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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在,不光是你,眼下我靠自己爹妈照顾养活,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除非中国真的承认同性恋了,咱俩真的结婚了;否则用你的钱去治病,我不能接受;但即便到那个时候,我依旧没办法心安理得。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甚至两家人的!不知道哪天会开始,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结束!你认定我会忍受得了吗?”
“你必须忍受。”他短促而小声地说,“就像现在我必须忍受你这些疯话一样。”
“叶川……”
“今天随便你说,任何话我都原谅。”他还是没看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
“不是?”
“我需要有自己的一点天地;从毕业到现在我拥有了什么?要事业没事业,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光是生病!生病……叶川,你有工作,你也爱自己的工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个男人啊,我——”
他垂了半天眼睛,终于把视线落向我。
“那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也是个男人啊……”
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戳透身体。
“我知道。”我咬着牙说。
“是么?”叶川笑了笑,“那就没啥可讲的了。”
“春天你来北京时,说怕想以后;可我想过,以后我们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越是不容易就越珍惜——我以为你我在这点上是相同的。”他说道,神色很平静。
应该是相同的,其实,一直是相同的。我说不出口,呆坐在对面。
叶川淡然地注视着我,“想怎样便怎样吧,我不会再劝你回北京了。”
“不担心?”
“担心啊!担心得要死。可你不是一件东西,随便什么时候,让我带在身上跑遍全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自由,如今的你比谁都有这个权力,好好计划未来……”
他托住脑袋说:“我啊,常常觉得前世肯定欠了你什么,而且是那种最重要的东西。”
“怎么讲?”我也笑着问。
“不然便只能说你是妖怪下凡了。小时侯淘气常被外婆骂:‘作死的小鬼哟,真真是个天魔星!’今天放到你身上也挺合适。”
“你认命了?”
叶川还是那么安静地答道:“对。正因为我认命,所以……我会还的。”
“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
我好象被谁兜头浇过一盆冷水,瞬间又坠进熊熊火炉。似乎长久都如此期待,然而事到眼前,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门,终于被他关上了。从今以后,我们只剩下彼此。FROM叶川:
“爱情是什么?那是在吃喝不愁、有房住、有钱花、毫无后顾之忧的时候,才会蹦出来消耗你剩余精力跟感情的东西。假使上述条件中有一项达不到要求,你就根本无权谈论这个。因为你所面临的最重要问题是让自己如何活下去——是生存!而不是谈情说爱!小上海,有空好好把我的话想一想吧,够你琢磨二十年的。”
被周围人称做老大哥的朋友在一次聚会中专门把我拉到角落里说出这番话,并且重重地拍我的肩膀。
“谢谢,我跟江宁有分寸。”我说。
他用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盯住我半晌,最后哼一声说:“雨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稀罕物件儿。”
“是吗?”我笑笑。
我独自在北京生活。单位的工作越来越忙,朋友们时常过来看望,次数相当频密。我猜出是谁拜托过他们,后来果然在珞珞口中得到验证。
“江宁说的?你还真听他话。”
“因为这话有道理,况且即便人家不提我们也会这么做的。”珞珞说。汤圆跟她在饭桌旁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我简直要怀疑家里养了两只猫。
“其实啊——雨子要有你一半好我就该乐死了。”她半是自语半是对我,“方凛也不会那么辛苦。”
我心里一动,问:“你觉得方凛倒霉吗?”
“一点儿也不!我认识的臭小子里面没一个倒霉蛋,江宁也不是。恋爱就是恋爱,要有认输的准备;光想着天天遇好事儿只会害自己。”珞珞说完拿起DV拍汤圆,偶尔抬头瞧瞧我。
“珞珞,你觉得我和江宁是在恋爱么?”我弯下腰问她。
她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是过日子!”
“为什么?”
“我啊,一直都这么认为——你和江宁,还有我哥他们,都像是连体儿。真的,特像。”珞珞慢吞吞地说。
“不过呢,雨子跟方凛仅仅身体相连,内脏器官还是各用各的,就算分开了,受到严重损伤,时间长了,仍是一个赛着比一个活得好;但你和江宁,大概会共有一颗心脏吧。”
“一颗?”
“不是面对面,就是背靠背。前者呢,互相可以说话、安慰、吵架、帮对方看身后的风景;后者呢,目标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矛盾便多些。”
她把DV凑到我面前,“虽然能活,也将比别人吃更多苦头;若硬要分离的话,除非……”
我望着她,一时间似乎无法搞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真巴不得自己活在月亮上,把全部生活过得像一场梦。短暂地恍惚中,珞珞已经起身应声去开门了。雨子带着外面阳光的暖意冲进来,一手抱一个西瓜:
“珞珞去把刀拿来!赶紧吃!”
