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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透了你,混蛋!”凯斯说,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很远的某个地方嗫嚅。他知道温特穆特改变了信息发射。莫莉并没有真正看见那死去的女孩子的脸像烟雾一样旋转,然后变成了琳达的脸。
莫莉转身走到阿什普尔的椅子边。这人的呼吸缓慢而不平稳。她盯着乱放在桌上的药和酒,把他的枪放下,拿起自己的箭弹枪,将枪管调成单射,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毒箭射进他闭着的左眼皮中心。他猛地抽动了一下,才吸了半口气就没了声息。但他的另一只深不可测的棕色眼睛却慢慢睁开了。
在她转身离开房间时,那只眼睛仍然睁着。
第四章
“你的老板在等你,”一线通说,“他是通过上面那条船上的另一台穗阪电脑接通的。那条骑在我们背上的船,叫哈尼瓦。”
“我知道,”凯斯心不在焉地说。“我已经看见它了。”
一道菱形的白光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泰西埃—阿什普尔冰。阿米蒂奇那张疯狂的脸十分清晰地显露了出来,他茫然的眼睛如同按钮,眨了眨,定住了。
“想来温特穆特把你的那些图灵警察也处理了,对吧?就像干掉了我的那些一样。”凯斯说。
阿米蒂奇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凯斯按捺住移开视线的强烈愿望。“你好吗,阿米蒂奇?”
“凯斯,”——什么东西似乎在那蓝眼睛后面动了一下——“你已经见过温特穆特了,对吧?在矩阵里。”
凯斯点了点头。马卡斯·卡维上的那台穗阪电脑的屏幕上有他的一架摄像机,它会把动作传送给哈尼瓦的监视器。
凯斯想象着梅尔科姆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时的样子,因为他只能听到凯斯一个人的声音,而无法听到构念或者阿米蒂奇的声音。
“凯斯,”——那眼睛变得更大了,阿米蒂奇靠近电脑——“他是什么,你见到他的时候?”
“一个高分辨率的模拟刺激构念。”
“那么是谁?”
“芬恩,最后一次……在那以前,这个恶棍,我……”
“不是格林将军?”
“什么将军?”
菱形变成了空白。
“再把它放一遍,让穗阪把它查出来。”他告诉构念。
他转入莫莉的意识。
那情景令他吃惊。莫莉正蹲在金属大梁之间,距宽阔的地面有二十米,光亮的地上污渍斑斑。这要么是一间库房,要么是一间维修库。他能看见三艘宇宙飞船,都比卡维小,正处于不同的维修阶段。日本人的声音。一个穿着橘黄色伞兵服的身影从一艘球体工程飞船外壳上的缺口中走出来,站在一条活塞驱动的奇怪的拟人手臂旁边。这人在一台袖珍控制板上猛击了一下,搔了搔肋骨。一架大车样的红色无人驾驶飞机从灰色低压轮胎上滚进了视线。
她的芯片上闪现出凯斯两个字。
“嘿!”她说,“正等着向导呢。”
她把重心移到臀部,莫登套装的手臂和膝盖的颜色跟大梁的蓝灰色一致。她的腿痛起来了,现在是持续的疼痛。“我该再去找秦看看了。”她嘀咕道。
一个与她左肩齐平的物体滴答滴答地轻轻响着从阴影里走出来,停顿片刻,它高高拱起的蜘蛛腿支撑着球形身体从一边挪到另一边,射出一束微秒扩散激光,然后定住不动了。这是—台布劳恩微型无人驾驶飞行器,凯斯曾经有过同样的飞行器,那是他在克利夫兰硬件赃物一揽子交易中得到的毫无意思的附赠品。它看上去就像一只没有光泽的典型黑色盲蛛。球体中纬线上的红色显示器开始闪亮。那飞行器跟棒球差不多大。“好,”她说,“我听见了。”她站起来,按摩着左腿,并看着那小小的无人驾驶飞行器倒退。它井然有序地沿着来路跨过大梁,退进黑暗之中。她转身看了看维修区。穿着橘黄色伞兵服的那个人正在焊接一台白色真空装置的前罩。她注视着他在防护罩上安装密封圈,拿起控制板,从工程飞船壳体上的缺口处退回去。随着一阵马达的轰鸣,那东西在频闪的强烈弧光灯的照耀下,从十米高的圆台上滑出了视线。那红色无人驾驶飞行器在电梯左面的洞口边缘耐心地等待着。
