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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见过你爸爸,他那头发,从正中间这儿白了一撮,那是他的父爱他的良心。”
“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那就算了,我拿你真是大黄狗咬小刺猬,极端为难。”
“哇噻!汪!汪!”张小云往柳东身上就扑。“你才是刺猬呢!我才是极端为难呢!”
搞艺术的人,深更半夜的都是如此活跃?张小云突然哎唷叫了一声,手捂着肚子蹲下去,不住呻吟,然后坐在地上翻来滚去地痛,柳东想去扶她,她说不行,不要管我,老毛病了。小姑娘居然长出老毛病了,这是啥子世道?来,趴在我背上,我背你。他背着她往大街上有更明亮的灯光处走,感觉到背上两团热乎乎的火,烤得他浑身漾起一层层疙瘩,他就希望那灯光再远些,永远走不到才好,她在他背上说话,他耳根痒痒的全身酥了,她说这回我怕是挺不过去了,这回痛得跟哪回都不一样,你把我倒进府南河里去,我上次就是痛得不想活了才跳的府南河,一下就不痛了,他把她望背上耸一耸,一下子就扒拉住了她两条紧绷绷赤裸裸光鲜细腻的大腿,裙子下的大腿,他的手心满是汗,他说把你倒进河里不行,故意杀人的买卖我不干,再说现在的河水比那时冷得多,你乐观一点,啥子毛病小小年纪你就挺不过去了?很多年以前我是亲眼看见邱大姐也像你这样痛过一次,在地上打滚,我们马上送她去医院,刚挂上急诊,她就好了,那一次她是把我们吓坏了,她还嫌不够过瘾不够歹毒,前不久又死了一次,正准备好好哭她一场呢她又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生活70(2)
张小云就在柳东背上破口大笑,柳东撂下她,他早疑心她在装怪,很果然。
“让你背着走一段,感觉真好。”
“你说你们的那个郑导,他为啥到老了才被扶正?他居然说你的戏不好!”
张小云慢慢就沉静下来,闹够了笑够了人家沉静了,说柳东我们在这里坐一下,柳东明白这其实就是在向他摊最后一张牌,他要是再假装糊涂就太不应该了,故尔单刀直入,他早就过了卿卿我我的那个年龄阶段,而且他早就乏了。
“小张姐姐,我们两个不合适,你爸,那时候说我一句话,他老人家或者是有口没心,或者是有了心才有口,但是我听得特别懂,他说可惜你是个扫大街的。”
“他是他,我是我。”
“是啊是啊他是他你是你,那你听听我说,小张姐姐,我要是非常非常地喜欢你,我才不管那个一撮白毛咋说,他就是太白金星我都不虚他,问题是,我们终于不合适,当然我们苟且一下还是可以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嘛,天长地久却不行,绿帽子飞起来到处是绿哪里还用拼命栽树去绿化祖国呢?从卫星上看早就是全国山河一片绿了嘿嘿,来,这儿坐吧,这块石凳看起来还干净。”
张小云沉默良久才说:“其实不用了。”
“那就……其实不用了吧,算了。”
*第八部分
老苏就眼睛红红地走了。老苏的老南瓜原来在门口侯着他,见了老苏就很鬼祟地凑上去,大约想知道结果,老苏没有搭理她,大步流星往前走,老南瓜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柳东发现老苏的背有些驼,因为要扛自己的祸事,还妄图帮别人也扛祸事,好人哪,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洞察出一点蛛丝马迹?
