥不知道。
而更让他担心的却是被自己一手打造出自信的秦人们对归附大秦的各个异族的鄙夷乃至蔑视。虽然那些人同样也是有着大秦的户籍。
看看那有些变态嗜好的富家公子对那安息贵族的辱骂,看看周围秦人的叫好声,看看巡街衙役的漠然以及带着明显偏颇的处理,表明这样的一种风气或者说思潮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更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龙玄对那富家公子辱骂安息贵族的无动于衷,更是说明,不仅的底层的百姓、小吏,大秦的高层心中同样也开始在滋生了傲慢和鄙夷。
自信起来的秦人,正在这数十年的时间里逐渐变得傲慢甚至有些自大。
这要比奴隶侵蚀秦人血性的事情更要来得危险。
有些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脱离了自己的预想,并在向着可以看到的深渊内滑去啊。
如今的大秦看似威临天下,实则内忧外患并存。
“陛下!”
龙洪的声音在身后低低的响起,打断了胡亥的思绪。
“何事?”
“回陛下,西北郡郡守周亚夫侯在宫门外,请求觐见陛下。”
周亚夫,周勃之子。大秦历七十三年从大秦皇家学院以全优的评价结业,并在当年的科举会考中位列三甲。随后被吏部下放至九江郡任安丰县令。
大秦历七十八年,周亚夫因政绩卓著被擢升为黑龙江理政司司丞,正五品。八十二年,被胡亥下旨擢升为东瀛郡守。
在东瀛郡,周亚夫任郡守整整五年后,于大秦历八十七年由三世皇帝嬴静翕调入户部擢升为左侍郎。大秦历九十二年,西北郡第一任郡守、原大秦西域郡第一任郡守陆贾被擢升为礼部尚书,随即周亚夫就迁任为大秦九大郡之一的西北郡郡守之职,直至如今。
算算年纪,今年不过三十九岁的周亚夫应该是大秦少壮派的领军人物了。同已经告老的内阁总理李由之子李图、已经过世的冯劫之子冯峰、范见孙子范铭、苏沫孙子苏无病、方有从孙子方棠、王乾之子王豪、蒙黎之子蒙无畏、蒙阔之子蒙成这七个差不多般的年轻人,并称为大秦九大年轻俊杰。
周亚夫、李图、范铭、苏无病、方棠五人从政,如今各个都已经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各领一郡;而王豪、蒙无畏、蒙成、冯峰四人则也都是累功至陇西军、桂林军、御林军、青龙军四大军团的主将了。
当然他们九人能够成为人尽皆知的九大俊杰,除了周亚夫外,其余八人的家世可以说都占了很大一部分。
在他们九人外,如翁仲之子翁颌、虞子期之子虞庆、杜腾之子杜虎、徐闯之子徐峰等等,其实同他们九人相比并不差多少。只是因为他们这些年轻人相比周亚夫等人要小上个三四岁七八岁的样子,所以没有那么引人瞩目罢了。
对周亚夫知道自己来了这乐康城胡亥并不意外,毕竟他跟龙娇和龙媚等人住的可是乐康行宫。平日里乐康行宫的打扫也都是郡守府的人来做。
“让他做好他自己的事情就够了,不用来见朕。告诉他,不要天天呆在郡守府内,下去看看西北郡到底如何吧。”
胡亥沉吟半响,看着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下的太阳淡淡的道。
他倒不担心周亚夫下去看看会大张旗鼓。数十年的时间,大秦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避免的打上了他的烙印,虽然不排除底层官吏有摆谱的,但是到了周亚夫这种层面的官员,却基本上都知道自己的喜好。尤其不喜那些四处摆官威的官吏。
“喏!”
……
乐康宫前,周亚夫恭谨的躬身而立。他不知道圣天子会不会召见自己。虽说圣天子早就不问政事,真的做起来甩手掌柜,但是周亚夫比谁都要清楚,只要圣天子还在一天,这大秦能够真正一句话定鼎这乾坤的,也唯有他老人家一人而已。
如今的三世皇帝却也算的上是一个贤明君主。但是这种贤明在圣天子的光芒笼罩下,却显得有些平庸了。
圣天子对大秦到底意味着什么,越往上走越是清楚。如他们这年轻一代,虽然一个个要么是封疆大吏,要么是一军之主,手握重权亦或是重兵,但是正因为他们站的位置够高才更清楚,圣天子在大秦民间在军中到底何等样的存在。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表象而已。只需要圣天子一句话,莫说是他们,就连当今皇帝,废立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听到龙洪的话,周亚夫甚至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圣天子这是对自己治下的西北郡不满了吗?
看着失魂落魄的周亚夫离去,龙洪摇摇头转身回到乐康宫内。
……
平夷和内蒙两郡交界的大草原深处,茂密的几乎有尺许深的葱绿嫩草随着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拂过,卷起无边簌簌之音。
这是一片草原,可是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却是看不到任何的牛羊马群,甚至连大草原上最为常见的野兔野狼野鹿都无法见到一只。
除了那偶尔从草丛中飞舞出来的蝴蝶显示这里还是有着生命存在外,偌大的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原就仿佛一片无人之地。
一只灰色的叶莺猛然窜入这片安静的有些过份的草原,扑腾着翅膀迅疾的飞过草原。然后陡然发出几声带着惊慌的鸟鸣之音。
它竟然在这草原深处看到了黑色。没错是黑色。以它小小的脑袋似乎根本弄不清楚,这绿色的草原上怎么会有那样一种黑的让人心悸的黑色存在。
直觉告诉它,那黑色似乎能够随时威胁到它的生命,扑扇着翅膀,陡然朝着天穹之上窜了上去。这一次它看清了。
那片凸凹的草原上不是一片黑色,而是一块连绵不绝似乎要将整个草原都铺满的黑色。就仿佛一个黑洞陡然出现在草原上一般。
那是,人!
大地微微震颤,过了片刻隆隆的马蹄轰鸣声从天际席卷而来。快速接近着这片黑洞区域。
草原的尽头,一溜同样黑色的线条陡然覆盖翠绿的色彩,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黑线越来越近了,那是一支千余人的骑兵。
黑洞中陡然奔出一骑,朝着正奔过来的骑兵迎了上去。
“下臣龙天,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隔着那一千余骑还有至少五十余步,那单骑上的骑士陡然翻身落地,匍匐于地带着颤音高声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没有任何生息的黑洞陡然锵然声响,齐齐单膝跪地,山呼海啸般的高呼声陡然直冲云霄。冲天而起的声浪将那还疑惑的盘旋在天穹上的叶莺震的双翅陡然一僵,笔直的坠落数丈,那叶莺似乎才清醒过来,拼命扑扇着翅膀迅疾的离去。
胡亥看着头发斑白一身甲胄匍匐于地的龙天,蓦然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