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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饮食店连路上晚上
哥儿们在饮食店吃酒胡盖乱吹,曾宪讲到“7号”,说她竟然是他朋友的朋友的女朋友,从台湾来这里做,真想不到。阿远坐在那里,不吭不响,喝闷酒,有整整两个月没收到阿云的信了。曾宪看阿远那副死样子,故意用话激他,说阿云跟人家跑了吧!
阿远喝得酩酊大醉,由曾宪扶着,踉跄走回碉堡。忽然他跑到路边,蹲在地上呕吐。
54。碉堡黄昏
阿远瞪大着眼睛躺在床铺上,日子是这样无休无止无希望的。辅导长进来,递给他一大叠同式信封的退信,然后告诉他,已替他担心很久了,退信开始,就觉得有问题,今天收到的是一封他家乡弟弟的来信。“对不起,我拆开查验了……你懂得的,这是朋友的心情。”辅导长说。
信上说,阿云结婚了,对象是一名邮差。弟弟写道,他们是公证结婚的,隔了好久才通知家里,阿云的父亲不让她回来,反而是阿远的母亲劝的。阿云的母亲附笔告诉阿远说,现在只有阿远能问她,为什么这样就结婚了。
55。集合场夜晚
晚点名时没有阿远。
他立在碉堡顶上,那么高,也不知如何爬上去的,给人怪诞怖异的感觉。他把阿云的信,一叠一札都撕碎掉,扔到空中。后来有人发现他了,闹哄哄的引来伙伴们,要把他抓下来。
56。禁闭室夜晚
墙角的理光头的阿远蹲在那儿,流下眼泪。
57。军营白天
装备检查,众人在擦枪。因为说起要把枪膛擦干净,最好的工具就是玻璃丝袜,曾宪讲这不难,他知道哪里可以弄来一票,只要辅导长准他去。辅导长见阿远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令他跟曾宪一道去取玻璃丝袜。
58。八三一白天
吉普车开来这里,曾宪跳下来,领阿远进入八三一。到房间找到“7号”,很嘻笑热络的一位年轻女人。向她说明原委后,她遂去搜罗了许多穿坏的丝袜,包成一袋,交给曾宪。但曾宪也不离开,两人磨磨蹭蹭的似乎有私话要谈,阿远见状,就先告退了出来。
阿远坐在吉普车里,约莫等了一小时之久,曾宪才走出来,爬进车座里,曾宪说:“7号人真不错,她讲我来看她,她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招待跟我做一下。”
吉普车开回营区的路上,阿远苦楚的想着,这或者就是人生吗·那也未免太戏谑了。
59。碉堡白天
阿远在整理行装,因为辅导长跟营长商量过,替他争取到几天假期,放他回台湾一趟,至少让他知道为什么,阿远已整装就毕,他望着碉堡洞窗外面的海和天,有一晌,仿佛觉悟了什么。
60。餐厅白天
士兵们正在用餐时,阿远忽然走进来,辅导长诧异的看着他。他走到跟前,向辅导长说:“回去,就算知道了为什么,又能怎样,她也是别人的太太了。”
61。杂景白天
半年后,阿远服完兵役回来,舰艇在左营码头靠岸。
火车停在侯硐,阿远走上月台。对这个小小的故乡而言,阿远已经太大。
62。侯硐的家白天
火车站前的杂货店,阿坤叔都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阿云的母亲。亲人还是亲人,阿云的母亲握住他手,握得紧紧的,垂泪无言。
他们走着那条小路上山。他帮阿云的母亲背米袋,如同昔年他和阿云在一起的时候。
到阿云家门前,阿云母亲请他进屋坐,他说不了,母亲要他仍常来玩,他说好。阿云的弟弟妹妹们,躲在门后窗边偷偷看着阿远。
