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噢,我看到了我那熟悉的小棉袄了,看到那密密的针脚缝着绵绵的月光……它爬过了妈妈的鞋,它也爬过妈妈的床,它爬满了我的小木碗。
月色一坨一坨地悄悄地漫,悄悄地淹,把我的小木碗漂起来,圆圆的,像船……
天亮,我就要到平原的那边去了。明天的夜里,月色还会到这里来么……想着想着,我朦朦胧胧地,只觉得像是在黄泥小院里,妈妈挑着温红的风灯,把嘱咐塞满了我的书包,让我踏着黎明上路……
月亮在爬。
ww w。xIaoshuotxt。。txt小。说。天。堂
第45章 白杨林中的学校
总还该记起儿时白杨林中那脚印曲曲弯弯的路径吧。
总该记起朝昏间,一段皮绳拽着的、哲人般蓄长须思考的老山羊,记起雨后水牛撞碎的虹迹沾在尖尖的犄角挂着的书包上。
记起夜里,月光静静地卧着的瓦檐下,掏出一窝山雀一窝湿润的笑声吧。
总还该记起童年的生日,常被老师温暖的手捧着,涂成一枚红红的鸡蛋。哦,如今一闭紧眼睑,恍恍地就觉出有只毛茸茸的小鸡孵出,一蹦便蹦过了童年。
一
哦,妈妈,明天老师真的就要我们在七岁的童年一排排并肩坐在白杨林中读书么?
那里的老师真的像你一样,让我攀住肩头,把她的刘海下的绺绺微笑,一把一把揪下么?
那里的孩子真的也像我一样,把鼻涕拖得老长老长,一直垂到夜的梦境里去么?
哦,妈妈。往后,再不能和您一起背着麦草堆满的日子,把全家人的欢乐燃烧得老高老高呢。
往后,我就会像老师那双充满慈爱和温声的眼睛,跟在她的身后去觅拾她流失在路径上的脚印了么?
上一年级的敏敏神秘地告诉我,白杨林学校里的孩子背书时,总是仰着脸望天,妈妈,他们是在寻找那失踪的星星吗?背诵蓝天么?
二
还记得么?
在白杨林学校里,大家蹲在板凳上,眼珠随着老师的手指捕捉种种新奇种种满足,那时芸芸老师就提问大家的年龄了。
丁丁说:“爹爹说我今年八岁了。”
东东说:“今年我掉牙,奶奶说我八岁了。”
当时我想,年龄大多好呀,那些小小的年龄一群一群地跟在背后撵,撵也撵不上,一定很有趣呀。
“毛毛,你呢?”芸芸老师用教鞭点着我的鼻尖。
“老师,我今年一屋子岁了!”
丁丁和东东笑了,芸芸老师也笑了,她说,只有长到很老很老的年纪,长得跟村里喂牛爷爷似的胡子也白了,才会有一屋子岁呢。
三
一定是有些什么,是我们所不了解的了。
若不,芸芸老师为何独自从城里回来后,时时对着林梢的黄月亮,让黄月亮回答她额头带皱的疑窦呢?
若不,芸芸老师为何在讲桌边把笑容揉破,不自不觉地让嗓音在林间郁郁地走得很远很远呢?
若不,芸芸老师为何守望着门前的小径,默默流泪,把那个烛光中让我们见到的纸上的人儿,一次一次地抛撒呢?
可我们老是弄不明白,为何一个纸片上的小小人儿,会让芸芸老师痴痴忘情呢?
四
就是它,在中午人们歇憩的时候,它悄悄地跳进课本里,让我们读到它的叫声了。
就是它,老师说,三千年前蟋蟀就走到一本名叫枟诗经枠的书里去了,走进去就再不出来再不会老了,要不一代一代的人怎么会读不出它的疲惫呢?
