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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说说,可惜了的——怎么就……唉……”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人还好好的,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谁成想说不行就不行了……”
“难为了他们小哥儿几个天天跟着忙活。”
“可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我在屋里听着,她们说谁呢?什么灵堂?谁不行了?该不会是给我预备后事呢吧?想到这儿,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爬起来播出病历来看,想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是——
靠!这帮大夫都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不会写中国字呀!病历本和处方上跟鬼画符似的,明明都是汉字可是一个我也看不懂,非得这样才显得出你们有学问吗?强烈要求医学院增加书法课(偕书!决不能再教他们草书了!)。挑了半天找出张验血单,其中我注意到一项wbe超过正常四倍——血癌!我第一个反映就是这个。虽然我不知道wbe是什么东西,但是绝对是血液病没错了!
怪不得这两天大伙都对我这么好,原来我已经没几天活头了。一时间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他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儿。转念一想,大家也是为我好吧,既然人家那么费心,我就合作点儿装不知道好了,也别辜负了大伙一片好意。
下午,他提前回家,做了几样好菜,都是我爱吃的。其实我一将死之人也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我还是强颜欢笑地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眼瞅着他高兴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特伟大。
“晚上别走了……”看着收拾着碗筷的他,我的声音小的跟个蚊子似的。
“什么?”
“今儿晚上别走了。”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今天怎么了?一个星期没做,想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
“我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治了,你要是想要,就趁现在吧……”我只是想到自己来日无多,看在他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我要真死了那他以后不是再没机会了,所以——喂,你那么猴急干嘛!我又跑不了……
结果一连几天,那个不知死活、没同情心的就跟翻本儿似的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事实证明这玩意儿折寿啊~~
我——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虽然烧是退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回光反照而已。为了不让其他人为我操心,人前我尽量装出一付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但是背地里,我还是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死亡的恐惧。最终,巨大的压力将我彻底击溃,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我要主动迎接死亡。
没错,挑了个良辰吉日,我决定——自杀。
既然要自杀就得选择一种妥善的方法。我不会去摸电门,我怕万一憋了保险丝给一院子的人造成麻烦;我不会去吃耗子药,这年头那东西连老鼠都毒不死更别说是人了;我也不会选择上吊,景山崇祯皇帝上吊那棵树是文物,人家不让用了;我更不会选择割腕,拉啦的绕世界②血还得劳驾别人归置。所以,我最后决定——跳楼。
爬到房上,扶着身边儿的一棵老柿子树,我向下张望,选定了一个不错的方向,坐在瓦上,我开始热身。有人说跳楼应该去京广中心,那是最高的大厦,他们错了,越是那样的地方越容易招人注意,所以保卫也严,万一没来得及跳就被逮着了,再想找第二次机会就难了。也有人选择去王府井这样的繁华地带,说白了他们就没想真跳,在那样的地方跟猴儿似的让几百口子人瞧一溜够,纯粹是娱乐大众呢。再或者找一没人的工地,更不行了,那种地方最是刑事案件多发场所,到时候你往下一跳是了事了,可多给人家警察添麻烦,回头警方还以为你是被凶杀的呢,再组织个重案组侦察,没日没夜的折腾个仨俩月抓了一堆嫌疑犯后才发现原来你丫是自杀,不被人恨的想鞭尸才怪。
所以,跳楼一定要找安静、安全、不常发生刑事案件的地方。当然,我知道这个高度是矮了点儿,可是我们跳楼也要循序渐近,一下子上个十几二十层会晕高的,咱们先从平房适应起。
我正适应着,就看见院里二大伯一个劲儿地朝我招手。唉,还是被人发现了,二大伯是想劝我不要轻生吧,放心,我不会真跳——就算真要跳也不在这儿跳,这个高度顶多崴脚。
正当我想开口安慰他老人家的时候,二大伯却先朝我喊了起来“小子!你看看柿子树上那只猫是不是我们家咪咪?找它半天了。”
我一愣。二大伯,您真难为我,咱这儿方圆百里的猫都叫咪咪,我哪知道谁是谁家的?
“我们家咪咪不会爬树,它下不来。正好你在上头,给大伯把猫抱下来。”
“嗳。”我麻利儿地应称着,心里明白,要是不答应,他老人家一定又得拿我六岁那年偷他们家柿子说事儿。于是一只手攀着树干,一只手去够那只笨猫。这年头猫不会爬树、狗不会看家,养的都跟少爷似的,还得人上树去救它们,什么世道!
搏斗的鲜血淋漓我才把它抓住(当然都是我的血),抱着那只比加菲还肥的猫好容易爬下来,却看见赵大妈早恭候多时。
“我说谁呢——合着是你个倒霉孩子没事儿老上房踩得你李奶奶家的顶子一到夏天就漏雨。废话少说,今年李奶奶家的房你负责给修了!”
我冤啊!就这么给抓了壮丁了!何况要真是一“壮丁”也成,现在就我这德行顶多算一“病秧子”,这都剥削!刚要解释,可又住了口。也是,总不能告诉说我是为了自杀做准备上去比量高度吧。
“得,先不说这个。”见我不反驳,赵大妈开始发挥她居委会主任的特有威严,“明天早上九点以前记着到居委会来报到。”
“什么事啊?”
