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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不,我不要钱,你瞎说什么啊,我自己能赚钱,要你什么钱。我想把狗放你们那儿,对,怕对胎儿不好,你有朋友开饭店?爸,这狗不能吃……
打了一圈电话,尉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离家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名为“酷宠之家”的宠物店,他带了一袋狗粮,把哪咤牵去寄养。
多少钱一天?
你们家这金毛,体形大,得五十一天。
这么贵?
哥们,真不贵,狗到我们这儿就跟住酒店似的,你看这里的环境。店员边说边领着尉迟进到里间。这间三十平米大小的房间左右两侧都摆满了大型狗笼,上下两层,倒是干净,一股狗骚味儿和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味。而里面至少有十几只品种不一样的狗呆在栏杆后面可怜巴巴地望着尉迟。店员接着说,怎么样?还行吧?至少得算三星级酒店水准,你想啊,要是你去住酒店,起码得两三百吧。
说得是说得是。尉迟已经没有挑剔的力气了,付了两百块钱押金,算是先让哪咤在这儿住下了。在填写狗主人个人信息时,他有意无意填错了联系地址和手机号码。
回到家,他把情况跟小羽说了。小羽心疼钱。五十块一天呢,而且你也不能长期放宠物店啊。
要不我不拿回来了?反正他们也找不到我,再说,宠物店的人总不至于虐待狗吧。
那可不一定,他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慈善机构。没准他们把对狗主人的气全撒在狗身上。
那也跟我没关系了,我看不见。
他们会诅咒你,把你遗弃狗狗的事情发到网络上,然后成千上万的网友在微博上唾骂鄙视你,最终有好事者人肉搜索,查到你的住址和电话,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清楚明白原来你尉迟是一个没有爱心的人,是一个绝情的人,是一个冷血的人,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到时候……
嘿,你跟我较什么劲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样太残忍了。
眼看小羽眼泪就要下来了,尉迟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没事,我这就把哪咤接回来,别伤心了。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小羽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满脸泪水地说,那么,孩子怎么办?
尉迟开着车,飞驰在城郊的公路上。他也不知道去哪儿,只觉得离家越远越好,至少要远到一个哪咤不能自己循着气味找回来的地方。虽然已经是三月份了,但北方的树木依然光秃,车外雾霾弥漫,犹如一个刚刚进行过激烈战役的战场。哪咤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已经睡着了。
他经过了一座桥。这座桥名叫苏庄桥,想必此处名为苏庄;苏庄桥下有一道水闸,将桥底这条不知名的河流一分为二:一半波涛汹涌,一半浅滩水洼。尉迟将方向盘一打,下了一个陡坡,把车停到了岸边。他熄了火,拉上手刹,拔下钥匙,拍拍身旁哪咤的头,然后开门下车。
面前是一道宽约一百米的河,由于雾霾的原因,河上能见度很低,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不远处的岸边有三两个闲人在钓鱼。尉迟把哪咤脖子上的链条解开,然后说了句,去吧。只见哪咤兴奋地怪叫一声,发了疯似的扭头就跑,无畏地冲进了河里,溅起水花,接着畅快地游了起来。
看来是憋坏了。尉迟感到一阵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呆着了。但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他就被深度的焦虑笼罩住了。他想起了这次出门的任务,没错,要把哪咤扔掉,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它找不到回家路的地方,让它自生自灭。
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点上了一支烟。这时,他发现身旁有一只鞋子。这是一只破旧的帆布鞋,绿色,看上去有40码大小,由于长期经过河水的浸泡和太阳的曝晒,鞋面上的漆色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乳色的胶底发黑、溃烂,只有一根洁白的鞋带反而焕然一新,就像从未使用过一般。他把鞋拿起,举过头顶,甩手扔进了河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痕迹也不留,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他突然想到,哪咤其实也跟这只破鞋一样,老,旧,无用,被遗弃,最终消失不见。它是动物,也许它并不喜欢公寓生活,就像它刚才表现的那样;也许自然环境反而能激发它的生命机能,他把它留在身边,未必就是给它最好的生活,那么,放它回归自然(不是遗弃它)这么好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背负道德压力呢?想到这,他不由一阵轻松,狠吸了几口烟。
但很快,他又重新沮丧起来。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这样想这样做的最终目的不过是给自己的残忍寻找借口。一想到自己虚伪地给自身开脱罪行(是的,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他就觉得恶心。老实说,他对自己恶心透顶啦。
到了后来,他又开始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养狗。如果一开始不养狗,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还记得那个傍晚,他刚下班回来,在小区对面的超市门口,遇见了那个卖狗的妇女。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天气非常寒冷,那女人将三只小狗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原地跺脚取暖,脚边竖着一块硬纸板写着的牌子:“找好心人收留小狗,金毛,纯种”。
我看看。尉迟把手伸过去,想摸摸小狗的头。
先别摸。小兄弟,你是好心人吗?