芸芸老师说,这个蟋蟀还有一个大口袋。
它把秋霜和月色包起来,白天储在瓦钵里,一进夜间,炊烟消散的时候,雏鸟睡眠的时候,它把月光放出来。
五
把知了抛在八月里,八月就叫得好长好长而通往开学的路就好远好远呀。
白天黑夜,我们守着假期,手心里的那一缕阳光晒热了河湾里的一片寂寞。
不知在哪天跟星星吵了一次架,小气的星星跑到天上去了,并且说永远不来与我们捉迷藏了,我没有哭,也赌气转身回自己的房屋睡觉去了。
唉,跟星星吵架后,再也不到河里踩着清凉游泳了,再也不去了,功课好沉好重呢。
功课做烦了,又记起星星。晚上,我跑到外面,呼喊满天的星星:
“喂,下来吧!开学的九月好远好远呢。”
可是星星仍然不回答,我不知道,我焦躁的声音是否碰肿了九月?
六
晚上,我们想把星星种在老师的身旁。
那时,麦黄的月牙,就像一把木梳别在芸芸老师黄黝黝的房檐了。
躲过爸爸的鼾声,我们悄悄地迈出门槛,端着满是浮动着星子的盆子,走进白杨林学校,我们仿佛大人的模样,刨上个坑,啪啦啪啦把水盆中的星子埋在了土里。
终于芸芸老师发现了,一把抓住我:“毛毛你们小家伙为什么把星星埋在地下呀?”
“老师,这样早晨她们不就可以在您的窗前串成一串一串的露珠么?”
“她们怎么能长成露珠呢,你们什么时候见到星星长成的露珠呢?”
“嗬,老师您错了!她们是在午夜里才长出的,我们怎能见到呢,这是谁也看不见的呀!”
那些驮着滑漉漉沉甸甸早晨的牛老了,那些在牛背上洁白纯真的童年长大了,他们也成了童年的爸爸妈妈;那根指点着童年凉凉鼻尖的教鞭,它还是一样地摇曳在白杨林深处吗?
.xiAoshUotxt。cOmt xt 小 说 天 堂
第46章 白杨林的村庄
那时候。
我们一家寄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庄,庄前晾一条把炊烟洗蓝的哗亮的小渠,渠上有一座摇荡的木桥,越过村庄小小的木桥,你能够看到,在渠上水磨坊与夕阳相接的地方,有片洼地生长着一群白杨。
七岁的我就常常想,那片洼地该是一个小小的、快乐的村庄。那庄里有街道、巷弄,有许多泥和草茎垒筑成的小屋,或盖在地下,或长在树上。
那些小屋有门、有窗。说不定谁家的门口或窗上,有淘气的孩子把迷藏贴住木板,等着客人小心翼翼地叩响。说不定那些庄上的孩子,也把自己的童年与小黑狗拴在远处学校的树上。
不知怎的,有时我还想到,这村庄有的人家,晚上静坐在枯树桩上,对着一弯月亮的柔情,围住祖母,眼睛睁亮,捕捉种种好奇种种畅想。
嗯,可真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快乐村庄,它不就长在我们村旁水磨坊与夕阳的洼地上么?
蝴蝶信箱
在树上草叶上,还有黑昆虫的房棂上,有只蝴蝶在给妈妈写家信呢,它要采集许多的情节,寄给妈妈:
——春风淌过小渠走进水磨坊了。
——春风在白杨林上爬上爬下,并且还要告诉妈妈,二月已在蜘蛛的网线上挂了长途,打电话的时候,让放哨的蚂蚁听到了。
要告诉妈妈,听了二月的电话,蛙声开始长出了。那蛙声是一个小小的植物,长着嫩嫩的叶瘦瘦的枝和小木桥站在一起了。
可是,蝴蝶知道么,白杨林深处里没有邮局,它的这封对折短笺寄走的春天,妈妈能如期收到么?
窠巢
火斑鸠开了一家当铺,专门收购和典租声音,当月色从白杨林浮起的时候,它已经蹲在家里的柜台前,守着油灯打盹呢。
芦花母鸡
白杨林总是我家母鸡喜爱光顾的地方。
傍晚,它把白杨林村庄馈赠的礼物挂在脖中凸凸的嗉囔上,骄傲地踩着家里的草垛提醒我:“咯咯——哥哥!”
