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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歌词这么写着。我们都从来没有离开过一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温柔会是可耻的。但他喜欢唱,唱得很柔情,声音又有点变声期的沙哑。有一天女生们说想听这首歌,但是不好意思和小敏说话。于是我就把小敏拉过来,让他站在一堆女生中间给大家唱歌。
他还是很听话地唱了,虽然耳朵都紧张得红了。
后来不管我在任何地方,只要听到这首歌,都会想起小敏。
4
时间过得很快。冬天过去,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学校决定对几个有希望考上一中的学生加强管理。一中是我们县城的重点中学,每年乡下各个初中能有三四个学生考上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被选中“加强管理”的学生大概有十个人,我和我姐都在其中。
学校“加强管理”的方式让人十分费解——每个老师带着一到两个学生找个清静的地方上晚自习,不在教室上。
我被分到了以严肃著称的化学老师那里。他是个粗放的男人,给了我化学实验室的钥匙之后,告诉我以后晚上我就去那自习,那里很清静。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每天晚上我从灯光融融的图书室门前走过。窗户里,帅气的历史老师安静地看着书,我姐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在一旁的大桌子上写作业,历史老师连英语题目都能帮她们解答,因为他的本专业其实是英语,真正达到了“加强管理”的作用!而等待我的只有空无一人的化学实验室。早春的化学实验室还很寒冷。空旷的大教室,滴水的水龙头,细微的不知名药剂的气味弥漫。我一个人不好意思把灯都打开,只开两盏,然后在惨白的日灯光下默默开始写作业。
小敏有时候会在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来看看我。化学实验室离我们的教室隔得很远。他站在窗户外面,有时候半开玩笑有时候自暴自弃地说,算啦,也考不上一中,老师把你们分出去就是不管我们的意思吧?
我就扔一个纸团出去。
我在这有人管啊?赶紧回去看你的书吧!
还有下次你能别抄我卷子吗?答案露出来不是给你看的!
被加强管理之后,早自习我也可以不去教室。很多个早晨,我带着课本从实验室的室外楼梯爬到高处,坐在楼梯上吃包子。书摊在膝盖上。水杉树已经发芽了,绕着操场青青的一片雾气。男生们在操场上跑步,嘻嘻哈哈横冲直撞,连步子都抬得不正经。小敏也在里面。晨跑我一直在偷懒,假装成中考没有要考体育这件事情一样。偶尔他能看到我,大喊一声“蓝蓝!”,听得人一抖,连包子都要滚到楼梯下去。赶紧看看左右班主任在不在附近,怕他抓到我没有跑步,大概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5
快中考了。大家在校园里照毕业照,每个人都互相送照片,并且用黑色钢笔在照片后面写上“勿忘我”三个字,照片背后不太好写字,笔画都断断续续的,显得很用力,一片诚挚的感觉。
我没有给任何人我的照片。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照片照得太丑了。
小敏跟我要过很多次。我还是没有给。
他问为什么,我高傲的自尊心不能告诉他是因为照片太丑,就假装很平淡地说,有什么好送的,以后不是还能看到吗?
“那我和你拍的那张你总要给我吧!”
“那张我都比你高!你好意思要?”就这样搪塞过去了。
当然,他送我的那些照片,我都收下了。他比我还是要长得好看一些,因此每个女生他都送了。
中考之后的暑假,我们一群人去小敏家玩。他家门前有两排高大的水杉树,屋旁边有一小片菜地。菜地后面就是国道了。我去菜地里找果子吃。小敏在水杉树下叫我。
“喏,你快来看,那个蓝色楼房是你家吧?”
“好像真的是哎……那我为什么走了那么远才到这啊!”
“大概是因为隔着田畈和漳河吧。没有路。
“等下你回去的时候给你点东西。”
“什么啊?好吃的?你妈妈做的?”
“……”
那天吃得饱饱的,大家一起回家,渐渐地分散在夏天长长的夕阳里。田野上黑色的小飞虫如烟一般升起了,我看了看走的时候小敏给我的塑料袋,里面是几盘磁带。
后来听了下,全部都是他翻唱的歌。王力宏啊,beyond啊,任贤齐啊。
“这样即使不在一个高中也能听到我唱歌了”,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吧。
中考成绩出来,我和我姐、阿月、苏梅几个很好的朋友考上了一中。小敏的成绩只够上三中,连二中也上不了。是的,我们县城的高中名称是按照录取成绩来排序的。
他家决定让他再念一年初三,反正年纪还小。来年一定能考上一中了吧。
6
高中开始的那天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那天我穿了一件格子衬衫,由于怕生,在座位上坐了一天都没有挪过。
傍晚的时候收到一张小纸条,一个很清秀的女生递过来的。
上面写着:“请问你是女生吗?你是女生我可以和你同桌吗?如果是男生就算了,我观察了一天,也没有得出结论。”
我只能报之以盈盈一笑。
“我是女的。”
然而入学不久,我忽然对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感到了厌倦。每天来和同桌搭讪的男生,本来我很热心地帮他和她递纸条,现在也觉得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我迅速地沉浸到做习题的世界里,其他一概不闻不问。收到小敏给我的信,内容很平常,他开学了,在好好学习,班主任怎么样了,我们怎么样,还习惯高中么。我像处理一切无聊透顶的事物一样忽略了这封信。他后来又给我写第二封信,担心我是不是没有收到第一封,我还是没有回信。
秋天的时候,有一天我回家,在峨岭山头下车。走了几步,忽然发现马路对面站着对我看的人是小敏。
我吓了一跳。他穿着黑色衬衫,头发也变长了。几个月没见,他从一个和我一样高的男孩子变成了一个清瘦的年轻人。
夏天好像一场梦一样。
他走过来,我居然只有他肩膀那么高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回信?”