接着她就跟着布劳恩飞行器,穿行在一堆焊接起来的金属支柱中。布劳恩上的电子显示器平稳地闪动着,示意她向前。
“你怎么样,凯斯?你回过卡维,见到梅尔科姆了吗?嗯,又切入到这里来了。我喜欢这样,你知道吗?这就像我在大脑里跟自己交谈一样,特别是在封闭的地方。我装出自己有朋友,有值得信赖的人,于是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感觉告诉他们;我还会装出他们也正在把自己的看法告诉我,我将一直这样做下去。就跟你此时在这里的情形类似。在阿什普尔那儿时……”她咬着下唇,绕过一根支柱,这样才看得见无人驾驶飞行器。“我希望这里的东西少一点,你知道吗?我是说这儿的这些家伙都装有他妈的电池,好像他们都有发光的信息在脑门里或是什么东西里爬。我不喜欢这地方,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无人驾驶飞行器沿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U形金属梯子升上去,飞向一个狭窄的黑色洞口。“当我忏悔的时候,亲爱的,我得承认也许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讲出来。我在这帮坏家伙中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与阿米蒂奇签约以来,你是加入进来的唯—的好人。”她抬头看着那黑色的圆圈。无人驾驶飞行器上升的时候,电子显示器在闪动。“但并不是因为你他妈的特别出名!”她笑了笑,可是飞行器转眼就不见了。她向上爬时,小腿的刺痛令她咬紧了牙关。楼梯继续向上延伸,穿过一根金属管,管子刚好与她的肩一样宽。
她爬出了重力区,又向无重力轴心爬去。
时间在她的芯片上闪亮。
04:23:04。
这是漫长的一天。β苯乙胺的作用被她清晰的意识抵消了,但是凯斯还是能够感觉到,而他更喜欢她腿上的疼痛感。
凯 斯: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0 。
“我想那是你的,”她说着机械地向上爬。零又闪现出来,—条被显示电路断开的信息,断断续续出现在她眼角:
格林将军: : :
为呼啸拳头训
练过科托并
把它出卖给
五角大楼: : :
温特穆特
控制阿米蒂奇
的主要手段
只是格林的
一个构念:
温特穆特说
阿米蒂奇提
到了格林说
明他正在垮
掉小心你的
屁股: : :
: :南黑王
“咳!”她停了停,把全身的重量移到右腿上。“想来你也有麻烦。”她低头一看,下面有个微弱的光圈,只有她乳房中间吊着的丘伯钥匙上的圆形铜币那么大。可她抬头搜寻,上面又什么也没有。她用舌头舔了舔放大器,管子几乎看不见了。布劳恩正继续沿着横档楼梯向上升。“没人向我提起过这一部分。”她说。
凯斯退了出去。
“梅尔科姆……”
“老兄,你的老板变得非常奇怪。”天国人穿着一件蓝色三洋真空服,比凯斯在自由之岸租的那件要早生产二十年。他把头盔夹在腋下,“骇人”长发绺包在一只棉线钩成的网帽里。由于大麻的作用,加上紧张,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命令不断传来,就像发生了巴比伦战争……”梅尔科姆摇了摇头。“我和埃诺尔谈过,埃诺尔又跟天国谈过。创建者说,得离开这儿回去。”他用棕色的大手背抹了一下嘴巴。
“阿米蒂奇?”由于没有矩阵或模拟刺激作用的防护,β苯乙胺引起的痛苦又开始折磨凯斯,他难受得紧锁眉头。脑子里真是乱极了,他告诉自己,不该有这么糟的感觉。“你什么意思,老兄?他在给你下达命令吗?什么命令?”