切下去的声音很脆,红红的沙瓤。兄妹俩连带一只猫挤坐在阳台门口的台阶上,边说笑边吃瓜。
的确很暖和。其实,这样的场景也是种幸福吧……
我想着,看刚才珞珞所拍东西的回放,看自己那双叹息的眼睛。
※
突如其来的问题越来越多,让我根本无暇再考虑其它。得知江宁出现便血的事后,我二度来到哈尔滨。尽管之前他已经电话通知是药物的关系,但我还是坚决要过来亲眼看一下才放心。请假,收拾行李直奔车站,买张站台票先蹭上去,随后补票,在硬卧车厢的过道里坐到终点。途中稍微睡了一会儿,其余时间便面对窗外黑漆漆的夜出神,想了许多许多事。
从上学时起就不是有任何雄心壮志的人,最大的企图也仅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安然平淡地生活。对某些目标,某些境界的渴望和追求,似乎是在工作之后才慢慢形成的。江宁应该也有相同的情况出现吧,他在对自己人生的补充中,是否与我想到过一样的问题呢?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可以舍弃的?什么才是拼尽全力也要留下的?
出了哈尔滨站,我背着包按照前次的记忆往江宁家走去。天气挺好,没有风的踪迹。街市还是那么热闹,人们快捷地迈动双腿,波浪般在四周涌动不停。或许是这场景太普通平常又太过熟悉,以至于坐在车中的我打从内心里升腾起刻骨的寂寥感——只有我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
无论肉体,精神,或是其他有形无形的触觉、感受,这里,那里,哈尔滨,北京,上海,,海角……
没有一处可以让我容身的。普通的,日常的生活中,没有一处。
我将头靠在窗上,听着汽车行驶的声音,暗暗祈祷着它能永远这么奔跑下去,把我带到一切的尽头,离那些汹涌而来的孤独,越远越好。
江宁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啦……”
是他习惯了么?听得我鼻子发酸。
家里稍微有些零乱,新买的一个书柜乍眼地摆在客厅中间,显然还没有具体落实它今后的位置。我扔掉包,二话不说开始帮他们干活,虽是初次见面,但有了以前频繁的电话接触,江宁的父母对我的反应显得极为平静。疙瘩还是有的,但至少表面上相当和睦。
“单位把我辞了。”终于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对我说。“病假太多,让他们意见很大。”
“先把身体好好养一阵,到秋天再说工作的事如何?”
他注意地凝视半晌,放在我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我是不是很像个废物?”江宁说。
我失笑道:“你值钱着呐,怎么会是废物?”
他看起来很难受,不断地咬嘴唇。
“叶川,你离我太远了……真的。即便你只是站在那里等,对我而言也太远了。”
“才几个星期不见,你就认输了?”我诧异地问,“是谁跟我说要做这个做那个,要有自己的天地?难不成你连曾经说过的话都忘了?”
“我好高骛远啊——”他苦笑。
再说多少也无益,我只能与他肩挨肩坐在一起,听着门外电视里热闹的相声。
早饭后我帮江宁母亲收拾,她一连几次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你去歇着吧。
我说没关系,拿起抹布去擦桌子。重回厨房时,看到的又是同昨晚如出一辙的场景——满是消毒液的盆里,泡着一副碗筷。
阿姨,我……很脏吗?
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离开。江宁还在睡,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翻捡自己的行李,顺便多个心眼儿没有按在北京的习惯关上门。他的父母就在外面,还是不要让人家想太多。
我真是累……
他醒了,揉着眼睛:“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我把椅子朝床边挪了挪,凑到江宁近前说,“我想待会儿去车站买票,既然阿姨都说你已经没事了,我也就——”
他嘟嘟囔囔地说:“随便。我想睡觉……”
整整一天江宁显得蔫头耷脑。我告诉他已经买好后天的票,他仅仅啊了一声,不见多大反应。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躺在沙发上说。
“没有?”我注意到他陷下去的眼睛,“睡了十几个小时怎么眼睛还会抠搂?”
他笑着捏我的脸,“我睡觉的质量能和你一样吗?别抬举人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留了意。中午量体温时三十六度七,晚上便成了三十八度,到了半夜,不得不打电话找急救车。
医生说留院观察,我主动提出守夜。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几个病人均匀而高低不同的呼吸和鼾声。这些天一直过得紧紧张张,即便在江家的沙发上也没能睡塌实。我实在困得不行,便侧身在床尾靠住栏杆眯一会儿,手还抓着江宁的脚踝。
好象做了许多怪梦,但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有他贴在我腿侧的双脚,温暖而具有实感。FROM江宁:
凌晨时分一下子醒了,昏暗中我茫然四顾,如同尚在梦中。叶川蜷得像只虾靠在床尾,那种姿势想必不会太舒服。我想翻身起来,却猛然发觉脚踝正被他握在手里。
我屏息而坐,除去脚踝周身刹那间冰凉一片。
“——那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他的话一针针毫不迟疑刺在我每根神经上,痉挛般地痛楚。我默默躺下去,满怀期盼睡意再度覆盖意识,即便能够短暂逃离半分钟;清醒的思绪却像雷雨将临前的乌云,不断地压下来,几乎令人透不过气。
别把感情变成负担。在安宁平和的情况下,任何人不会触及危险边缘一步;但失去平衡后,我们该各自背负多少才不会让对方遭受到伤害?我可以为叶川做什么?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他愈是像现在这样对我,我就愈无法忍受。
我是不是已经走到悬崖了?
真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