瞧它那样子,多像一个赤着脚走路的僧人。
不管什么天气,它每天都要走进白杨林,那里有嫩草、昆虫和属于它的遗落的谷粒。它不怕雨,因为它早已把裤角高高挽系在腿上;它也不怕风,因为每天母鸡出门总是把紫红的便帽戴在头上。
散步的灰鼠
哦,到时候,小灰鼠就吃完晚饭,出去散步。
外面月亮已经升得老高老高了,它看见月亮从水磨坊那儿携一大片的清光,耀着麦垛耀着窠巢走进白杨林了。首先,它踱到草丛里,那里正传来一阵一阵纺车的声音,有个小姑娘正陪着纺车娘坐在蒲团上纺着傍晚炊烟和鸟儿的声音。不信,你说那棉穗鼓绷绷的,不就是纺进了鸟儿的声音么?
它锯下草根,开始休息。
然而它想到,在矮村庄的背后,还有一位叫蟋蟀的勤奋少年,每晚总是蹲在家里练习小提琴。果真它看见,在那里,有一间用草叶编成的小屋,对着窗棂,少年蟋蟀正拉出一阵一阵的汗水和专心。
慢慢地小灰鼠在草茎上眠熟了。
慢慢它什么也听不见。
寂静的洼地上,白杨林伸出的手指指向天空,那儿有扁扁的麦黄的月晕。
蚂蚁的独白
妈妈,我走不到家了。
天晚了,妈妈!在你的屋檐下你能感受到我全部的心跳么?
我是一个拾柴的孩子,在远方的水磨坊,我都会处处发现一片崭新的诱惑,一片崭新的欢欣,使我忘却用草棒做一个红色的路标,指向家。
呼唤我,妈妈,你声音的链绳拴住我的手,好让我执着暖暖的声音走回家,好么?
天晚了,妈妈!你看,云朵像鸟儿一样齐叫着飞向暖暖的窠巢。
今夜,我注定要在小树林外寄宿了,妈妈,在梦里,我肩上的柴捆能把你思儿的揪心燃得老高老高么?
兔子
一只永远也长不大的驴。
刺猬
刺猬喜欢在月夜里翻过木桥来到我们居住的村庄,趁着月光,它们常常几个做伴跑出白杨林,沿着水渠到水磨坊里去碾米……
一天傍晚,妈妈牵着我从洼地里回来,走进撒满夕阳的暮光里。
突然,我发现在渠沟旁的枣树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趴在上面,是刺猬秤砣般把身子一抖一抖地吊在树杈上么?那些熟透了的叶子,一摇一摇地被它荡落了一地。
过一会儿,刺猬也像一片叶子猝然跌下去,砸在黄黄的叶子上。
“妈妈,它会摔疼了么?”
听到说话声,刺猬于是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像一只小米猪,竖起背上的刺毛,尖尖的嘴巴拱着地喘息。
小刺猬也和我们一样,在岁月的枝头觅着过冬的粮草么?天还没黑净呢,庄上的狗会出来咬它么?我默默地扯着妈妈,仔细地察看它。
刺猬开始慢慢地蠕动了,爬了几步又停顿下去倾听一下四周的动静,然后身子灵巧地在地上滚起来,一刹,红枣黄叶,全被它挂在肩上,迈着小碎步走了。
为了度过一年一度的严寒,在白杨林深处刺猬的家里,也有好多好多的粮囤么?
又过了些日子,下雪了。
白杨林的村庄是冬天了。村前的水渠,渠上的磨坊、篱笆,还有站在田间的花喜鹊的身上也铺着雪了。
在冬天,白杨林村庄小学里的老师也会放假么?那些牵牛花会从雪地里长出,把枝蔓一直攀到树上,每天清晨吹起蓝色的起床号么?
那些小房子会把窗子关上,燃起红泥火炉么?
那些淘气的孩子,会端着玉米躲开祖母的询问去爆玉米花么?
呵,妹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