“老兄,阿米蒂奇叫我向芬兰进发,你知道吗?他告诉我有希望,知道吗?他衬衣上溅满了血迹出现在我的屏幕上,老兄,就像一条疯狗,说什么呼啸拳头啦,俄国啦,还说叛徒的血将溅在我们的手上。”他又摇了摇头,“骇人”长发绺上的帽子在失重状态下晃来晃去,他的嘴唇紧抿着。“创建者说穆特的声音传来的预言肯定是假的,埃诺尔和我必须抛弃马卡斯·卡维,回天国去。”
“阿米蒂奇,他受伤了吗?血?”
“说不清楚,嗯,但是有血,而且完全疯了,凯斯。”
“好吧!”凯斯说,“那么我呢?你倒是要回家了,我可怎么办,梅尔科姆?”
“老兄,”梅尔科姆说,“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和埃诺尔回天国去,坐巴比伦摇篮。让阿米蒂奇先生跟魔鬼盒子去谈吧,—个魔鬼对另一个魔鬼……”
凯斯的目光从他的肩上看过去:他租来的套装仍然靠着吊床在摇摆,老式俄国洗涤器送出的气流把它吹得晃来晃去。他闭上眼睛,看见毒囊在自己的动脉中破裂,看见莫莉在永无尽头的金属楼梯上艰难地攀爬。他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老兄,”他说,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低头瞧了一眼桌子和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他又抬起头。现在那张棕色的脸平静而坚决。梅尔科姆的下巴被那陈旧的蓝色套装的头盔圈挡住了。“她在里面,”他说,“莫莉在里面,在迷魂光里。人们是这样叫的。如果真的有巴比伦的话,老兄,那就是它。我们丢下她,她就出不来了,不管她是不是快刀手。”
梅尔科姆点了点头,“骇人”长发绺上的网帽在他脑后像个被控制的钩织的棉球摇来摇去。“她是你的女人吗,凯斯?”
“不知道,也许不是任何人的女人。”他耸了耸肩。愤怒又出现了,就像他肋骨下面的内脏一样真实。“去他妈的!”他说,“去他妈的阿米蒂奇,去他妈的温特穆特,滚你妈的蛋!我就要呆在这儿!”
梅尔科姆的笑意像灯光一样洒满了整张脸。“梅尔科姆,一个粗鲁的人,凯斯。卡维,梅尔科姆的船。”他戴着手套的手猛拍了一下控制板,那作为天国配音的低沉的慢节奏摇滚乐从牵引飞船的扬声器里传出。“梅尔科姆不走了,不!我跟埃诺尔谈过,他当然也是同样的看法。”
凯斯瞪着眼,说:“我简直摸不透你们这些家伙!”
“我也摸不透你,老兄。”天国人边说边跟着节拍点头。“但是我必须按上帝说的去做,我们每个人。”
凯斯切入矩阵。
“收到我的电报了吗?”
“收到了。”他看见中国病毒已经长大,移动着的精致彩色拱形结构正在靠近泰—阿冰。
“咳,事情越来越棘手了,”一线通说。“你的老板把另一台穗阪上的存储库抹了,他妈的差点把我们的也抹掉了。不过你的朋友温特穆特在它变成一片黑暗之前,把我接到了那里的什么东西上。迷魂光之所以不完全依赖于泰西埃—阿什普尔,是因为他们多数时候都处于冬眠状态。伦敦的一家法律公司有他们的授权记录。这家公司得知道谁什么时候醒着。阿米蒂奇正在用快艇上的穗阪安排从伦敦到迷魂光的传送线路。他们偶然获悉那老人死了。”
“谁获悉?”
“法律公司和泰—阿。他的胸骨里有一个医疗遥控器。并不是说中了你那女人的毒箭后还会生龙活虎地活过来。那是有壳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