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仲嵚。
我立刻捂着脸,蒙着眼睛,忍住嬉笑:“没看到啊,你太难看了,我没看到,你太臭了,我根本看不到啊。”
他放我下来,开始挠我痒痒,我终于没忍住嬉笑,朝他做了个鬼脸,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脸,我知道我阿哥回来了。
我推开家门,欢天喜地地大喊:“妈,阿哥回来了!妈,阿哥回家了!”
仲嵚犹豫了几秒,才提起包走进了家门:“妈。”
那一刻,老妈的表情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欢喜,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流泪,而是一种百感交集:“回来了就好,东西拿上去放好,然后下来一起吃饭。”
那顿饭特别沉默,我不懂老妈为什么没有很开心,也不懂仲嵚为何只是埋头吃饭沉默不语,那时的我只知道阿哥回来了,又能坐在一起吃饭了,真好。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吊儿郎当的气质一点儿都没变,只是头发短了,皮肤黑了,左边手臂上多了半臂纹。他告诉我这是他那几年在监狱里无聊,用缝衣服的针,蘸着钢笔墨水,自己凭空想象刺的修罗头像,他始终觉得极有个性、狂拽吊炸天,我至今仍觉得画工幼稚,不立体,毫无态度可言,格外搞笑。
之后的日子里,全家人把仲嵚围起来,很严肃地沟通了好多次,每次他们都以“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为理由,把我隔离现场,几次沟通之后,渐渐地一家人的生活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节奏。
仲嵚说暂时没想好要做什么,就先在家里待着,一天天吊儿郎当地听着音乐,光着上身穿着裤衩在二楼晃来晃去。我上学,放学,每晚大家一起吃饭。
仲嵚以每周两次的概率酩酊大醉半夜回家,每次他喝醉回家后,我早起上学都能撞见他带女孩潜逃出家门。一开始他带的女孩中有一半概率是阿紫的身影,有一半是不固定的浓妆艳抹,
到后来慢慢地就都是阿紫的身影了,再后来他也不带女孩子潜逃了,因为家里接受了他们交往的事实,阿紫和仲嵚终于可以一起睡到自然醒了。
每周末老妈、仲嵚、我,还有保姆阿姨都会聚在一起看胡瓜主持的《超级星期天》,后来多了一个阿紫,3年前那个嘈杂的夜晚正在被逐渐地遗忘,直到有一天桑鬼的来到。
5
那一周家人出差不在,阿紫也没来,晚上家里只有我和仲嵚正在看着录影带,这时候院子里响起急促的门铃声,仲嵚去开门许久没有回来,我透过2楼的窗户,看见仲嵚站在大门口和一个人不耐烦地交谈些什么,大概过了10分钟的样子,仲嵚作无奈同意状,把那人领进了屋子,这个人就是当年阿紫口中的桑鬼。
我第一次看到桑鬼着实吓了一跳,发型凌乱,脸色惨白,轮廓消瘦,眼圈之黑犹如电影里的丧尸,驼着背,眼神涣散到了极致,每隔三五秒钟便抽一下鼻子,仿佛有流不完的鼻涕。
仲嵚不耐烦地带着桑鬼上了3楼,进了我的房间,5分钟不到之后仲嵚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裤兜鼓鼓的显然是装了不少现金在里面,
他临走时丢下一句:“仲尼,你自己先睡,我出去办点事。”
我问:“你那么晚出去干吗?”
仲嵚:“去吃东西啦,顺便帮你买最新的《七龙珠》录像带!”
“那好吧。”我说罢,仲嵚便领着桑鬼往外走。
他们走得太急,黑暗里我隐约能听到仲嵚的声音:“废话少说,我已经不干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6
那夜之后的日子里,仲嵚的行为变得极其异常,时而在18℃的空调房里汗流不止,时而又跑到30℃的烈日下瑟瑟发抖,吃个饭能咳嗽到呕吐,看个电视能全身发痒到躺在地上打滚,一开始家里人以为他生病了,带他去医院开了很多药,始终没能见效,直到有一次他症状突发到了一种不可收拾的境况,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我房间,打开天花板上的吊顶,拿走一叠百元大钞,偷偷地溜出家门,没一会儿又急急忙忙地回来。我记得那天他回到家,还和阿紫发生了争执,后来他连争吵都顾不上了,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厕所,一待一个钟头,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两眼呆滞无神,好像跑了马拉松一样疲惫,衣服都没换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一睡12个钟头,等他醒来的时候,那些奇怪的症状就都消失了。
从那以后仲嵚的生命中,便多了一袋小小的白色粉末,仲嵚的生活节奏随着那包白色粉末的到来,渐渐地恢复了原样,只是偶尔还会出现奇怪的症状,每到症状难以缓解的时候,他便来我房间,取下吊顶上的白色粉末,往厕所一躲好久,出来之后就自然痊愈。
刚开始一周两次,到后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我的房间光顾那些白色粉末。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阿哥啊!你每次来拿的那包白白的是什么啊?”
仲嵚:“我中了一种毒,就像《射雕英雄传》里面的那种,那个是解药,哥哥要用解药才不会死。”
我:“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仲嵚:“因为老妈知道了会担心啊!”
我:“那我中毒了吗?”
仲嵚:“你没有。”
我:“哦!那没有中毒可以吃解药吗?”