他走回家,先听见是弟弟的声音,有节有奏像在说书。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树底下散坐着一些妇孺们,妹妹也在,皆津津有味的听着弟弟口沫横飞,也没发现他回来。他不打搅他们,驻足听了一下,是在讲武侠故事。弟弟也长大很多了。
他走进屋子,只有母亲在,父亲还没放工。母亲非常兴奋,说他晒得这么黑,坚固了,打好一盆水叫他去洗脸。
祖父依然在屋后的田畦上种蕃薯,有如自古以来就一直在那里种。阿远洗完脸出来,走到祖父身边,感觉喜悦,话着家常,无非是收成好不好之类的事。祖孙无话时,望着矿山上的风云变化,一阵子淡,一阵子浓,风吹来,又稀散无踪影。
是的,人世风尘虽恶,究竟无法绝尘离去。最爱的,最忧烦的,最苦的,因为都在这里了。
序场
锣鼓声动,漆黑的银幕fadein,是歌仔戏野台上,灯火绰绰,樊梨花与薛丁山阵前相遇,厮斗起来。
在华丽的唱腔和身段里,他们互相把对方瞧了个仔细。仗阵,却像是男女偶舞……
场记板伸入镜,板上写着大字“好男好女”,及若干小字,年月日,场次,镜头。听见戏中戏的导演喊一声“倒板!”
板子拍哒脆脆一响。出黑底红字片名、
12
好男好女
fadeout,画面渐暗中奏起了靡靡之音。
1场
音乐是吉力巴节拍,记忆里的水晶吊灯,金碧辉煌悬浮在头顶。
梁静(十八岁)旋转入镜,劲装,一身黑,雪白脸,紫银唇。刷刷刷旋转着她的男子,阿威,小平头,帅而酷。
他们跳抖舞,打陀螺般,灵敏,狠准,漂亮。
2场
记忆。曝白的雨光中,越野车急驶,梁静坐后面抱着阿威腰。
阿威头发稍长,跟小得像个小学生的梁静(十七岁)。他们的脸迎风迎雨丝,给刮淡了,刮迷了。
3场
记忆。镜子里的梁静(十八岁)只剩下内衣,阿威站在她背后环抱住她。阿威蓄平头,裸着的胸膛有一枚蝎子刺青。
他们的眼睛在镜子里互相望见,缠绵着彼此的美貌,肉体年轻有力。
永远是那条吉力巴舞曲,闷烧的,靡烂的。听见雷声轰隆轰隆,滚滚贯下——
4场
雷声,春梦醒来的屋子里,公寓小套房。
进口印花布帘子哗地吹起来,半开的落地长窗外飞进雨珠,在下雨,午后。
听见电视在放着老电影的配乐,咿咿哑哑。原来是小津安二郎的片子“晚春”,黑白片。萤光幕上,原节子骑单车,笑靥如花,旁边骑单车的男子,亦明朗,坦白。
雷声惊醒了梁静(二十三岁),潮汗,干渴的。她从沙发爬出来,到厨台那里,开冰箱取矿泉水,沙漠般,灌掉三分之二瓶水。
她拾起遥控器关了录影带,一路脱衣进浴室。开莲蓬头冲澡,无意识的哼起歌,“我等着你回来”,完全是白光的那股子嗓音和慵懒。
这时,听见外面电话铃响,三响之后,转成传真机的嘀嘀声。
然后听见手机响,挂断了。又响起来,她出来拿了机子进去听。果然,又是x。
(这个x,骚扰她几星期了。她上次搬家时候遗失的日记,不知怎么到了这个家伙手中,骚扰就上门了。现在她已不再受恐吓,甚至还会反击回去。)
当她猛地关掉水龙头,忽然寂静的浴室里,她的话声像炸弹般爆开来:“……你是要钱·还是要我·……小偷哦,偷日记,你怎么没偷我内衣呀……”她叫x把日记公布给那些八卦杂志登嘛。
x请她去看传真,保证有个大惊异。
她出浴室到客厅,见传真机上一截纸,刷地撕下,竟是某页日记。她冷酷说看到啦,什么大不了的,要不要念给他听,他敢听吗……便对着电话机哇哇哇的乱唱起歌,“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她一边走进房间,一边她的声音开始念传真来的日记,声音将持续到下一场。
