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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我的1933年。人们的记忆虽然常以苦难为标志,却还可以选择性地记得另外一些事。就像1933年那些远赴日本参加甲子园的台湾高中生们,虽然首战过后即铩羽而归,他们还可以想起两年前在甲子园取得亚军的闪亮银盾牌,然后想像明年再次踏上甲子园球场的触感。他们不会有太多时间处在输球的哀伤,因为那一年流行起来的《望春风》将很快勾引起他们爱恋的年少心思;而在1933年许久以后才出现的《跳舞时代》纪录片将会告诉彼时台湾的年轻人,他们的爷爷奶奶当年多么新潮前卫,踩着纯纯的悠扬歌声,摇摆身躯一如所有年份的年轻人要去追求新生活。
跨入海峡那边的上海,《东方杂志》的发梦征文里说:“但是我们真的就没有出路了吗?我们绝不做如是想。固然,我们对现局不愉快,我们却还有将来。我们咒诅今日,我们却还有明日。”所以当年杂志徵文总共收集到244个大大小小的梦,他们不断将目光投射到遥远的以后,更多是想像中的未来。他们多半梦想中国强大兴盛,世界大同乌托邦,有人希求社会主义式的丰衣足食,也有人追寻整齐画一的制服世界,总之是希望人们和乐安居,所有争端都已平息,历史在此终结。如今回顾这些梦想,都实在太美好以至于很难全部成真,就连某大学教授的梦想至今看来仍崇高无比:“我梦想中的未来中国首要之事便是:人人能有机会坐在抽水马桶上大便。”过了78年的现在,很多住在中国西部内陆的居民们,依然没有抽水马桶可坐。民国那些事儿和西元这些代志,还是犬牙交错地隔着陆地与海洋。
就像我所知道的1933年和格拉斯看见的1933年不太一样,1933年坦白说与我无甚关系。我并非1933年前出生,无法发思古幽情、缅怀故人;这年距离今年或我的出生年也不是什么50或80之类吉祥数字;也很不周杰伦的刚好不是《上海1943》。所谓我的1933,不过是在看起来于我没什么意义的一年,扯点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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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89 我爸和他的女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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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天一
当我敲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
我偶尔会和人聊起我爸,这时我总会说,哦对了,我爸的女朋友比我大四天。
然后对方就会惊恐的看着我。
我说是的,我生日农历初五,她农历初一。
我对父亲的印象起于四岁的时候,那时我还住在拉萨。有一天我在家里玩魂斗罗,父亲带着一个女人出现。这里要说明一下,我的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分手了,所以那次是我记忆里第一次看见他。我记得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清秀,眼睛很大,他是多眼皮,而我是单眼皮,遗传我妈妈。他进来后就一直和我妈在里面讲话,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就坐在我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打游戏。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吃了一个f弹,就是打出去的子弹像双星系统一样旋转着,我不时用余光看她,我想她是不是要问问我这个游戏怎么玩,或者夸夸我玩的有多么好。但她一动不动,对我殷切的目光置若罔闻。后来父亲和我妈在里面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两人出来后这个刚刚一动不动的女人也加入了争吵,最后这个女人甩了我父亲一巴掌,两人双双离去。
过了会儿我妈问我,说刚那个女人打了你爸一巴掌,你怎么不打她一巴掌。
四岁的我说:啊?
现在想起这件事,觉得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搞懂状况,比如说他们在争吵什么,比如说那个女人为什么打了父亲一巴掌,比如说我靠,原来这个年轻人是我爸。
我在拉萨短暂的生活了一阵后,就和我妈回到了内地外公外婆家。我妈是大学生,毕业自己选择去了拉萨,在那里工作了十二年。她在那里认识了父亲,他们相恋,结婚,有了我。可惜婚姻短暂,三年就断。我小舅当时也在拉萨,和我妈妈一个单位,但明显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她留恋的东西。父亲那时是中石油西藏分公司的一个小主任,本来前途光明,但却因为天生追求自由,他不仅离开了我妈,也离开了当时的铁饭碗,下海经商,从此钱途光明。
我在内地生活了几年,那几年是我妈最困难的时候,工作解决不了,只能做临时工。自己借钱去开酒店,赔得血本无归。我那时太小,又住在外公外婆家,感受不到贫穷,又立志做共产主义接班人,也不以没钱感到苦恼,想打游戏机了就去邻居家蹭,只要注意在玩的时候故意输给他几把就行。几年后父亲来看我,我妈带我去机场接他。那时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记忆里从机场出来的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帅气逼人。
他那时每天都带我出去玩,请我家的亲戚们吃饭,每顿都是大鱼大肉,出门必打出租车,我第一次有喝不完的可乐,于是每天都一喝再喝,终于小小年纪就把可乐喝伤了,在未来多年只能喝雪碧,见可乐就不渴了。在家里玩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带我去四川老家,见我的爷爷奶奶。带我去自贡看恐龙博物馆,吃田螺和河蚌。从此每年夏天他都会来看我,然后接我出去玩。
小学毕业的暑假,父亲又带我出去玩,这时我已经有一个固定的伙伴,就是大我七岁的表哥。我是表哥看着长大的,我们不是亲兄弟,但是胜似亲兄弟。那年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回到了拉萨,那是我四岁离开后第一次回到那里。
