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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俞水灵也有样学样,跟着陶一叫了“哥”,王海涛得意的“诶”了一声,余下的目标就只剩陈扬。
四个人的眼光都看向同一个人,陈扬迫于淫威只得服从。听到最后一声不情不愿的“大哥”以后,王海涛笑哈哈的挽住了他们。
虽然手臂不够长,勉强也算有个当哥的架式,他志得意满的给大家许诺:“好,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姐妹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弟妹们…后面好像还有一句的?”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停!你们说什么呢?”
陶一刚才的笑容又不见了,连肩膀的手臂也被用力推开:“我们又不是土匪结拜!一起玩就一起玩嘛,还要磕头啊?”
王海涛苦思冥想了半分钟,得出一个绝好的词:“那就…友谊万岁吧!我们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就像以前我爸给我妈写的信上说的…”
“偷看爸妈的信?你还真敢!”
“…不小心看到了嘛…上面什么都没有,就是友谊啊、工作啊…不过最后有‘思念’两个字,嘿嘿。”
俞水灵听得很是不懂,只好睁着迷糊的大眼睛发问:“那两个朋友长大了以后就可以做爸爸妈妈吗?”
“啊?不知道…陈醉,你知道吗?”
“我…咳咳…我也不清楚,应该可以吧。”
“哦!”
“哦…”
“哦……”
在好几声半懂不懂的“哦”字背后,孩子们继续一路上未完的欢笑,所有未知的迷题都不足以成为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在意的烦恼。
不知这样一起玩了多久,他们渐渐熟悉得不分你我,五个天天见面的孩子真的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每天粘在一块儿学习和玩耍。
王海涛还是经常弄错陈氏兄弟的身份,对这个唯一的笨蛋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俞水灵一下子多了四个哥哥姐姐,谁都不敢随便欺负她,她那张甜甜的小嘴和可爱的笑脸也让其他人很乐于保护她。她跟陶一都是独生女,家里的情况却太不一样。
陶一她爸是个著名的老作家,临到快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给女儿取名时这位专业作家可真是绞尽了脑汁,最后得出的名字居然是天下间笔划最少的字。他这是摆明了不再要第二个,有这个宝贝就够了,而且实数里“一”排在最前,也算是最大的。陶一的母亲,他昔年的铁杆书迷当然是听老头子的,也不管这个名字适不适合女孩儿用。结果夫妻俩把女儿抱到娘家去的时候,比女婿只大一岁的岳母气得连饭都不肯做了,硬逼着女婿给外孙女把这丑名给改喽。当然,她老人家这个提议没得到落实,外孙女长到如今,已经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叫做陶一。
俞水灵的父母在同一个厂上班,那个欺负过她的坏人也一样。一家三口住着一个小小的通间,俞水灵自己的小房还是用一块厚布帘格开的。她曾经好奇的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家这么小,隔壁只有一个人,住的房子也比他们三个人都大。可只要这样一问,爸爸就一脸不高兴的喝酒,妈妈也不回答,只低着头发傻。久而久之,她就不敢再问了,爸爸发起脾气的时候会打人,她和妈妈都被打过几次,好疼呢。
说起这些不好的事情,俞水灵就不愿回家,但又不敢不回,所以其他的几个人老是送她回去。反正陈家和陶家也隔得不远,而最远的王海涛早就习惯了晚点回家,有时候他还去陈家瞎玩会儿再走,因为陈家的大人一般都不在。
陈醉和陈扬的父母经常开会加班,夫妻两个人都是党员干部。他家住的单位宿舍,不是太大也绝对不小,电器和家具倒很普通。王海涛最喜欢坐在陈家兄弟的床上学某位大人物说话:“嗯,是两个不错的同志,抵住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呵呵,值得广大党员群众学习、学习…”
陈扬总是笑嘻嘻的过去捶他,陈醉还是一脸微笑的看着,相同面孔上的两种表情实在太容易分别。但只要王海涛上了厕所出来,就得左左右右看个半天,直到陈扬“噗”的一下忍俊不禁,他才恍然大悟的“嘿嘿”傻笑。
从陈家回到自己家以后,王海涛还得陪弟弟玩会儿,六岁大的王海浪正是沉迷于各种玩具的年龄。积木、魔方、上发条的青蛙、各种小车小枪…这些东西他比弟弟玩得还熟练;让他奇怪的是,小弟也喜欢玩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纸和纱巾什么的,有时候拿条烂纱巾往头上一披,嘴里就咿咿呀呀的唱歌,看着还真是怪别扭的。见鬼,这不是女孩们玩的东西吗?
做点副食生意的老爸和在单位做会计的老妈都比较忙,陪弟弟玩的工作当然是交给他了,差不多每晚小家伙都得闹腾到十点钟才肯睡觉,第二天早上还得由他送去幼儿园。不过,自己的弟弟嘛,也不是特别麻烦,从九岁起他就很乐意干这个活儿。
老爸还在客厅里低声嘟哝着算计他的那本小帐,不耐烦的老妈接过去用算盘打了起来,弟弟在身边小声唱着听不清词儿的自编歌曲,王海涛只好百无聊赖的玩起魔方。
一家四口都在忙活,基本上也算各得其乐。床头的小钟已经直指十点,别家的人们早就睡了,他们家却还是老样子——小小的争吵伴随一片歌舞升平。王海涛不知不觉玩得有点累,头一歪就趴桌上睡着了,屋里的那点嘈杂对他早已训练有素的耳朵起不了任何骚扰作用。
每天一如既往的上学、听课、游戏、聊天,王海涛是众人玩耍时的大哥、学习上的落后份子。一快考试他就愁眉苦脸,那当口总得麻烦陈醉和陶一。临时赶做习题是很有效的办法,王海涛记忆力好得很,可只要考试一过,他就把书本扔得远远的,这个毛病让所有人都为他头疼。
陶一是每次必骂,急起来也有捶人的时候,陈扬总是嘻嘻哈哈站一边看笑话,他哥却常常上去劝架。陈醉的这种举动使陶一大发雷霆,把王海涛不学习的责任都放他身上了。
“要不是你们兄弟俩帮着他,他胆儿哪有这么大!”
