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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恶。
大巴车停了。周晴的家就是一路平房中的一座,看起来并无特别,因为已经有几个男同学,带着大家买的东西事先来探望过,招呼过,我们跟着他们走过去。她的父母在门口迎接我们,笑容拘谨,把我们引进家里,引进堂屋。
家里倒是不穷,家具是新的,电视机是新的,冰箱空调也有,她的爸爸说,是社会上的人捐赠的。他特别强调,前几天就有另外一批同学来看过,还硬拉硬拽请老两口去了大酒店,也打过钱,所以我们真的不必再买东西。事先来过的男同学或许是遭过推脱,悄声不屑,小学同学也能有那么深的交情?
堂屋宽敞,已经摆好照片,摆好我们买的花,安置好座位,大家坐下来,她的父母坐下来,摄像机也开好了,学生会主席开始主持。
“我们首先向叔叔阿姨致以最真诚的慰问,你们是最伟大的父母。”他说。他的脸上涌起阵阵激动的红晕,初中毕业典礼那天,他站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也是这个样子。“其次,向我们可爱,美丽,善良的同学和好友周晴,致以我们的思念和祝福。”
我们就自然地看向她的照片。照片裱在相框里,挂在墙上,并不是黑白的,却有着一样的灰色调。照片里的人是小女孩的样子,稚嫩,畏畏缩缩,似乎还是她儿童时候照的,因而并不能立刻认出来。
他发完言,就是他身边下一个同学发言。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长串的稿子,打印出来折在口袋里,或者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她的父母对这种事,似乎有些木然,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看着我们进行。
我又去看她的照片,我打算细看一遍,找出一点她的轮廓。照片也许真的太久了,颜色有些晕染,但还是能看清楚她的眉眼。脸盘是小的,下巴有一些婴儿肥,眼睛不大但是很亮,鼻子和嘴巴该在哪里就在哪里,并不突兀,一张脸算得上标致而平淡,说是任何人的童年,也是可以对上一二的。我奇怪的,是她嘴角旁边那颗黑痣,辣椒籽大小,算不上大但是显而易见,我搜遍记忆,也找不到这一颗痣。
我的好朋友,有这样一颗痣,而我竟全无印象?这真的是她的照片,还是弄错了,甚至,我们根本就是找错人了,找到了另一个周晴?我想向身边的同学确认一下,一抬眼,就看到吴梦坐在身前,饱含深情地看着照片中的人,眼神如泣如诉,那必定是特别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我马上住了口。
如果我问了,那么就表示我对周晴的童年毫无印象,但谁都知道,周晴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肯定会让他们笑掉大牙吧。我只好像吴梦一样,饱含深情地看着照片中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搞错,地址是我们向初中的班主任反复确认过的,周晴就是这个周晴,照片应该也不会有假,她的父母就在这里。一切都是对的,只是我太久没有见她,生疏了她的样子,一定是这样。
我便在脑子里搜寻周晴的样子。隔了太久,初中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她的相貌也是。我按图索骥,从头开始梳理,奇怪的是,每次开始想她,我记起的只有那些信件上的内容,而她的样子,我试了很多次还是一片模糊。
我看向大家。他们还在发言,学生会主席不知什么时候用笔记本播放起了轻音乐,一个女同学在音乐中抑扬顿挫,她的声音富有感染力,很多人都听得入了神。他们都还记得周晴的样子吗?
我们发完了言,吃了饭,在周晴父母的百般阻挠下还是留下了东西和钱,临走的时候,她的妈妈领我们几个女生看她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还保留着原样,我们看过了破旧不堪的奖状,码得齐齐的辅导书,床头几个简陋的玩偶,就开始看她的影集。
从小到大,从幼儿园第一张入学照到小学毕业照,竟然真的每一张都有那颗痣,而照片中的人,我通通没有印象。我不露声色,只是跟着大家往下看,接着,就看到了那张初一郊游合照。照片上方烫金着学校和班级的名字,那不是我们的母校,照片上的同学,也并不是我们。
我便想起她爸爸说起的,上个月来过的另一批同学,或许不是小学同学,而正是照片上的这些初中同学。我们这群人,真的认错了人,找错了地方,并且到现在为止还浑然不知?环顾四周,没有,并没有错,这是她的家,我曾经在三个不同的刑事新闻中,就看见过,尽管有些变化,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她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网上都是依稀搜得到的。哪里出了差错?
她的爸爸过来送我们,他的脸上或许有些疲惫,或许是不耐烦,他横冲直撞地问,“你们是她转学之前的同学,还是之后的同学?上一回我就忘了问他们。”
人群安静下来,被他突然扔过来的、猝不及防的信息震住。我们被迫要去面对的,是一个久经回避的事实:周晴是转学生,初三的时候因为户籍的关系,调到我们班来备考。我们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早就忘了。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到我们的面如死灰,追问下去,“都说是在自己班上出的事,是哪边呢?”