在父亲的住所,我看到了一张照片。父亲穿着白色的礼服,旁边是一个穿婚纱的陌生女人。看到这张照片我很难过,原来他结婚了。我拿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父亲发现了我,也许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他看见。我没有追问他,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第二天,我就找不到那张照片了。
过几天我有问一个表姑,我爸是不是结婚了,她说没有,一定没有。
一两年后,父亲去格尔木开了分店。叫我和表哥去格尔木玩。父亲和一个叔叔一个阿姨在火车站接了我和表哥,路上那个阿姨问我对格尔木印象怎么样,我说了两个字:干燥。她说格尔木本来就是在戈壁上建造的。我说难怪干燥。
我小的时候喜欢耍酷,自言自语,神神鬼鬼,以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想那个阿姨是被我搞的无趣,便不再说什么了。这让我多少有点遗憾,你再问问我啊。后来我和表哥在格尔木每天去市里的网吧打游戏,晚上回郊区的店里吃饭。要知道在那时,能每天在网吧无限上网而不担心上网费,其实也是我们本来生活中所没有的奢侈。后来有一天我们回去晚了,表哥让我去给父亲说声我们回来了。我来到父亲窗前,里面亮着灯,然后我听见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我一声未响,原路折了回去。表哥听了我的话,却坚持让我必须去说声,我一百个不愿,但从小就拗不过表哥,只得硬着头皮回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父亲惊惶的声音,我说我们回来了,我给你说声。
哦,好,好,我知道了,没事。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那扇亮着的窗户背后传来的惊惶,我默默的回去,面如死灰,表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安慰我说那里面是什么人,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白了表哥一眼,我突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因为我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声音曾经问过我,觉得格尔木怎么样。
第二天我坐在湖边,父亲出现在我的身后,热情的捏着我的肩膀,问我这问我那,我意兴阑珊,言情索味。我猜他可能出于一点点愧疚,就像上次他收起了那张照片。
大概是零四年的夏天,我初二暑假,父亲已经离开了格尔木,回到四川老家,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我和表哥这次直接去了四川,照例过着每天去网吧或者游戏厅打ps的生活,然后隔三差五出席各种酒宴。父亲说过阵带我们去北海看海,但无奈那阵南方暴雨,多处洪灾。我记得那时父亲指着电视上的新闻,大意是告诉我们去不了了。表哥对不能去北海而感到失望,说既然如此,不如早日回家吧。我虽然对每天在ps上打拳皇97的日子深感满意,但无奈真是从小都拗不过表哥,只得去跟父亲说回家的事。但没想到事情出了戏剧化的发展,父亲决定开始北海之旅,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女孩。
我那时十四岁,女孩好像是二十岁。我问女孩和父亲如何认识,女孩说是在游戏厅。我和表哥相视一笑,我说原来是同道中人,你也玩拳皇97吗?女孩摇了摇头,说她玩的都是几块钱的那种,不像我父亲,她说他玩的那种输赢很大,有时一天要输几千块。
后来表哥告诉我,那种游戏机叫做老虎机。
我们最终没有去北海,而是在海口报了旅游团,去了三亚,然后又回到海口。在海口机场,我和表哥乘机去西安,父亲和女孩乘机去成都。之前商量行程的时候,我听到父亲说他们必须在成都滞留当晚,第二天才能回家。
当晚在成都发生了什么,我只能隐约去猜了。
第二年暑假,我又和表哥去四川玩。这次算是看见了父亲的正牌女友,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不坏,对我热情,后来想想应该是精于世故。我不讨厌她,她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只是经常出现,而且一来二去,我也习惯了。我唯一不喜欢的是,经常在吃饭的时候,会有不明就里的人指着我们说一家三口。我还不好出言反驳,只能默不作声,我注意到父亲的女友也面露尴尬,但也只能假笑。
又一年后,我和表哥再次来到四川。这时我已经上高一了,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没错,十九岁,那时候我十六岁。十九岁的姑娘有着烟花烫,大眼睛,牛仔热裤。我不喜欢她,因为她不精于世故,自作聪明,处处挑拨我和父亲关系,最后让我父亲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表哥为我出头,和女孩辩论经济问题,颇有嘴角。最后吃饭时也被我父亲冷嘲热讽,表哥那时已上大学,父亲对学历发表一通看法,说读书无用,就算到研究生也不过尔尔。我那时浑浑噩噩,不明就里,而表哥精于世故,只是笑而不答。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针对表哥,大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
表哥自此心生退意,加上自己事也多了,那是他最后一次陪我去父亲那。
我记得那次刚去时,父亲喝了酒,握着我的手,口口声声说我们就像好朋友。父亲的本意是说我们关系平等,不需要父父子子那种长幼森严。不过我当时倒是真当真了,毕竟看自己的好朋友换女朋友总比看自己的父亲换女朋友要更能让我接受。后来十九岁的女孩跟我聊天,说你看我和你爸爸年纪差这么大,言辞颇有内疚,而我则显得极其大度,说我可以理解。她又说你来了,是客人,平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
我欣然接受,我当时真觉得自己是客人,我当时真希望自己是客人。
零八年再去的时候,十九岁的女孩已经不在。我没问父亲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