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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抱歉。他们并不责怪我,而是把我领到一扇陈旧的木门前,那个白尖脸人告诉我:“这儿是入口,里边道路的尽头是出口。这里边一切东西都是你能吃的。记住,这是人类保留在实验中的最后一块大自然。”
我朝他们摆摆手,表示感谢,还有告别。
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们——他们的形象、声音、气息,以及全部感觉。还有他们眼里总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我不能确认这是不是一种性的内容。我还搞不清他们的性别,怎么能确定是性?也许正为此,我对于这种异常样的似是而非的东西,才分外的反感,女人对于来自异性的性没有绝对标准,全凭对于对方的感觉。对方一律出于灿烂的本能,我们全凭仗心中直党的好恶。但我对尖脸人的直觉——应该说,是一种排斥。
我推开门,一头就钻进阳光空气、鸟语花香之中。单凭直觉——又是直觉——就强烈感受到决不是那个人造山谷的虚构景象了。我觉出阳光爱抚的晒意,听见蜜蜂振动翅翼的嗡响,闻到各种花朵千差万别的沁人心脾的香气……露湿的小草亲昵地拂弄我的小腿;零星的雨滴像钻石一样亮晶晶落在我肩头;清洁纯净的空气吸入我的身体时,我感觉整个气管和肺叶全变成玻璃的了。当我闻到一种真切的牛粪的气味时,高兴地叫了起来。我的叫声,使得所有树木都“哗啦”垂下各种各样的果子,圆圆的苹果、肥大的香蕉、成串的葡萄、沉甸甸的椰子……一切一切应有尽有。最使我喜悦的是,有些树枝上还生着金黄色松软的面包,好似刚刚烘过那样又热又香。
我采了许多爱吃的东西放在草地上,绿草立刻蹿出更鲜亮簇密的新芽,为我铺上毯子;我正要去水塘边取些饮水,一些鲜嫩的百合花瓣飘落身旁,里边亮汪汪盛满露水。我只是觉得身上不大舒适,忽想到用来遮体的东西还是取自人造山谷的假树叶呢。我动手把缠绕在身上的人造物扯掉,裸露出来的丰盈的酮体便在山水花木的辉映中散发光彩。瞬息间,一股来自大自然深处的风,迎面把我抱住。我还感到这风之手,从我的肩上、腋下、两腿之间滑溜溜地穿过,紧紧拢住我的脖子、后背、腰肢与臀部,一下子就把我全面地拥有了。我真愿意永远这样被大自然所拥有。
我觉得右边的乳头有些发痒。原来一只白蝴蝶正要落在上边。它把我这乳头当做蜂红色清新甜美的梅子吗?我躺下来,自蝴蝶紧随地追下来;最后落定,一对粉白的翅膀一张一合。任我怎样动作去吃果子与喝水,它都固执地停在上边一动不动。
我真的与地球世界烟云汇合般融为一体了。大自然分娩的果实和酿造的清泉,不仅给我以美食美味,令我快乐无穷;它的风光四季,还给我良辰美景,使我享用不尽;它叫我感恩不尽的是给我以生命。生命的时间、力量、前途与希望。它又是怎样爱惜我的生命呵。一片树影刚刚把我遮盖,一阵风又争宠夺爱地把树影掀去,让太阳为我充填能量。当这些小鸟儿们叼着花几,围成一个花环,套向我的头顶时,我难道还不懂得用怎样的爱去善待它们?
神教给我,常用手抚摸着青草,鲜花便遍地开放;常用嘴唇朝着天空吹一支歌儿,天上就会百鸟齐呜;白云还会停下来,洒落一阵滋润万物的细雨!神还教我和亚当生男育女,一边受惠于天地,一边报恩于天地。神还有什么警句曾经提醒过我们?那至关重要的话难道被我们忘了?
末日夏娃…星期三
我强烈地想念亚当。愈是美好的时刻,愈希望与他同在。可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
他一定会知道我在这儿,却不搭理我。
男人总说女人以自我为中心,还说男人面对世界,女人面对自己。其实他们才真的是以自我为中心!男人的自我是功名,女人的自我是情感。
我委屈极了,流了许多泪水。我用手心接着,手心中间便聚集成一个心形的小池塘,忽然池塘里金光闪闪,原来是前方一棵树的树枝上拴结着一络金发,正在随风飘动。我过去一把将这金发抓在手里。一股强烈的气味--亚当的!我太熟悉了!这头发的气味在我的血液里,头发的质感留在我的怀抱里。亚当一向用他身体上的东西给我留下信息。飘飞的头发便是他的呼唤。
我看了看那树枝的指向,立即动身去找他。这是一万年前在大自然的深山密林中我们常常使用的记号。一万年过去了,我依然牢记着关于爱的全部符号,却忘掉了爱之外的所有事情。
爱只能比生命长,不能比生命短。
可是亚当不一定这样想。我不怨怪他。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一样。女人为爱情能付出生命,男人最多只能损失生命。因为女人孕育了生命,她感觉过生命是自己的中心。她为生命活着。母爱不就是生命之爱吗?
在我走出这个最后的大自然之前,我找到一些真的无花果的叶子,编织一条短裙和一个背心。我把裸露的身体重新遮盖好,担心碰到尖脸人或别的什么人。在将要走出去时,各种颜色羽毛的小鸟们全扇动着翅膀停止在空中,组成一个非常美丽的拱形的门,叫我钻过去。既是欢送也是向我道别。我却不能把这种好心情带出去,因为刚走出这座建筑物就遇到一个可怕景象。
在奇形怪状建筑巨块中间的平地上,我看见白尖脸人民在那里。形态与神态都像在对什么致哀。地上平放着一件奇特的非同寻常的东西。我走上去,看见了一个匪夷莫思的情景!
