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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由于有母亲,有情人,由于他们没有被设定要服从一些禁条,由于诱惑和寂寞的悔恨,由于种种疾病和无穷的孤独所造成的痛苦,由于前途未卜和贫穷,他们不可能不产生强烈的感情。感情既然强烈(何况是孑然一身,处于没有希望的孤独里的感情!),他们怎么可能稳定呢!
“当然没有必要放弃他。偶然跟别人来往一下就行。他也有别的姑娘,是吗?”
列宁娜承认了。
“当然会有的。要相信亨利·福斯特是个十足的君子——永远不会出错,何况还要考虑到主任。你知道他这个人多么坚持……”
点点头。“他今天下午还拍了拍我的屁股呢。”列宁娜说。
“对了,你看,”范尼很得意,“那就表示了他所坚持的东西。最严格的传统。”
“稳定,”总统说,“稳定。没有社会的稳定就没有文明。没有社会的稳定就没有个人的安定。”他的声音是一支喇叭。听见那声音使他们觉得自己更高大了,更热忱了。
机器转动着,转动着,还要继续转动,永远转动。机器停止就意味着死亡。十亿人在地球表面上乱跑。轮子开始转动,在一百五十年里有过二十亿人口。若是让全部轮子停止转动,一百五十个礼拜之后就会只剩下十亿人——那十亿人全饿死了。
轮子必须稳定不停地转动,不能没有人管。必须有人管——像枢轴上的轮子一样稳定的人,清醒的人,驯服的人,安于现状的坚定的人。
哭喊:我的宝贝,我的妈妈,我唯一的,仅有的爱儿;呻吟:我的罪恶,我可怕的上帝;因为痛苦而尖叫;因为发烧而呓语;因为衰老和贫穷而呻吟——这样的人能够管理机器吗?既然他们不能够管理机器……可是十亿人是不好埋葬,也不好烧化的。
“归根到底,”范尼带着劝慰的口气说,“除了亨利再有那么一两个男人并不是什么痛苦或不愉快的事。你既然明白了,就应该放纵一下……”
“稳定,”总统坚持说,“稳定。那是第一的也是最后的需要。因此才有了眼前这一切。”
他挥了挥手,指了指花园、条件设置中心大楼、躲在灌木丛里和在草地上奔跑的赤裸的孩子。
列宁娜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沉思着,“我近来对于放纵木大感兴趣。有时候人是不愿意放纵的,你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吗,范尼?”
范尼点头表示同情和理解。“可是你也得做一些努力,”她说话像说格言,“游戏总得做的,大家毕竟都属于彼此。”
“不错,大家都属于彼此。”列宁娜叹了口气,缓慢地重复着,沉默了。然后抓住范尼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你说得很对,范尼。我会跟平时一样尽力而为的。”
冲动受到阻碍就会横流放肆,那横流放肆的是感觉,是激情,甚至是疯狂:究竟是什么呢?这得决定于水流的力量和障碍的高度与强度。没有受到阻碍的水流就沿着既定的渠道和平地流人静谧的幸福。胚胎饿了,代血剂泵就日夜不停地转,每分钟八百次。换了瓶的胎儿哭了,护士立即拿来外分泌瓶。感情就在欲望与满足的间歇里隐藏。间歇要缩短,打倒不必要的旧障碍。
“幸运的孩子们!”总统说,“为了减轻你们生活中的感情折磨我们不辞一切辛劳——只要有可能,决不让你们产生感情冲动。”
“福帝在车,”主任念念有词,“天下太平。”
“我想不出我怎么会没有得到过她,”命运预定局局长助理说,“有机会我肯定会的。”
“列宁娜·克朗吗?”亨利·福斯特拉上裤子拉链,回答局长助理说。“哦,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极有灵气。可你居然没有得到过她,我很意外。”
换瓶室走道那边的伯纳·马克思偷听到两人的谈话,脸色苍白了。
“说实话,”列宁娜说,“每天都跟亨利一起,再没有别的东西,我也觉得厌倦。”她拉上了左脚的袜子。“你认得伯纳·马克思吗?”她说话时口气过分随便,显然是装出来的。
范尼露出吃惊的神色。“你不会是说……。”
“为什么不行?伯纳是个阿尔法加,而且他约过我和他一起到野蛮人保留地去。那地方我一直就想去看看呢。”
“可是他那名声?”
“我为什么非得要管他的什么名声?”
“据说他不喜欢玩障碍高尔夫。”
“据说,据说。”列宁娜嘲笑范尼。
“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过——孤独。”范尼的口气带着害怕。
“晤,可他跟我在一起就不会孤独了。而且,大家对他为什么那么恶劣?我倒觉得他挺可爱的。”她悄悄地笑了。伯纳那羞涩的态度多么荒谬!几乎是害怕——就好像她是世界总统,而伯纳却是个管理机器的伽玛减似的。
“想一想你们自己的生活吧,”穆斯塔法·蒙德说,“你们有谁遇到过无法克服的困难没有?”
回答是沉默,表示否定。
“你们有谁产生了欲望却无法满足,只好忍了很久吗?”
“事实上睡眠教育在英格兰曾经被禁止过。有一种东西叫做自由主义。你们要是知道‘议会’就好了,就是那东西通过了一条法律,禁止了睡眠教育。当时的记录还在。上面有好多次关于臣民自由的发言:不称职的自由,受苦的自由,不合时宜的自由。”
“可是,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受欢迎的,我向你保证。你是受欢迎的。”亨利·福斯特拍了拍命运预定局局长助理的肩膀。“毕竟大家都是属于彼此的。”
这话重复了四年,每周三个晚上,每晚上一百遍。睡眠教育专家伯纳·马克思想道。六万二千四百次的重复便造就了一个真理。好一对白痴!