“没有啊…我也劝他了,打人还是不对的嘛。”
陈醉斯斯文文的大人样惹得陶一更生气,这家伙简直是怪胎,从来没发过脾气。
“你还有理了?打人…我还要打你呢!”
这个威胁并不能吓退陈醉,他弟弟却收起了笑容上来求情:“一姐,算了吧…海涛哥也不是一天两天,改不了了…”
“不学习将来怎么办?我们早说好了要进一个中学的!你这是害他呢,唉,跟你说你也不懂…”
“…哥、姐,别吵了…”有点担心的俞水灵怯怯的拉住了陶一:“姐,哥会好的,我们五个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吗?不要吵了,我害怕…”
她的表情转眼间就要阴转小雨,那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能化解一场战役,当然…也有挑起一场战役的可能,陶一慌了神的轻声哄她“没事儿呢,我们是闹着玩”,斜睨向几个男生的目光却是暗藏杀机。
王海涛和陈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有陈醉沉静的神色一如往常。俞水灵拉着陶一的手走过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王海涛的衣袖:“哥、姐,我们一起玩吧,好不好?”
小妹清澈柔软的嗓音是那么可爱,两个大孩子都有点不忍心了,王海涛冲着陶一试探性的笑了一下,陶一也只好从牙缝里挤出回应:“还呆站着干吗?没听到水灵说的?去玩啊!”
“哦…弟弟们,没听到大姐的话啊?咱们走喽!”
“啊?嗯。”
“呵呵,还是水灵儿有办法!”
赶上来的陈氏兄弟走到了小队伍的两旁,最中间的俞水灵悄悄抬头朝陈醉笑了笑。那个快乐的笑容里有居然有点得意、有点狡譎,跟几分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陈醉也回了她一个轻微如水纹的笑容,灵动的眼神却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这个短暂的瞬间一闪即逝,其他三人都没注意。从路人的眼里看上去,他们五个加起来也不过是一群瞎玩瞎闹的小孩儿。
第二章 恋曲1990
在小磕小碰又无伤大雅的笑闹声中,几个好朋友共同迎来人生的第一次大考。无论其他四个人怎么督促,做为大哥的王海涛还是留了级。
家长倒没有说他太多,反而是朋友把他骂惨了,陶一恨恨的说要跟他绝交,其他几个也都闷闷不乐。放假之后连着好几天都只能对住大家的冷脸,这位哥哥终于学会了反省。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痛心疾首的发下重誓:来年今天他保证过关,否则罚他将来找不着老婆。听到这种保证大家都很想笑,但几乎不约而同的强忍住了。最后的结果是逼他写下了保证书,还郑重其事的签上大名按上手印。几排歪歪斜斜的字迹惹得陶一又再发怒:“你看你写的…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给我重写!”
异常认真的做完了这些,大伙儿才肯像往常那样理他,那张保证书交到了陈醉的手里,留作他日当场兑现的证据。王海涛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但还是乖乖的听了话,谁叫他说话不算数,犯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想想都确实该罚!
进了中学,眼前这四个家伙都要比他高一级了,想到这个也怪拉不下脸的,所以他那张保证书倒不是完全被迫,多少还有点痛改前非的真正决心。以后这一年还是少玩点,多听课,再怎么着也得考个前二十名。这样想着的王海涛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小弟小妹们却已经开始讨论将来会怎么分班。
后来的事实是,分数很高的陈醉和陶一分到了同班,两人都当上班干部;陈扬则跟水灵分在一班,还想方设法变成了同桌。这种小小的分隔没能影响到他们整个集体的友谊,放了学还是照样一块儿回家。王海涛一放学就直跑路口的转角等着他们,路上顺便可以问问课堂上没弄懂的功课。
洗心革面的王海涛得到了大家的共同帮助,尤其是成绩特别好的陈醉和陶一。很多休息日他们三个都聚在一块儿,时日的积累使王海涛的成绩进步飞快。陈醉早就下过结论:你不是不聪明,就是不认真,只要用心了肯定能考好。
正如陈醉所说的,他果然贸足劲给自己争了气。到陈醉他们升上二年级的时候,他终于入读四个伙伴都在的那所中学。得到消息的当天,五个人都高兴得如同过上了新年。他一年前写下的那张保证书被陈醉从书包的里层拿出来,完完整整还像新的一样,大伙儿都舍不得撕掉,干脆集体在上面签名留字:王海涛升学纪念。
新学年新气象,陶一开始猛的长个儿了。短短几个月,她就跟陈醉兄弟俩平了头,只比王海涛矮上一点。
升了级的学生们文娱活动稍稍丰富,平时字迹端正的陈醉和她都被老师指派了额外工作:班上每周换一次黑板报,还时不时参加这样或那样的竞赛,这样一来,变得很忙的他们经常都要晚点回家。
由着其他三个人陪等了几次,他们俩私下达成协议——老让朋友们枯等也不是办法,只有开口赶人。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他们才能各据一方认真做事。
记不得有多少次,他们因为某个习题的解法展开争论,又或者合作融洽得出奇,彼此间会心一笑就不需更多语言。暮色未至的黄昏里,两个人慢慢走过熟悉的路途,有一句没一句的继续聊天。临街的音像店时常传出新的流行曲,他们已经会跟着哼上几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