第一句话就这么直接简直让我不知道怎么答。
“呃……高中学习太忙……也不是故意的……”
7
这一年过去,小敏升入高一,还是只考上了三中。家里人对小敏考大学不敢抱太多期望,他们觉得艺术生应该比较容易参加高考。就这样,小敏成了一名艺术生,开始学起了画画。而我们高二了。
小敏的高中在乡下,每次回家都要先到县城里,经过我们学校门口。然后他就找我们一起吃饭,有时候我们也回家,就一起坐公交车回去。我和我姐在峨岭山头下车,他和阿月接着往前坐车。
他还是给我们写信,大约一个月一封。大部分的时候我会给他回信。他的来信总是有三份,分别写着“阿月”、“青青”、“蓝蓝”。有时候是分开寄,有时候是一起寄给我。青青是我姐,阿月是我初三的同桌,他叫她姐姐。我已经很难听到别人叫我蓝蓝,上了高中之后,没有人再知道我的小名。我们都是大人了。
他总是一如既往地把信纸叠成我一拆就能撕碎的图形。并且零散地在信里夹些小东西。
军训刚结束的时候他在信里面夹了一张他军训的合照寄了过来。
“为什么别人都穿着军训的衣服你穿个白背心?你的外套呢?”我回信的时候问他。
“我脱了。这样比较帅。”是这么回答的。
有时候他会提很无理的要求。
“我们这里最近很流行用彩色的丝带编成手环,戴手上还蛮好看的。我们班女生都在编,你能帮我编一个不?”
我怎么可能会编手环?我连纸飞机都不会叠。初中时全校女生都叠纸鹤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不为所动不是吗?
当然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没有回信而已。小敏对我们那么好,我不能直接告诉他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也许等我姐有空的时候可以编个送给他。
我收到小敏寄来的后一封信,是在十几天后。信封鼓鼓的,里面好像装了很多东西。拆开来,从里面倒出三只手环。红绿两色的丝带编织成了细密的花纹,结实而又小巧。他在信里写,你那么懒,一定不会给我编的吧,我都能猜得到。所以我学会了,给阿月、你姐、你,都编了一个。希望你们喜欢。
小敏总是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糟糕的事。
我不是没有觉察到小敏对我超乎寻常的热情,所以我偶尔甚至想躲着他。在我的高中时代,我喜欢一个虚无缥缈的、遥远的、和我几乎毫无交集的人。大约我喜欢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创造出的一种完美的安全的距离感与忧愁罢了。年轻人总是喜欢无谓的忧愁的。
小敏是我的好朋友,他没有忧愁和距离。
8
高二暑假的一天,我们初中的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去玩,过一道小沟的时候,自行车轮上沾满了泥。
“把那根树枝给我。”小敏对我说。
我捡起来递给他,他伸过手来拿,然后认真地将自行车轮上的泥弄掉。
小敏的手很漂亮。他肤色很白,手指细长,因为用力显得更加骨感。
这么好看的手,不知道以后会牵起哪个姑娘呢。
我忽然就这么想了一下。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去漳河边上的一个朋友家借书,她有一本《边城》。单晚稻正开始抽穗,西瓜已经摘完,只剩下田里杂草丛生的藤蔓。她父母在养鱼,住在鱼塘边的临时棚子里。我们就这样坐在棚子里随便说着话,池塘的水面闪闪发着光。忽然她问我,“你是不是认识柳敏?”
“柳敏?小敏?牌楼村的吗?家在那儿的?”我指着河对岸的一片水杉树林。
“是啊。你们是初中同学吧?”
“是的啊,你也认识他?”
“我们是一个高中的啊。”
“对哦。他在学校怎么了吗?”
“没有什么事情啦。我有个姐姐好像喜欢他呢……想打听点他以前的事情……”
夏天的风很热,四面八方地穿进这简陋的棚子。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小敏现在的生活里是存在很多其他的人的。我不认识的人。
我想起那天小敏伸出来的手,白净的细长的手指,“不知道会牵到哪个姑娘呢。”就这样又想了一遍。
我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我。
高三伊始,所有的课程都已经上完了,开始第一轮大复习,从高一开始。复习古文,高一到高三的课本太多,早读的时候看起来很不方便。县城闭塞,根本没有复印这种东西。我就动了把所有古文抄在一起方便复习的念头。也许是我看小敏的字比我的好看,也许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最后是小敏花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