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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笑了笑,“没事。都不耽误。第一集是头炮,肯定得我自己来,要不然心里没底,万一搞砸了,原谅自己总比原谅别人容易些。”
他笑笑,点点头。
片子剪完,已经夜里十二点过了。宝丽收拾好东西下班,经过他的办公室时,傅必辉居然还在。
“我专门等着送你回家呢。路上跟你把福利院那个选题聊聊,明天上午你可以晚点来,我带个摄像先去趟就行。福利院那边打电话来说,下周他们就要搬到郊外建的新址去,一些画面得赶在这之前拍好,否则来不及。”他把头从电脑前探出来,边说边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
想要拒绝都让你找不到理由。顾宝丽一面笑着在门边等待,一面忽然对傅必辉的周全产生了一丝说不出是疲倦还是厌倦的反感。
深夜等待忘我加班的女下属下班,真真是展开办公室恋情的经典桥段。到底逃不掉。一边扣安全带,宝丽一边暗自想着。嘴角又不由自主浮起一丝自嘲的微笑。
“你总是这么笑么,像看不起什么一样。”傅必辉的语气里带着戏谑。
宝丽怔了怔,收敛了神色,扭头看着他,笑嘻嘻地问,“有吗,傅总?就凭我这么个城市民工,能够自保已经阿弥陀佛,何德何能敢看不起谁啊?”
“表情是会出卖人的内心的。心理学有一个细小分支,专门研究人的微表情。回头可以找个专家研究研究你。”傅必辉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道。
“破解点明星的小暧昧小表情没准还能上个头条,破解犯罪嫌疑人的小动作没准能破个大案,破解企业家亦真亦假的太极表情没准能打赢一场商战,破解我这种路人,创造不了任何价值,白白浪费宝贵的专家资源,您可别替我找骂了。”宝丽并不想顺着傅必辉的话说下去。
“那可不一定。一粒沙里看出世界,一朵野花里见天国。有些路人,其实比所谓的名人有意思。”傅必辉又把话题绕回了自己的方向。
“在你掌里盛住无限,一时间里便是永远。”宝丽不知为何竟然顺着傅必辉的话轻声念出后面两句,《天真之歌》,周作人译的,她最喜欢的版本。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咱们的一点共同爱好。”听见宝丽念出那两句诗,傅必辉看上去似乎并不吃惊。他总是能轻巧地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导引,暧昧中似乎又有几分冠冕,亲密中又好像有几分距离,暗示着什么,却似乎可以任由谁解读。这个人开始让顾宝丽觉得难以捉摸。
“那必须要的,我跟傅总现在可是一个团队,没点默契哪成。”宝丽也堂皇起来。她打定主意,无论傅必辉打什么主意,她安守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不变应万变的最好对策。
“你这话让我感觉有点惭愧啊。”
“嗯?”宝丽有几分诧异。
“你这么信任我,可貌似我这才刚来,就给了你不小的委屈呢。”
傅必辉语气一诚恳起来,宝丽倒有些听不懂了。
“没有啊。傅总,说话别尽打哑谜,我这iq、eq,实在着急。”宝丽着实好奇起来。
“不巧看到你今天录完片子在茶水间偷偷哭鼻子。不是故意的,不过让我有罪恶感。感觉是我什么地方让你受委屈了。”傅必辉倒是有话直说。
原来当时背后一闪而过的声音是他。怪不得下午塞给我其他的选题,不让我自己剪片子。宝丽这才恍然大悟。
“没有……”宝丽忽然语拙起来。
“你对我现在还是很客气的,我知道。这节目要是个孩子,你就是他亲娘,我来,顶多也就算个后爹,要动这孩子一根汗毛,估计亲娘心里都不大乐意,何况现在这动静,差不多已经算毁尸灭迹,我自篡了亲娘的位,生了个儿子。所以,你的心情我多少是明白的。不过,我来这边之前,台里面对改版的大方向,其实已经差不多定了,我也就是个执行的。老实说,按照目前的思路,改版是否能够成功,我也没底,所以,一些话扛着没说。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八成对我的怨恨不浅。”傅必辉一副先自罚三杯的样子,即便心有怨恨,这么一番话,倒让人也不好意思说实话了。
顾宝丽心里明白他的这些小心思。可此刻她的心思,傅必辉似乎毫不知情。
“傅总,你确实想多了。我下午失态,的确不是针对你。我自己以前也跑过两年社会新闻,不过吃苦力、抓爆点之类的居多,像老董和他老婆这种需要走心的,接触得并不深。这类题材跟之前《爱情不等式》里面那些小情小爱处理方式完全不同,我今天也才第一次上手,还不太适应。所以情绪上控制得不太好。” 沉默了片刻,宝丽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感觉咱们这次改版,能成。” 又过了片刻,她加了一句。
傅必辉侧头注视了顾宝丽片刻,又转头继续看着前方。
“这么说,你是因为感动,所以哭了。”傅必辉的声音里有一点点压抑着的激动。
“……也可以这么说。”感动,这个词,顾宝丽现在感觉还是有点陌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暖可消。
“宝丽。谢谢你。”傅必辉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像是如释重负。