大家都沉默着,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我看向吴梦,吴梦也正在看我,我们的目光接触后,迅速弹开,像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各自忌讳着。
我通通都想起来了。我们和周晴,只是两个星期的同学而已。这两个星期内,她被安排在后排的一个空座位上,成为没人愿意与之同桌的,成天忙于制造各种混乱的搅屎棍朱同学的同桌,又被挡在堆积成山的辅导书和模拟试卷后,中考逼近,谁也没有心情绕过去看清一个陌生人的长相,去和她做朋友。说到底,除了她的同桌,这个班上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我们也根本没有人见过她死后的样子,等所有人放学赶去,现场早就清理完毕了。但是十几年过去,我们就都见过了,都能在人前人后细致入微地描述当时场景,为她流下多多少少的眼泪。
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她的父母把我们送到门外。不远处,朱同学在她家的周围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发一会愣。他安静的表情让我想起多年前,他跑来找我,吞吐地问,“你和她既然是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他满脸迷茫,像在寻求一个永远丢失了的答案。
远处的树和房子隐进暮色里,路上空无一人,几批瘦狗在相互追逐,村庄显出静默的面貌。他蹲下来,久久地抚摸那些草叶,像是要最后一次,抚摸到她的气息和温度。
方慧,90后作者、编剧。已在「一个」发表《微博自杀记》、《痘》。微博id:@方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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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08 黑车
txt!小!说!天。堂
作者坏蓝眼睛
我一直以为拦不到出租车这件事只可能发生在鸟不拉屎的郊区,没想到三里屯这个繁华潮人区竟然也会发生这样伤感的事情,一波一波的潮人经过,一辆一辆的出租车经过,就是没有一盏亮着空车灯的。时间在我的焦虑中缓缓流过,已经11点,地铁公交也纷纷散场,当时的我刚刚在三里屯跟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讨论靠谱的重要性以及哲理人生观的倒塌,最后,我趾高气昂地离去,却沦落到木立街头无车可回的尴尬处境。
沮丧至极,加上疲惫不堪,加上心灰意冷,简直想举起一把大锤子砸烂宇宙……
路边有很多黑车司机双手插口袋里,用低沉的嗓音和猥琐的眼神扫射着往来的行人,时不时问一句:“去哪里?”大部分人不愿意搭理黑车司机,因为他们不光车黑,心也太黑,两三公里的路程能张嘴就要50,稍微路途遥远点没二三百根本不行。没有他们不敢开的价,但是,奇怪的是,总有人坐上去。比如我。
这个点,这样的地段,这么没指望的状况下,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地铁、公交已经休息,路边蹦蹦不可能跑那么远,出租车又一直没有空车,我只能冒险打黑车了。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的,当时有至少四个黑车司机凑过来问我去哪里,我选择了一个戴眼镜,看上去在这群人里还算斯文的那位,回问:“多少钱?”
眼镜男说:“你说。”
我说:“你说。”
眼镜男问了我的地址,想了一下,说:“正常如果你坐出租车,大概五十几块,比这个略微高一点,我就走。”
这话说得让我有点感动,简直是业界良心,我又问:“多少?”
他说:“70?”
我说:“60?”
他说:“70吧,60实在太少了,我回程还要空车。”
“65?”
“走。”我想他一定还会跟我再磨叽一会,没想到他答应了,简直像做梦。
如果路上拥堵,其实65都未必能正常到家,黑车司机竟然答应了,我短暂地愉快了一会之后,瞬间感到凉意袭人——他为什么能愿意用这样的价格成交?当他开车的那一刻,我脑补了无数深更半夜被黑车司机残杀的传说,加上已经凌晨的月光如此邪恶,道路又如此陡峭,就这样,晃晃荡荡,诡异无比,气氛已经可以拍惊悚片……
就在我迟疑着要不要找个借口下车的时候,我确实迟疑了,从三里屯往东南方向开,很快道路就进入到静悄悄的偏僻中,目前,我已经骑虎难下别无选择,即使我现在跳下车,我更有可能遭遇完全打不到车的困窘状况,也有可能会被更大的危险包围,但是,目前我将要面临的,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黑车魔爪,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浑身是汗,越觉得旁边的司机斯文的眼镜底下有深不可测的内心,万一他不仅仅是图财那么简单,还想害命,外加变态丧尸狂切割控食人族……天啊,我的神经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夜里,几近崩溃了。
车子已经缓缓驶入了更偏僻的一条小路上,两排路灯也越来越暗,参差不齐地排向两侧,有一些还在忽忽闪闪,像是随时要熄灭的样子,我完全不敢动弹,身体僵硬地靠近车门,随时打算做出跳出去狂奔的准备,就在我的紧张已经抵达极限的时候,司机突然说:“我抽根烟,行吗?”
我的心脏一路跌跌撞撞,像一块石头被丢下悬崖,我按捺住我内心所有的活动,尽量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没关系。”
司机听到这句话,显然挺高兴,他开了一下车窗点上了烟,看了我一眼,我有点后悔坐在副驾驶座,平日里我打车一般都是坐在后座的,今天难道注定是一段邪恶的旅程吗?
因为车窗被打开,本来凝固的空气倒是注入了一些生机,三月的夜虽然凉却也温和,我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吸收了一点外界的空气,状态比刚才好多了,我注意了一下车内的表,这时候已经凌晨。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