尉迟犹豫了一下,说,你看我像吗?
像,小兄弟,你就是好心人。
那可不,我也觉得自己心肠挺好的。
那你挑只小狗吧,这是我家金毛前几天刚下的崽,你带回去好好养吧。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呢,还养狗。
你不是说自己是好心人吗?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行吧,我挑一只,你给他们取名字了吗?
取了,大的叫大宝,这只是二宝,还有三宝。吉祥三宝嘛。当然,名字你可以再取,现在它们也记不住自己的名。
哪只活泼一点?太安静的我怕养不活。
这只吧,二宝,你瞧,它看着你还笑呢,来,二宝,给叔叔笑一个。
咳,狗哪会笑。
谁说不会呢。你瞧,它笑了,笑了。
就它了。那我抱走了?
嗯,等会儿,五百。
什么五百?
五百块啊,这狗。
啊,你不是说寻找好心人吗?
是啊。
好心人现在就在眼前。
没错啊,你是好心人,所以只收你五百块。这纯种金毛,你要是去狗市场,至少得要你两千。
那我不要了。我说了,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你别走啊,生意都是谈成的,不是吗?
最终,尉迟鬼使神差地花了两百块买下了二宝,随后改名哪咤。因为它太能折腾了,到家第一天就尿湿了尉迟堆在角落的一叠书。那段时间尉迟刚参加工作,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真的是孤独,哪咤倒是带给了他些许欢乐。
此刻雾霾越发大了,尉迟感觉自己如同飘在云层当中,从河面上来的一股寒气钻进了他的肌肤,令他不由打了个冷颤。他这时才意识到,哪咤离开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刚想扯起嗓子呼喊几声,然而一种强有力的意识瞬间控制了他的大脑。
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吗?
也不知怎么的,他开始觉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机械地走向自己的旅行车。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发动,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感觉车身在抖,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他使出全身力气攥紧方向盘,挂上d挡,刹车一松,车身一个顿挫向前,随即,他狠狠地踩下油门,轮胎在砂石地上打转,溅起泥土满天,犹豫了半秒,终于冲了出去。
归途中,他把车开得飞快,好像刚杀了一个人,身后有无数的警车正奋力追捕。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也想好了无数应对朋友和亲人疑惑的答案;他想给小羽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而随车充电宝也不知道掉到了哪个角落;他看见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狗链,一把抓起从车窗抛了出去,就像抛掉一根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慢慢的,罪恶感终于被前进的速度超越了,并且远远的、毫不做作地被甩在了身后的漫长公路上。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去了这么长时间。多么漫长的一天。他疲惫不堪,恨不得立即躺下来睡上一觉。屋内出奇的安静。床上空无一人。小羽去哪儿了?这个时间她本应该在家。焦虑感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倒出了一杯橙汁,咕噜灌下。
电话铃声猛然大作。吓得他魂不附体。他抖抖索索地拿起听筒。是小羽。又哭又闹,声音中透着虚弱。
尉迟,你去哪儿了啊,我怎么也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好害怕……
别怕,我回家了,小羽,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天太黑了……尉迟,你快来吧,我刚刚被一辆车挂倒了,我真的好害怕,那辆车真的开得好快,我没注意,对不起,我现在肚子有点疼,啊,血,尉迟,真的是血……
紧接着,尉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犬类濒死前的哀鸣和痛哭。
慢三,负能量传播使者、“致郁系”领军人物。@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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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58 像动物一样活着
。t|xt。小。说天+堂
作者陈小雨
我很喜欢给卡卡洗头。
最近在外拍纪录片,暂住在姐姐家,洗头的次数就多了。在大理,在我们自己的家,大约只为她洗过两次,或者三次,又或者四次。大理气候凉爽,我们不大出汗,自然也不用每天洗头。况且,我们租的是一院老屋,洗澡只好在院子里。用电磁炉烧上一大壶开水,同凉水一起兑在浴盆中,站在院子的角落——玄关的背后,于石榴树和李子树之间挂一块麻布稍作遮掩,拿毛巾擦洗头发和身子。空气很新鲜,一抬头便是蓝天艳阳或灿烂星空。
我很幸运,在未满十八时就追求到了心仪的姑娘,并同她生活在了一起。如果称她为我的女友,听上去未免情分过浅,所以,我总是把她介绍为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