宝丽看着隧道里绵延不断的指示光标,笑了笑。“您这么客气,也太见外了,现在咱们可是利益共同体,或许我不过是自己的东西越看越欢喜,换了别人不一定喜欢,您也别太相信我。别回头再埋怨我,我可消受不起。”
“原谅别人总比原谅自己艰难些。”傅必辉笑语道。
“你……这……”宝丽愣了愣,想起自己下午说过的“原谅自己总比原谅别人容易些” 。
“我可以收版权费么?”她歪着头,恼笑着看着傅必辉。
“我不过是小粉丝反用一下偶像金句。偶像应该不至于这点气量也没有吧。”傅必辉耍赖起来。
放低自己,果然是耍无赖的不二法门。宝丽心里暗笑。
“那我估计应该是世界上最寒酸的偶像,粉丝独此一个。”她取笑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粉丝可以这样选择偶像,偶像又为何不可呢?真正值得的,一个其实就够了。你觉得呢?”傅必辉举重若轻,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傅总,偷换概念,不算君子哦。”宝丽轻轻闪过。
“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傅必辉仿似亮出底牌。
直到宝丽到家,傅必辉也没有提及福利院的那个选题。宝丽一路被他牵引着话题,几次想聊也插不上话。虽然她知道选题多半是个幌子,不过幌子倘若晃都不晃晃,自己倒仿佛做了亏心事似的。
所以,开门下车之后,她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傅必辉摇下车窗,宝丽探过头去提醒道,“傅总,好像我们忘了聊最重要的事情——福利院的选题。”
“我们已经聊了最重要的选题。你好好休息,中午过后再来上班。”傅必辉又留给她一个哑谜。
宝丽做了一个梦。再也未见的陆唯兹和王羽诺穿着结婚礼服站在了她面前。她对他们说:我原谅你们了,祝你们幸福!
醒来的时候,宝丽一摸额头,汗渍渍的。
这是全世界只有她知道的一个秘密。
接到那通电话之后的半年时间里,羽诺不断打来电话,告诉宝丽她不断梦见她。宝丽在心里冷笑,难怪我天天做梦梦见他们,敢情人家天天梦见我,真是不枉费做了六年闺蜜四年男友,隔着一座太平洋,还这么有默契。
羽诺从未向宝丽说过一句抱歉之类的话,倒是一直在越洋电话里劝宝丽去教堂。
“宝丽,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当初失恋时也痛不欲生,我知道那种滋味。后来,我跟同学去了教堂,才慢慢活过来。你也去教堂吧。基督会爱我们,会拯救我们。”
以宝丽多年对这位闺蜜的了解,她很悲哀地知道王羽诺这番话是掏心窝子百分百真诚的。这个闺蜜仍然爱着自己,想要像从前那样对自己。然而,这种劝慰越是真诚,在顾宝丽心里,却越是显得讽刺与可笑,近乎荒唐。她越发恨上了这位连背叛都如此真诚的前闺蜜。
“如果我重新爱上了一个人,我就原谅你们。”这句话,她是在梦中对陆唯兹和王羽诺说的。他们站在她面前,像罪犯一般诚惶诚恐。他们面前的顾宝丽,像个女王,冷漠又悲哀。
或许这世界上真有一些愿望是宁愿成空的。顾宝丽在醒过来的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这三年多来,自己抗拒爱上一个人的原因。她不愿意原谅他们,哪怕赌上自己的爱情。这一刹那,她也忽然看清了自己决绝与狠毒的那一面——这句话她选择在梦里而不是现实中对王羽诺说,是她根本就不想给王羽诺被原谅的希望。
然而,为何现在忽然做梦,原谅了他们?
宝丽忽然感觉到可怖的暗寂。一次看报道,一个女人说,在一个有很多人的房间里,她只要走进去,环顾一周,立刻就能知道自己会爱上谁,谁会爱上自己。这就是女人可怕的直觉。她说。
不幸,顾宝丽正好也有这样的直觉,无论她如何跟潜意识的自己竭力否认。
她没有告诉傅必辉的是,在茶水间里啜泣最秘密的、自己根本不想承认和面对的原因——她真切感觉到了对他的心动。一些东西在她心里被点亮了。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仿似有强悍生命力的感觉。它们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她内心生长。她感到害怕。
夜里在车上的一番拉锯,她好像耗尽了力气一般。这让她深切体会到,拒绝承认动心,并不比失恋省力。
宝丽当然知道这样的感情毫无出路。可惜,职场上风风火火百毒不侵的女金刚,一到情场多半都会被打回原形,露出她们柔肠百转凡女子的真肉身。可即便她无心插柳,却阻止不了这感情的萌芽生长,绿树成荫。旁人若知道这内情,或许会为她唏嘘一叹。被一段感情埋葬很久之后,刚被另一份爱情搭救,却发现是另外一条没有出口的暗道。
骄傲固执的顾宝丽当然不允许自己犯这样低级的错。她开始对自己进行洗脑和催眠。
这只是一个幻觉——顾宝丽在梦醒之后,洗了个冷水澡,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对镜子里的那个人说。
下午到台里,开选题会时,她坐在傅必辉对面,一反低到尘埃里的常态,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傅必辉的脸。傅必辉被她盯得有点犯怵,摸了摸下巴,看着她问道:“宝丽,我脸上有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