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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然接受,我当时真觉得自己是客人,我当时真希望自己是客人。
零八年再去的时候,十九岁的女孩已经不在。我没问父亲她去了哪里,父亲也没主动说起。他前阵去北京拓展生意,结果出师不利,弄得折戟沉沙,心生退意,觉得自己从零做起,白手起家,做到今天这般衣食不愁,已经够了。父亲对物质没过多要求,对车无感,豪宅无感,他转而去研究哲学,因为想找到可以解释这个世界万物的道理。他那时经常跟我坐而论道,努力阐述说婚姻是不必要的东西,若干年后随着经济发展和思想解放,婚姻一定会消亡。那年夏天,父亲没有女朋友,只是偶尔吃饭的时候会有一个他的好朋友来,是一个比我大四天的姑娘。女孩性格豪爽,会和我玩骰子,聊天,我对她印象不坏,因为我性格内向,她还说自己以前和我一样,想要改变我的性格,让我变得开朗。
结果,零九年我父亲人在拉萨,我那时刚从北京回来,在家呆了两天就又飞到拉萨。坐机场大巴来到市里,小舅和父亲来接我,我看到那个比我大四天的女孩也在,挽着我父亲的胳膊。
在父亲的饭店里,我看着面前的她俩,说:你俩……
女孩笑笑,我也笑笑。
当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我和父亲大吵一架。我说也许没道理,但我看见别的女人在你旁边,而这个女人不是我妈,我就不爽。我忘了父亲说了什么,可能是从哲学的角度吧,总之他又把我弄哭了。那晚我在饭店的包间里坐了一夜,一直在哭,流泪到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我走出包间,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西藏的星空太美了,那是我此生到此见过最漂亮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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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90 等身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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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扎西拉姆多多
观前湖中如意树,具一主干分五枝,中枝狮座及莲花,日月垫上根本师。金刚持为众师拱,面前本尊右诸佛,后有正法左僧伽,座下护法守者众,各部眷属海会绕,湖边草地遍虚空……
我站在湖边,仰望着面前的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在我的左边,是一切的女性,她们曾是我生生世世的母亲;在我的右边,是一切的男性,他们曾是我生生世世的父亲;在我的前面,据说是我的冤亲债主,据说我曾经生生世世地伤害了他们,我终须偿还。
一期一会,我们又都全部来到了如意树下,功德池前,我试着踮起脚,向远方看了看——还是那样的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就跟虚空中的三宝三根本一样,无量无边。嗯,一切众生都来齐了,无有遗漏,无有空过者。
我们将会在这里,合十、顶礼、闭目,磕下一个又一个的等身长头,就好像汇集到同一条路上,然后用整个身体,作为脚步,一申一缩,一起一伏,向着坛城的中央走去。“我、及等虚空一切众生,皈依十方三世如来之:身、语、意、功德、事业总集之体性,八万四千法门之生处,一切圣者僧伽之主体……”我们这样念诵着,然后开始磕等身长头。每一次挺身,我们都深深地忆念那同样怙念我们的三宝三根本,每一次伏地,我们都要深深地忏悔一切无论记得还是忘却的三门业障。
一开始,我还能够很专注,到了大约第七万八千个长头,我开始胡思乱想,于是干脆睁开眼睛。我看见右边的一个人,身上穿的竟然是一套铠甲,那么耀眼,又那么沉重,我忍不住开口对他说:
“哎,男子,穿着那玩意儿磕长头,磕得动吗?”
“我不是正在磕吗?”
“不能脱了它磕?”
“我是一名将军。”
“哦。所以你是来忏悔你的杀业的?”
“杀业,的确是很重,不过上一个三千年,已经忏悔完了。”
“那你现在忏悔的是?”
“我为我的无明忏悔。”
“当然,因为无明,所以杀戮。”
“不,因为无明,所以相信朝廷说的正义,因为自以为正义,所以放心地杀戮。”
“你又如何知道朝廷说的不对?”
“当我的剑刺入胡人的喉咙,我看到他的恐惧,那种恐惧,竟然和我们汉人的一模一样;当我的马蹄踏碎胡人的村庄,我听见他的愤怒,那股愤怒,竟然也和我们汉人的一模一样;最后当我死去,我发现我的白骨,和胡人的白骨,一样的枯干,你知道吗,是那种分不出是我的脊梁还是他的头颅的一模一样。如果我是正义的,而他,只是叛乱,他有什么权力恐惧,又有什么资格愤怒!但他还是愤怒了,在和他愤怒的眼神相遇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也确信他是正义的,我们为了彼此各自的‘正义’,厮杀、仇恨。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从我的眼神里知道了一点什么,但是我们都还来不及印证,就变成了两副白骨,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印证什么了,很明显,我们从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你恨朝廷,恨他们关于正义的谎言?”
“不,我恨自己。我恨自己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别人的所谓价值观,关于家国疆域、民族大义。我们的君主说,那一片区域,三百年来都是我们大汉的领土,我便相信,它理所应当,在三千年后还是我们大汉的领土。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提及过,三百年前呢?五百年前呢?更早之前呢?我为什么要为一片用我的生命无法感知的前朝领土付出生命?也许三百年前,我正是那被夺去家园的胡人呢,我以谁之名去光复那片土地?真是可笑,太可笑!”