“开追悼会呀。”
“啊?”我不禁一阵茫然。我不是还没死吗,难不成要先演习一下。
“啊什么啊。日子早就定好了,你不知道吗?那天早点儿来帮着收拾收拾。”
我连忙摇头,真不知道这还有安排日子的?是说不管死没死到时候先开着吗?而且我还得自己动手帮着收拾,讲理不讲!ED9CDF4240:)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你们小时候你张爷爷可没少疼你们,如今人不在了,让你们帮忙布置个灵堂都不待痛快答应的——”
“您说谁不在了?”
“胡同西口你张爷爷呀。平常壮实的跟头牛似的,上星期突然脑溢血就死了,唉,九十五了,可是咱这片儿最高龄的老寿星啊……”
“你——跟我说清楚!”晚上,我撂着蹦儿③的跟他嚷嚷,“你早知道明天是给张爷爷开追悼会是不是?你干嘛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呀。”他装出一付无辜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攥着那张化验单子,我真想抽他,原来wbe就是白血球,发高烧白血球要是不高那才叫有病呢,害得我以为是癌症。
“你就是感冒引起的肠胃炎,也没什么新鲜的毛病有什么可说的。而且——”他笑得无比阴险。“你难得这么乖嘛——”
切,这几天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什么都由着他,他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死不了的便宜占大了!
“你乖起来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的。”死性不改的又开始跟我起腻。笑话,能这么简单就让你得手吗?得亏我今天没真的自杀,不然赔大了!
“别讨厌!明儿还有正事呢。”可能是最近顺着他太多了,拒绝起来到显得底气不足。
“没事儿,明天你起不来也没关系。我就说你身体还没好呢又病了。”说着,他整个人都栖乎上来。
你闹春啊!怎么没完没了——
凭经验,一般到了这个地步我都在劫难逃。看在今天我劫后余生的份儿上,我先不跟你计较。
“喂——”
“嗯?”
“明天帮我送个花圈。”
“知道。”
注:
①淘换:想方设法寻找、寻觅。
②绕世界:到处。
③撂着蹦儿:蹦蹦跳跳。没规矩粗野蛮横。
(二)流言、饺子、女朋友
天儿是一天天的热了,二八月份,这房上房下的猫又开始闹春,打着滚儿的叫唤。光是闹猫也就罢了,偏偏这人也跟着一块儿闹……这不,今儿个一整天我都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归根到底还不是怨他昨天晚上……算了,不提也罢!
到了门口刚想进屋却听见有说话声传了出来,“真是让您费心了,怪对不住的。”咦?他这是跟谁道歉呢?我不禁好奇心起,于是听了下去。
“这怎么话儿说的——你真不考虑考虑?我那外甥孙女可不错,年纪、相貌都登对……”
“我真的有人了。劳您老费心惦记着,怪过意不去的。”
“呃,这样啊。有人就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那样姥姥多事了,我走了。”
我连忙躲进门洞子里(咦,我没偷没抢藏什么呀?),看着他把界壁儿①四姥姥送走。原来是保媒接线儿的。也对,一般这种事儿都是街房邻居比亲爹亲娘还着急,生怕肥水漏了外人田似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不知怎地,此刻我心里开始不自在起来。虽然他是拒绝了,但还是不大好受。对了,他刚刚说自己有人了,那是谁呀?不会是——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切,关我屁事!
第二天,我才一进胡同口就看见个人影在我们家门前晃悠,见我过来,却又害怕似的躲开了。可疑!绝对有问题。这年头歹人不少,不会是小偷来踩盘子吧,看来晚上得小心门户了。
刚一进门,却看那人影又出现了,还直个劲儿的往里踅摸②。
“你干嘛的?”我忍不住大声质问。青天白日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请问——老师住这儿吗?”一个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飘飘悠悠飘飘悠悠的传过来,得亏顺风,这要是戗风,我还保不准听不听的见。
“你找谁?”我这才明白是找人的,仔细看,原来是个姑娘,但她始终低着头我看不清脸。
“那个…老师……”还是低着头,后边儿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见。
老师——我脑子里飞快地寻思着,我们这片儿的老师——10号有个教小学语文的,24号有个教中学体育的,到底找哪个?
“小月,你来了。”正在我思考之季,身后门一开,他先出来迎客了。“怎么,不好找吧,来,屋里坐。”就跟没看见我似的,他特热情地把那女孩儿领进屋,下意识地我刚要跟进去,门却嗙地一声关上了。
我对着门框发了足足半分钟的呆,然后开始扒着门缝往里瞧,可什么也瞅不见,把耳朵贴门上仔细地听,最终还是放弃了,掂量了下那姑娘说话的音量,面对面我都听不清楚更别提偷听了。于是,我决定不费这劲儿了,反正我要是问他他一定会自己告诉我的。
是夜,我忽然想起白天的事,“今天那女的谁呀?”
“没谁。你不认识。”他一边儿往热牛奶里加糖一边敷衍着回答。
“你费话!我知道我不认识,所以才问嘛。”
“既然不认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