这地上的东西,就像一片极大的枯叶,皱巴已又灰又黄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很薄,很脆,而且很古怪的抽搐着。再看,竟是那个黄尖脸人的尸体!我认识他的面孔。他竟然像烘烤的烟叶于那样愈来愈干、愈薄、愈黄、愈小。身上出现龟裂。他的面孔在抽缩过程中,扭曲变形,不停地抖顷,但是反而更富于表情。我陡然看到他脸上出现一种嘲弄又诡秘的笑。同时隐隐还有一点乞求,一点阴沉,一点龌龊,一点自足,一点悲哀和无奈;本来这么复杂的意味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表情中,但我全都感到了。而且这是对我在发笑。我还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匹动,使我不寒而栗,胳膊起了一层谷粒般的鸡皮疙瘩,汗毛全竖立起来。
白尖脸人发现了我,忽地朝我大叫:“走开!”
我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做锗了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做。
对不起,十分地对不起。
可怜的尖脸人!
末日夏娃…星期五
我必须把白尖脸人所说的话追记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我相信他说的全是事实,但我却根本无法理楚,听他说话时的感觉很奇怪,几次我怀疑我一时神经出了问题。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一种完全疯狂的状态里。 他说他们就是当今的地球人类,决非畸形人,当今人类全是他们这样子——单是这句话,就难以叫我置信了。
我和他的交谈十分困难,我们好似站在两个地球上,操着不同语言对话。他说,语言不是工具而是文化,当今的人类,对于语言无能为力的那部分内容,依靠先进的“受动式感应程序”。这话我根本听不懂。还有什么不能用语言表述的?我更不懂“文化”是什么,是一种很被动的东西吗?它是创造的吗?它又反过来制约人吗?不行,我真有点要疯了。
多亏这个白尖脸人——对了,他说他叫欧亚——是一位古生物学家,对于我们这种“早已灭绝的史前人类”有些了解,否则会把我当做用什么“高科技”制造出的新人种。
欧亚通过观察和实验,认定我属于“历史”。但他弄不明白我怎么会来到了“现在”。到底是现代科学破坏了时间秩序,还是排列事物(包括空间的排列)的顺序发生紊乱?可是欧亚坚信即使“史前人类”返回,也根本无法在地球上存活。因为“史前人类”属于大自然,当今的地球人类则是反大自然的。大自然在地球上基本绝迹了。当今人类与我这种“史前人类”无法真正沟通。比如那种超语言的“感应程序”,对于我就毫无作用。我似乎愿觉到,人类在进展中已经从中断裂。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这种中断?
欧亚告诉我,地球人类的一切生活方式都依赖“高科技”。比如昨天我在楼群间看到的那些怪诞景象,其实是一种“视觉音乐”。自从人类社会中“R噪音”的出现,耳朵逐渐退化。这种视觉音乐可以在人的心灵上转化为听觉效应——这是我们“史前人类”绝对感应不到,也无法理解的。长久以来,人习惯吃流食,这种食品营养充足、好吃,又节省时间,下巴却由于很少咀嚼而逐渐变尖;而思考工作交给了电脑,使得脑袋渐渐变得又平又扁;他们那豆芽似的小手也是使用率很小,退化所致的吧。
我能够听得半明白、半糊涂的,也就是上边这几句话。另有便是——
这些尖脸人的地球人类一确如我发现到的那样--他们没有性器官,不分男女。欧亚用了一个闻所未闻的饲汇,叫“中性”。他对“中性”的解释更是荒诞之极。他说他们这些“中性”的人,能够进行性的自我满足。这种满足的唯一的外部的迹象,便是露出诡秘的一笑。我马上想到黄尖脸人临终前的一笑。但那一笑为什么面对着我?这使我听了光裸的胳膊上又乍起一层鸡皮疙瘩,好像还有一种挺恶心的东西粘在我身上。
至于人类为什么会变化为“中性”,欧亚也无法解释。只说大概是对曾经一次性的极肆的反动。然而,人类仍然没有逃出反自然的厄运。任何一个创造,都带来一个负面。这是人无法逾越的悲剧,一种名叫“枯萎症”的绝症,如同很古远的时代流行过的瘟疫那样,给人类带来毁灭。“枯萎症”没有药物可以医治,病症发作时,人很快变得干枯,最后变成粉未,微风一吹便会很快飘散,消失得毫无踪迹。
那么现今人类是怎样繁殖的呢?这是女人最关心的问题。
欧亚的话,我听不懂。
末日夏娃…星期日
我思考着欧亚的话。感觉自己现在非常缺乏悟性和灵气,就从短裙上取下一片鲜洁的无花果叶子,贴在耳边仔细听。这是一个古老的办法——
渐渐我好像听到了神用他遥远又庄严的声音给我的训示:
当你又见到地球之日,
正是它将死而未死于恶死之时。那么我怎么办?
我从谁的手里挽救地球?
我从哪里开始挽救地球?
我问神。但是神缄默了。无花果叶于里再没有一点回声。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出。
我又感到自己的问题荒唐可笑。我一个女子怎么挽救地球?那么谁来挽救?我急着要问亚当。
末日夏娃…星期三
亚当在大海的那一边。我必须渡过大海才能与他相见。我早就感到大海在我们之间阻隔,不然我心里罗盘的指针为什么常常陷入惶惑与迷失?
我站在海边时,真是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大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鲜黄的颜色?它刺激得我眼睛一阵阵发黑。大浪扑来时,喷发着强烈的酸性气味,还把浮在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