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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在哪儿降落呢,所有发射和降落设施都被毁了。”
“他们仍然能朝我们扔东西。”这是一个坐在后排的女人的声音。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得很大。
克里斯挥手安抚着人群,然后转向代弗。
“我认为这件事你还没有考虑好,小伙子。需要大家讨论再做出决定,然后你才可以继续研究。做这种实验,会给我们全体带来潜在的灾难。”
克里斯靠在台上,做出一副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耐心说教的恣态。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而且富有领袖人物的感召力。
他说:“有些人,包括我在内,相信最好是忘记过去。自从战争毁灭了我们的世界以后,我们一直生存在比较平静的环境里。我可不愿意看到,因为某个人对旧时幽灵的好奇心,毁了我们现在的平静生活。
“我不反对大家使用它,也相信建立内部通讯联络系统是很必要的。但是,一说到与外界的人取得联系,我就担心。这个想法很愚蠢,巨石降落以后,还可能有别的幸存者吗?即使有,他们的处境也会跟我们的完全相同。
“没有证据证明外星人还在,看来没有必要担心会发生战争。由于巨石降落,外星人已经灭亡了。当然在这十几年里,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我不相信他们还在寻找或倾听其他的幸存者。
“我们面前有两种选择:要么让代弗继续他的实验,以便同其他幸存者取得联系,要么禁止他继续研究,因为那毫无意义并且很危险。
“按惯例,我们表决。”
人们议论起来,克里斯宣布对第一种选择表决。
“赞成代弗继续实验的人,请举手。”
我马上举手表示赞成,除我以外还有代弗和其他几个人。举手的人太少啦,连马克斯也没举手,我很难过。
克里斯查完人数,便宣布进行第二项表决。
“反对的——赞成立即停止实验的人举手。”
这次举手的人很多,我的希望成了泡影。甚至多数年轻人反对代弗的实验,这一次,马克斯仍然没举手。
比分列出来了,克里斯宣布结果。
“赞成的,二十七人。反对的,三十九人。弃权的,三十五人。双方都没有占绝对优势,所以我们还要继续讨论。在此之前——马克斯,我注意到你放弃了表决,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马克斯慢慢站起身,大家都看着他。他的脸色阴暗而严肃。
“因为还有第三种选择没有考虑到。”
“那是什么?”
马克斯停了一会儿,我屏住呼吸等着他开口。我知道克里斯最终会让大会反对代弗的;克里斯能言善辩,而且人们也害怕再受惊吓。但是,因为马克思的年纪最大,人们都尊敬他;如果他提出反对克里斯,那代弗就会有机会啦。毫无疑问,马克思深知自己的作用有多大,他慢慢地,小心地掂量着自己的每一句话“让代弗继续他的实验,直到把收音机修好,然后再让大会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我相信,在大会没有允许他同外面联系之前,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克里斯斜眼看着代弗,代弗使劲点着头说“没问题,我保证。”
克里斯很不高兴;也许他指望马克斯会反对代弗。可是这个建设合情合理,他别无选择,只好组织第二次表决。人们的议论不那么刺耳了;人的好奇心战胜了刚才的恐惧。克里斯不敢反对这个折中的提议,因为那样会暴露他对试验的荒谬的偏见。
这次表决是决定性的,三十六人赞成,不到二十人反对,其余的人弃权。
克里斯沉着脸,妥协了。他说:“就这么定了。我要警告你,代弗,如有任何偏差,你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代弗无所顾及地笑起来:“别担心啦,先生,我会管好自己的。”
“那么散会,谢谢大家都能来开会。”
克里斯转身,对几个高级顾问嘀咕了几句。
“太顺利啦。”马克斯在我身边小声说。
“什么?”