“或者拿种姓制度来说。就曾经被不断提出,不断遭到否决。有一种东西叫做民主。好像人和人之间除了物理和化学性能平等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会平等似的。”
“好了,我所能说的只是:我打算接受伯纳的邀请。”
伯纳恨这两个人,恨他们俩。但是他们是两个人,而且个子高大强壮。
“九年战争始于福帝一四一年。”
“就算代血剂冲了酒精是事实我也要接受他的邀请。”
“光气,三氯硝基甲烷,碘乙酸乙酯,二苯代胂氰,三氯甲基,氯甲酸酯,硫代氯乙烷……都用上了,氢氰酸自不待言。”
“唔。”一个孩子想说话,却犹豫了。
“说呀,”主任说,“别让福下老等了。”
“有一次一个姑娘让我等了四个星期才让我得到她。”
“结果是,你感到一种很强烈的冲动吧?”
“冲动得厉害!”
“确切地说是冲动得可怕。”总统说,“我们的祖先是非常愚昧、也缺乏眼光的。最早的改革家出面要让他们摆脱那种可怕的情绪时,他们竟完全拒绝跟他们合作。”
“只把她当个肉体来议论。”伯纳咬牙切齿地说,“在这儿干她,在那儿干她,好像她只是一块肉,把她贬低成了一大块羊肉。她说过她要想一想,这个星期再给我回答。啊,福帝,福帝,我的福帝!”他真恨不得跑上去给他们几个耳光——狠狠地揍,不断地揍。
“对,我真要劝你试试她看。”亨利·福斯特还在说。
“就以人工生殖为例。菲茨纳和川口早已经解决了全部技术问题,可是那些政府看过一眼没有?没有。有一种叫做基督教的东西竟然强迫妇女去怀孕生孩子。”
“他长得太难看!”范尼说。
“可我倒相当喜欢他的样子。”
“而且个子太矮小。”范尼做了个鬼脸;矮小是低种姓的可怕而典型的表现。
“我觉得矮小倒相当可爱,”列宁娜说,“叫人想爱抚他,你知道,像爱抚猫一样。”
范尼大吃一惊。“他们说他在瓶子里时有人犯了个错误——以为他是个伽玛,在代血剂里加了酒精,因此阻碍了他的发育。”
“胡说八道!”列宁娜非常气愤。
“关于他那话我根本就不信。”列宁娜下了结论。
“一万四千架飞机列队飞行的轰鸣。但是炭疽菌弹在库福思腾丹和法国第八郡爆炸的声音并不比拍破一个纸口袋大。”
“我的确想去参观参观蛮族保留地。”
晤,啊,什么?等于地上的一个巨大的窟窿,一大堆破砖碎瓦,几片肉和黏膜,一条腿飞到天上叭的一声掉下来,落到天竺葵丛里,还穿着靴子——猩红的天竺葵。那年夏天的表演就那么精彩。
“列宁娜,你简直无可救药,我拿你没有办法。”
“俄罗斯使水源感染的技术特别巧妙。”
范尼和列宁娜背对着背,在寂静中继续对嘴。
“九年战争,经济大崩溃。只能够做选择:或者控制世界或者让它毁灭。或者稳定或者……。”
“范尼·克朗也是个可爱的姑娘。”命运预定局局长助理说。
幼儿园里,阶级意识基础课已经上完,那声音是想让未来的工业供应与需求相适应。“我的确喜欢坐飞机,”声音在低声说,“我的确喜欢坐飞机。我的确喜欢穿新衣服,我的确喜欢穿……”
“当然,自由主义被炭疽杆菌杀死了。可是你仍然不能光靠武力办事。”
“可她的灵气跟列宁娜差远了,哦,差远了。”
“但是旧衣服报讨厌,”不疲倦的低声继续说着,“我们总是把旧衣服扔掉。扔掉比修补好,扔掉比修补好,扔掉比……”
“管理得坐着干,不能够打人。你得用头脑、用屁股,而不是用拳头。比如,促进消费。”
“行了,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邀请。”列宁娜说,范尼仍然一言不发,身子扭到一边。“咱俩讲和吧,范尼,亲爱的。”
“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每年都必须有那么高的消费。为了工业的利益的唯一结果就是……”
“扔掉比修补好。修补越多,财富越少。修补越多……”
“过不了几天,”范尼难过地强调说,‘你就会遇到麻烦的。”
“规模巨大的出自良心的反对。什么都不消费,回到自然。”
“我的确爱坐飞机,的确爱。”
“有回到文化的要求,对,实际上回到文化来。可要是老坐着读书不动,你的消费可就高不了了。”
“我这样子行吗?”列宁娜问。她的衣服是玻瓶绿色的人造丝,袖口和领子则是绿色的新胶纤维毛皮。
“八百个朴素派成员倒在机枪之下,在高尔德草场。”
“扔掉比修补好,扔掉比修补好。”
绿色的灯心绒短裤和白色黏胶毛袜子脱到了膝盖以下。
“后来又出现了大英博物馆大屠杀。对两千个文化迷施放了硫化二氯甲基。”
列宁娜的眼睛为一项绿白相间的骑手帽遮住;皮鞋亮绿色,擦得锃亮。
“最后,”穆斯塔法·蒙德说,“总统们意识到使用武力并不是办法,于是采取了缓慢但是绝对可靠的人工生殖、新巴甫洛夫条件设置法和睡眠教育法……”
她腰上围了一条嵌银的绿色人造摩洛哥皮药囊带,略微隆起。列宁娜不是不孕女,“药囊带”上有定时渗入的避孕药。
“菲茨纳和川口的发现终于得到采纳。掀起了一场深入的反对怀孕生育的宣传……”
“无懈可击!”范尼激动地叫了起来。她对列宁娜的魅力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