“十月十四日,今天是阿威的忌日,三年前今天阿威死了。今天跟l的时候,没有戴保险套,l被我的疯狂吓呆了。我觉得是在跟阿威,假如怀孕的话,一定,一定是阿威来投胎的……”
5场
声音叠过来的画面是,梁静半身近景,脸白白的,恍惚于意识的某个深处。
她着护校制服,直发,斜分线,齐短抿在耳后。她在造型,定装,饰演蒋碧玉(十六岁),一九三七年时候的台湾女学生。
这里是排练场,安置了巨大灰银色的伞篷和灯,供拍定装照。墨蓝的工作空间,很肃静,只有相机按下快门时好大一声脆响,蓬拆,蓬拆,蓬拆。
于是男生定装,着台北高校二年级制服,他是钟浩东(二十二岁)。
钟浩东,蒋碧玉,并立定装。冬天呢料子衣服,女的着洋装,发型较成熟的微鬈着。(一九三九年十二月)
三男二女定装,夏衫夏裤,斗笠,草帽,地上放置五件大皮箱行李。他们是钟浩东夫妇,钟的表弟李南锋,以及钟的帝大医学院同学,萧道应夫妇。(一九四○年七月)
6场
同样的排练场,墨黑,和聚光灯投射下来的一圈耀白亮光。
亮光里,坐在地板上的蒋碧玉,旁边一架手摇留声机,播放着曲子“幌马车之歌”。与她在排演对手戏的是钟浩东,讲日语。(一九三九年十二月)
钟的人,有时在暗里,有时走到亮中。滔滔不绝,向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陈述着抱负。
他说这次寒假返台,不再去东京了。他计划暂停明治大学的学业,想要投奔祖国大陆,参加抗日战争,他已招募了几个同行的朋友。他假装无心似的,问她:“你跟棠华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大家都是好朋友呢。”
他却忽然说:“我是不打算结婚的。”
她不悦道:“笑话,我又没有说要嫁你,也不是这样我才拒绝他们的。”
他静静看着她,良久,严厉道:“跟我一起到大陆奋斗吧。”
7场
排练场,蒋碧玉,和生父戴旺枝。(一九四○年元月)
“这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吗·”生父这样再三质疑她。叫她想清楚,这是身家性命全部下去的,没有回头路的了。
然而她是如此坚定,热烈,生父只有顺了她。生父说:“没有订婚,没有做饼,怎可就跟着他过大陆·”
(这以后,戏中戏用黑白片拍。戏外戏的现代台湾,包括排练场,用彩色。)
8场
戏中戏,一九四○年七月。
珠江江面一艘大木船,由二十来个牵夫拉着朝前走,哼哟哼哟的唱喝声,遥遥可闻。
9场
惠阳乡道上的五个年轻人,精神奕奕。他们是钟浩东蒋碧玉夫妇,钟的表弟,和萧道应夫妇。
两名挑夫担着他们的行李,一名士官在前领路。
10场
他们抵达一所祠堂营地,跟随士官入祠堂。
黝黑的堂里,满满都是兵,装备,物资。
士官向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报告,广东话,讲他们是台湾返来参加抗战的。
军官粤人粤相,瘦,黑黄,凹目高骨。向他们要身份证,检查。
钟浩东用他的母语客家话,一句一句努力沟通着。他解释他们一月时从台湾坐船到上海,后来才到香港,从香港坐火车到广州,一路来到此地惠阳。听说县党部在四周,是否可以引介他们去,他们是只知道蒋委员长的国民党在抗战。
军官诡异的看着他们,似乎没听懂。
“要不要拿台湾的证件给他们看。”蒋碧玉用日语说。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