大生活71(1)
老苏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不知为啥还回头看看,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柳东懒洋洋地搭他一眼,后面跟着便衣?看把你凄惶的,收拾你人家还用改头换面穿便衣?老苏说嗨呀,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这些天收拾我的人都是戴大盖帽来的,那个公厕我是守不成了,今天,这个来罚你,明天,那个来罚你,躲都躲不开啊,前几天,来一拨戴大盖帽的,说我那儿卖的杂志,一多半都是非法出版物,还黄色,我哪里敢卖黄色刊物?最多,浅黄,比电视上那些黄色广告的颜色还浅,人家不管你那么多,罚款!昨天又来一拨戴大盖帽的,检查我那部公用电话的计费器,这回硬是盖了大帽了,高矮说我的计费器有毛病,问题是我的计费器不是多收了别人钱而是少收了,就这也要罚,掏钱掏钱,法就是罚,不管你多收少收,只要是计费器有毛病,那就要罚款,我冤不冤哪!这拨大盖帽比姚明还厉害,简直盖了大帽了,谁戴了谁就敢盖帽,干脆我给上面建议建议,给你们扫街的也发一个大盖帽,我看谁还敢乱扔烟头乱拉狗屎!柳东,从明天起,那个公厕还是你去守吧,很好一个差事,扫狗屎跟扫人屎是一码事。你,唉,你那个大街,你是扫不成了,这片街区承包给一家清洁公司了,人家以后改用民工了,工资低得多,改了大革了,你连装稀饭的碗都化成水了!柳东,那间公厕,应该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嘛。
老苏的心事柳东读懂了,那心事里的善良好感动人哪,大盖帽和盖大帽的事,或者竟是真的,那也只是老苏的借口,罚款能罚多少?几泡尿钱。总之,老苏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妄图在逃难路上掩护他。柳东说,老苏那你咋整?再回你儿媳妇的小饭馆洗盘子,双手沾水时间一长就钻心地痛!你把你那些非法刊物撤了,卖点儿成都晚报商报华西都市报这些进步报纸比啥子不好?再把那个不懂事的计费器你换一个嘛你!你哪怕多收点儿钱呢,以后别人罚你你也问心无愧嘛你。
老苏就眼睛红红地走了。老苏的老南瓜原来在门口侯着他,见了老苏就很鬼祟地凑上去,大约想知道结果,老苏没有搭理她,大步流星往前走,老南瓜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柳东发现老苏的背有些驼,因为要扛自己的祸事,还妄图帮别人也扛祸事,好人哪,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洞察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是柳东空前潦倒的一段,丁爷临死前告诉柳东,他曾经无数次地央求邱大姐,把柳东这个穷小子收养了算了,邱大姐坚决不同意,说那个酒鬼再一来,这个小饭馆吃不垮也喝垮了。柳东天天烂醉如泥。烂醉的时候是一个人最聪明的时候,比方说柳东生平最崇拜的打虎英雄武松,也让柳东洞察出破绽来,喝了几碗醪糟水都晕乎的人,居然用拳头打死一匹老虎你说奇怪不奇怪?或者那是一只太老虎,你不打它它自己都该死了,老死了,或者那是一匹没断奶的奶虎,一把就能捏死它,古时候的人不懂事拿你当了英雄,放到现在你老人家就挨深沉了,打死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还敢满世界招摇,前些日子青城后山有山民听见虎啸居然惊动了好几家电视台,派很多人进山听了很多天,才知水牛叫,牛饿了半夜三更又不喂草它就叫,换成你了你半夜饿了你的老南瓜又不肯起床给你下碗面你叫不叫?将心比心嘛对不对?你武松打死一匹太老虎或者一匹小老虎你悄悄扔了算了嘛你还满世界满历史招摇,你再牛你还有人家泰森牛?你那时候最多吃点碳水化合物人家泰森吃的全都是高蛋白高脂肪,一拳下来有若干个的磅,但是你问问阿森他敢不敢跟老虎过招?你敢咬它耳朵它就敢咬你咽喉,是不是啊,念你也是个苦出生,算了,不揭穿你了,古时候的人,他们也是在逃难嘛,武松也是逃在最后被官府追得窜无所窜了故尔吹嘘自己打死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但凡是个虫,没断奶的小母鸡都能一口啄了你,哈,历史的真相我还没怎么琢磨呢就把它开掘出来了,你们再编历史的时候可得当心哪!柳东迷迷糊糊想事的时候院门就迷迷糊糊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才是老金。老金说我一猜你就是这种精神状态,我这里有一首发财诗你想不想听?老金的发财诗是这样的——
春天来了,
树枝上挂满新芽,
是地方不是地方也都开满了鲜花,
日他妈就在这时候白蚂蚁长出稚嫩而美丽的翅膀,
飞啊飞啊飞啊飞啊,
吃完了衣柜吃大梁,吃完了东家吃西家,
吃完了北院吃南院,
吃垮一座城,
吃垮千万家,
噢,白蚂蚁,诗人也不能再歌唱,
他只能说,噢,斯特凡!