仲嵚:“你是没看《神雕侠侣》吗?解药也是一种毒啊,这叫以毒攻毒懂不懂!没有中毒的人吃解药就会马上死掉的。”
我:“那好吧。”
7
那一年老妈的生意做得非常好,很少在家,后来仲嵚吸食白粉的事情,老妈也略知一二,但是那个年代信息匮乏,老妈知道海洛因不好,却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不好到什么地步,好说歹说地也劝过仲嵚,仲嵚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理由,暂且缓住了老妈,让她没有采取偏激手段。
后来,偶尔他躲在厕所享用白粉忘了锁门被我撞见了几次,渐渐地他也就不避讳了,只有我们俩在家,或者他和阿紫自己在家的时候,他都光明正大地在客厅用各种方式吸食那些白粉。
整整一年,我一周几乎能撞见仲嵚吸食白粉两次,有时候甚至可以撞见桑鬼跟小志,还有一群不认识的青年,和仲嵚一起坐在客厅里用各种奇怪的方式享用那些白粉,注射的注射,吸食的吸食,兴奋的兴奋,萎靡的萎靡,有的甚至疯狂呕吐,到最后集体昏迷。
那时候的我也习以为常了,只当作这是一种大人的特殊行为模式,也许将来某一天我就懂了,直到一年后的夏天,一个非常炎热的中午。
8
那个中午我从学校出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大热天的冒冷汗,鼻涕狂流头疼不止,现在想来应该是普通的热伤风,而10岁的我却回想起去年仲嵚把白粉解释成“解药”的事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一下子就认定我是不小心被人下毒了。
傍晚,趁着仲嵚不在家,我垫了两把椅子,站上去打开我房间的吊顶,摸索了好久才取出了仲嵚藏起来的白色粉末。
我满是新奇地摆弄着那包白粉,心想,这解药一定能解我中的毒,我坐在客厅,欣喜地研究了半天,但由于设备不足,不能燃烧也不能注射,最后只好学着仲嵚的样子把钥匙插进白色粉末里,满心欢喜地把夹带着白粉的钥匙,放进了鼻孔里,感觉自己就是武侠小说里九死一生的大侠,中了奸人蛊毒,将死之时巧遇解药,捡回一条命不说,说不定还能打开任督二脉,摇身成为绝世高手。
9
就在我边做着大侠梦,边学着仲嵚,就要用力把白粉吸入体内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老妈叫我的声音,我转头看着老妈,鼻子、嘴上还散落了一些白粉。
老妈一看我这模样和手上的东西,立刻哭了出来,急忙擦掉我脸上白粉,擦了一遍好像怕擦不干净似的,流着眼泪拧了好几遍毛巾,擦了又擦,最后我高烧中沉沉睡去,那晚我梦见老妈在打仲嵚,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画面中的仲嵚眼神空洞地流着泪、挨着打,老妈从崩溃的哀号,到歇斯底里的质问,最后变成哀伤的抽泣,每一声抽泣,都是入骨的心碎。
10
之后的两年,我见到仲嵚的频率也就一年不超过三次。随着年月的累积,年少的我意识逐渐成熟,我明白了,我的哥哥是一个吸食海洛因的瘾君子,而这几年他被反复囚禁在监狱和戒毒所里,抓了戒戒了放,放了吸吸了抓。
两年间偶尔有当年和仲嵚一起吸食白粉的小伙伴上门找仲嵚要东西,情绪之激动,甚是恐怖,好几次,老妈叫来了警察,才把他们轰走,没过多久老妈在院墙上安装了防盗用的高压电线,铁门也换成了当年最厚实的那种,温馨的院子,随着各种防盗设备的入驻,氛围逐渐清冷。
那段时间,我时常自己在家,碰上找上门的瘾君子,有的恐吓威胁,有的跪着哭着求我,都只为了见仲嵚一面,求要一点儿白粉。刚开始,我总是吓得不知所措,到后来也就见怪不怪,每逢这种情况出现,我都会淡定地隔着铁门劝说对方,遇到特别难缠的,就直接打110。
仲嵚28岁那年,我12岁上初一,他也不知去哪儿搞了一些乙肝病毒,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肝功能衰竭,并且拒绝医治,从那以后他每次进警察局,警方都以犯人患有致命性疾病为由,再也不能收押、监禁他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代价却是缩短了自己的寿命。
再后来的一年,我几乎没有见过仲嵚,只能偶尔听到家里的大人在议论,他又跟某一个亲戚借钱了,又跟谁诈骗了,又在哪儿抢劫了,而老妈只能一一劝说身边的亲友,今后不要理他了,家人已和他断绝了关系。
当然,那个时候,即便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经变成了一条只为寻求一口白粉而活的落水狗,众亲友也早就对他态度冷漠恶劣,但他在我眼里,始终是当年强壮的、宠着我、抱着我的亲哥哥。
11
又过了一年,我即将上初二,某一天中午,我被一群高年级的流氓学长无辜狂殴,浑身是血,事后被告知是打错人了,气愤之下,我找来了仲嵚,即便那时候的哥哥已经在毒品的侵蚀下,体力和威望都远不如当年,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仲嵚不负众望地轻易摆平了那些流氓学长。
谁知好景不长,仲嵚自从摆平了流氓学生之后,每天放学,都能在校门口看到仲嵚的身影,偶尔和小志一起,偶尔带着桑鬼,一到放学,几个人便招呼学校里的流氓学生到空地上,以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