“那么,你现在认为你的朝廷才是非正义的?”
“不能这么说。其实所谓的‘正义’,是个最没本质的东西,它出自谁的口,谁就是正义的,谁都可以把它挂在自己的胸前。‘正义’,基本上就是这样来的:凡是符合我这个利益集团的最大利益的,起名叫做:正义。”
“所以说,每一个利益集团都可以同时拥有他们所定义的‘正义’?在利益至上的社会里,根本不存在‘非正义’?”
“是啊!哈哈哈哈哈,很可笑是吗?可是几千年来,都是这样,从来没变过。”
“可能只有在生命面前可以判定,活下来的就是正义,至于死去的,嗯,无论正义还是非正义,反正都会被忘却。”
“可是死亡,是所有人的结局,所以遗忘,是所有历史的结局。”
“嗯。”
将军不再言语,转过身恢复了原来的节奏,一挺一伏,那一身铠甲就好像是一句警语,那么耀眼,那么沉重。
可是我已经无心虔诚顶礼,垂着双手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抬起头来。我看见一名美丽的女子,正像一片叶子一样地滑向前去,当她趴在地上,华丽的长裙骤然铺开,就好像一颗春树,骤然花开,好美!
“女人,你是刚来的吗?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我吗?我在这里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你磕了多少了?”
“七万多,快八万了。”
“我不是问你多少个长头,我是问,你磕了多少劫了?”
“啊,不用问了,看来你待的时间是比我久。随喜啊!”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
“嗨,闲聊天,也就聊聊生死啊什么的。”
“就是,生死算什么。还有比生死更深刻的事情值得去感慨。”
“哦?”
“爱情。”
“哦,原来你是在忏悔你的爱情。”
“不,我为我的无明忏悔。”
“当然,因为无明才会堕入情网。”
“不,因为无明,所以不懂爱,因为不懂,所以才沦为爱情。”
“沦为?你是说爱情是所有爱里面比较低级的?”
“爱无所谓高级低级,只有真与假的区别。”
“你过去的爱都是假的?我是说你过去那好几大劫的爱。”
“哈哈,没那么容易说清楚。我一直以为我的爱是最强烈、最贞烈、最广大、最彻底的,我可以超越生死,生生世世去爱一个人,不管他知不知道、回不回应、珍不珍惜。我对他毫无所求,只是爱他,我甚至从来不打扰他,我安静地为自己感动,安静地鼓励自己、安慰自己,我认为我爱得很优雅。”
“是啊,我觉得甚至优雅得出乎人间了。这样的爱,也要忏悔吗?”
“要,因为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对他的‘爱’是假的。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我的心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离开。”
“谁?”
“我自己。我对他所作的一切,所有的动力,都完完全全源自我对自己的爱。其实由始至终,我的爱从来就没有、也不能给予他,如果爱是动词,那么爱是我内心的一种萌动与骚动,他没有天眼通,怎么看得见?如果爱是形容词,那么爱是我一个人的幸福与陶醉,他没有他心通,怎么能知道。”
“他会有被爱的感觉啊。”
“没有什么感觉叫‘被爱’,那个你叫做‘被爱’东西,其实是:你被影响了之后,决定去爱。如果你被影响了,或者你可以叫做打动、触动,而不想同样报之以爱的话,你也就不可能有什么所谓‘被爱’的感觉。我们只能去爱,互相地爱,直到当你也开始爱了,你才开始被爱。”
“可是你说,从头到尾只爱自己,是不是每个人都只爱他自己?那何来的相互地爱?”
“是的,每个人都只爱他自己,但是每个人都以为他爱的是对方,只要误会继续,爱情就不会消失。”
“嗯。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你爱的其实是你自己的?从来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个事实。”
“那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时候,我太爱他了,于是我开始为他磕长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为了什么一次的相遇,就到佛前苦苦求他五百年的纠结女子,我甚至不需要一个相遇,就能一直爱下去。我磕长头,是为了感谢他,我那时候以为,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我学会了什么是爱,所以,我要像感谢一位上师一样地感谢他。于是我开始磕长头,一千、一万、一百万、一亿、百千亿,渐渐的,我变得不那么看重我自己了,我变得很轻,轻得好象随时都能飞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磕长头的功德。可是当我把自己看得越轻,我发现对他的爱就越淡,越来越轻,越来越淡。可是他从来没有变过,我所爱的一切他都仍然拥有,他像是如如不动的佛陀,为何我的爱却越来越淡了呢。这个时候,我知道了,我自己,才是所有的爱的源头和归宿,当没有了自己,就没有了爱。”
“你觉得惋惜吗?没有了爱。”
“是没有了假的爱,真的爱,不会消失。”
“什么是真的爱?”
“那个会不随对境,也不随自身而消失的爱,就是真的。”
“假的爱可以超越生死,真的爱却能超越二元对立?”
“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能自己去超越,然后就知道了。”
好嘛,在这里磕头的看来都是高人,净说些让我懂一半又懂不完全的话。这时候我看到在我前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