他看着我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我们帮助代弗穿过人群,走向最近一座桥。虽然代弗行动不便,可是没人提出要送他回去。只有杰里一直跟着我们,她没说几句话。我们离开代弗的工作间时,她还留在那儿。
马克斯和我一起查看了我们的菜园子,给几棵枯萎的菜浇了点水。
忙完这些活儿,他在一个生了锈的通风管儿上坐下,注视着海水对我说:“你去睡吧,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
我仔细看着他,他的眼圈黑黑的,眼窝很深。“你一定很累,”我说。
他点点头,抓住我的肩膀说:“我是很累,可我今晚不想睡觉。”
尽管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还是朝楼梯走去。这时马克斯换了一个面向代弗的住处的位置。微弱的烛光闪现在我朋友的窗子上,而我养父的身体挡住了那光线,好像一只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我很快就睡觉了,睡得很沉很香。
可是还没有一个小时,我就醒了,我觉得好像要窒息了。我坐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是口罩,还是别的什么弄醒了我。我心神不宁,觉得好像什么地方要出事。
我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向马克斯的房间。他不在,他的床上整整齐齐的,没动过,看样子他一直呆在楼上了。我查看了菜园,那里也找不到他。夜风吹着菜叶,它们摇晃着,我打了个冷战。
夜里明显地凉爽了许多。我小心地摘下口罩,试着呼吸了一下。有水的气味——清水的气味儿,是从南极流向这里的。坏潮终于过去了,我拿掉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知道是什么弄醒我了,我想,在马克斯回来之前,我是不会再睡啦。那几颗怪星高高地挂在我的头顶上方,好像是守夜的哨兵。我跑下楼梯,跑上了通向代弗住处的桥,心想,我的养父大概正和我的朋友谈话呢。
代弗的工作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可我还是想查看一下。我踮着脚悄悄穿过房间,唯恐弄响任何东西,暴露了自己。最后我看见了代弗的吊床。
床上有两个人,他们亲呢地搂抱在一起,这种经历我还没有过。从窗户透进来的光足以让我辩认出,那是代弗的头发和杰里的脸。我走进他们,当我看见他们的身体时,我的心狂跳不已,在清冷的星光下,那分明是杰里赤裸的乳房。
我感到一阵难堪和内疚。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他们盖上个毯子,夜晚太凉啦。还没等我想清楚,身后就传来一阵声音。
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还没等我转过身,就连拉带拽地把我拖进了楼梯井。
“安静!”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于是我不再挣扎了。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想看一看这个攻击者,但黑暗中看不出他是谁。
那人急忙把我的头扭过来让我盯着代弗的工作间。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几个幽灵似的人影在黑暗中走来走去。
他们有十个人,高大,难以辩认。他们好像在找东西。其中一个人在盯着代弗和杰里看,我想我听见他在窃笑,就像虫子打洞的声音。
“不,”一个声音说,“别碰他。”
那个窃笑的人很不情愿地离开了那对情人。我长出了一口气。这十个鬼影的诡秘行为,让我感到他们不怀好意。尽管我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我庆幸有杰里陪伴着代弗。在阿德莱德,由于男女比例不平衡,任何人不准伤害妇女。
“在这儿。”一个声音低声说道。那几个鬼影窜到屋子的另一边,我看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轻轻地挪动重物的声音传来人们用力时的呻吟声,最后远处有东西落到水里的声音。
杰里动了一下,在睡梦中嘟哝了几句。那些幽灵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儿。
我想叫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身后的人使劲用手握着我的嘴,直到杰里再次睡熟,一切又安静下来。这时他松开手让我看清,他的脸。
“都过去啦”马克斯小声说,“过去啦。”
我想问他什么,可是他示意我别出声。他领我走出代弗的工作间,过了架在两座楼之间的桥,回到我们的家。就在他给我讲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丝淡淡的极光悄悄出现在夜空,好像预示着什么。
“我就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他平静地说。“上一次我们打算在塔楼上点篝火,就是对克里斯·帕克的权力的一次挑战,我对你说那个提建议的人后来自杀了。可是也许那不完全真实。凯莫龙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他完全可以再试试看,再想别的办法。我和其他几个人一直都不相信他会从楼顶菜园上跳下去,我们怀疑他是被扔下去的。”
我盯着他,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也许由于杰里在那儿,他们今晚改了主意,”他继续说,“也许我误解了他们的动机,我也说不准。我很高兴用不着跟他们搏斗啦,暴力事件太多啦……”
璀璨的星光下,他用胳膊紧紧地搂着我。
“都结束了,”他又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再次安慰我,——然而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或许,他是想向我描述他已经预见到的未来吧。
我又想起了早晨我的预感:今天将会有人死去……
我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不是希望。
“我们还可以好好睡一会儿。”他松开我,最后一次向海上望去。极光在他眼里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了。
“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我说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楼梯井里。
“这一切都值得吗?”我在想,“生命真的那么宝贵吗,以致于我们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熬尽心血地挣扎?为了多活一天、两天更多天,人们勾心斗角,进行你死我活地争斗,这值得吗……?”
现在,一旦有机会,我会对我的后代说:“是的,是的,那很值得——尤其对那些幸存的人来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冰冷斑驳的水泥地上,心里空荡荡地凝望着曾经引起我多少遐想的夜空。
怪星在慢慢地朝西方移动。这时,我发现有一颗新星在空中前行。它顺着自己的轨迹,坚定地移动着。
它在前进,它在求索。
《劫后重生》作者:'印' 阿努帕玛·哈塔查亚
方陵生 译
死了,又觉得没死。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处在死亡边缘时,就更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这就是为什么当他渐渐苏醒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活着的缘故。他活着,但他没有意识到,他的意识在边缘地带飘飘忽忽,若有若无。然后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四周飘荡着,是一些模模糊糊、闪烁不定的光点,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穿不透的黑暗,而他自己则悬浮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或者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他曾经活过,现在又是原来的他了。那么他的生命曾在什么时候停止过呢?他无法确定他曾经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曾经活过,一种对黑暗对光点有感觉(或者说有视觉)的一种生物。
视觉?他想了一会儿。他已经忘了这个词了。这个词儿是怎么进入他的思想的呢?视觉是他生命存在的一部分,是能够看得见事物的那个东西……他在记忆的深渊里搜索着,最后想起了这个词,它叫做“眼睛”,他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