人类吃垮了森林,
你又要吃垮人类,
虽然你是正义的小精灵我们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协议已签好,
改锥已擦亮,
口罩已戴好,
部队要出发,你不要悄悄流泪……
柳东于是更加迷糊,这是啥子乱七八糟的哟,快跟我走快跟我走,我接了很多活路,帮人灭白蚁。你会灭白蚁?你以为呢,一把改锥一捧砒霜粉,你我立马剪彩!
消灭白蚂蚁是一件极端肮脏的活路,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房子,那灰尘是从古时候积攒下来的,做一天下来,除了眼睛和嘴,全身上下再没有一处干净地方,他们一人戴一顶旧报纸做的帽子,提一小桶砒霜粉,用一把改锥,在人家的衣柜壁柜,地板缝和大梁上敲敲打打,假装很老练的样子,不错不错,嗯,这里就是它们的老窝了,狗日的们正在开会,商量下一步吃你们家哪里,撬开撬开,有时候果然就撬出一堆堆白蚁,砒霜粉一去,他们咳嗽白蚁就吱吱呀呀乱窜,情状甚为惨烈,那些老房子没有一处不被他们整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老金后来又发明了用听诊器来侦察白蚁窝,这就更加能迷惑买主,没错没错,全村的白蚂蚁都在这呢太君,撬开,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抠出来,他们还撬出过耗子窝和蛇,刚生下来的小耗子,全身粉红粉红的,眼睛都未睁开,以为老耗子回来了,俱张嘴要奶吃,砒霜粉一去简直就是惨无鼠道……老金同时又很会鼓噪,老太太,你们家的白蚁,这回是被我们赶尽杀绝了,可是你的那些左邻右舍,你灭了白蚁他们不灭,你就是在假灭,过几天人家那边的白蚁飞到你们家串门儿来了,吃起你来更黑更狠,为啥?隔锅香嘛你懂噻。老太太果然就出去鼓噪左邻右舍了,很快带回来另一个老太太,说她家的白蚁也很多,老金问她家住东边还是西边,她说东边,老金极端得意地一拍手,着!如何?我们刚才分析得如何?这位老太太,你们家的白蚂蚁,最多算个据点,白蚂蚁的大本营是在这位受害人的家。当然另一位老太太家的地板撬开后,也只是据点,于是整条街都被动员起来,一串一串受害人排队找上门来,谁家不出钱灭白蚁谁家遭白眼,这样折腾十来天家家户户都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时候,到最后一家了,撬开人家几块档板后老金终于松口长气,白蚂蚁的大本营居然是原来是在这里。
大生活71(2)
这是惯例了,总之一条街最后灭白蚁的那一家,就是白蚁的大本营。
他们收入最多的一天,整整一千元,老金眉开眼笑,人们啊,我是爱你们的,因为你们太傻!至于是不是真把白蚁斩草除了根,也只是来年春天才有验证了,老金说到那时候谁还记得谁呀,妄图把白蚁灭完,只有这些房子统统失火,一条街烧干净了没了人间烟火才能最后没有白蚂蚁,柳东接过自己的那份钱,那我们不是在坑人么?你晓得个球!你看医院里面,明晓得医不活的人了,他还是要医,这就叫人道主义,我们的人道主义和医院是一个意思,明知道白蚁是灭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