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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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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回来之后,尽管老师们会有意关心他,但这种有意反而就说明了情况在起变化。是的,阿福不再是老师们的宠儿,即使是在被表扬的时候,仍无法掩饰老师话语最后的那一声叹息。一学期过后,甚至连多余的关注也不经常有。这也让我们产生了一种错觉,现在的阿福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足以救世的阿福了,他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实际上阿福依然优秀,虽然脱课一学期,还一直保持着成绩年级前十。那时候我们已经初三,学生面临着中考的压力,班主任则是紧紧地盯着升学率,多一些同学进入省重点市一中成为了重中之重。 当时市一中分配给我们中学十五个免试名额,全校前十五名成绩优异的学生不需要中考就能直接进入一中。



上面政策一下来,就是下面实施对策的时间。照理说十五个名额应该给综合成绩前十五名的学生,但是学校为了提高重点中学升学率,打算把名额分配给考一中有风险的中等实力学生,让最优秀的十五名学生仍然参加中考。



于是各班班主任开始游说,展示张仪之才。他们找来那十五个学生晓以大意,让他们放弃名额,一副学校培养你们三年,是该你们报答学校的时候了。结果那十五个学生中有十四个都被老师的苦心打动,有得还流了泪,表示愿意遵从师长教诲,只有一个人拒绝了老师的提议,他就是阿福。



阿福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于是在道德上他彻底成为了老师、同学们心中的反面例子,只是顾及他是病人,很多人没有当面说,背地里我却听到不少骂阿福自私小人的。



因为是阿福最好的朋友,免不了也成为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那时候我也颇受煎熬,虽然从未有过要远离阿福的打算,但着看着他跟没事人的样子,我甚至产生过疑惑,阿福,是不是真的堕落了。



中考过后,我和阿福进入一中。那时候我们不在一个班,我又交了女朋友,和阿福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出去玩。



那一年市里在人民公园办园游会,我弄到两张门票,于是和阿福约好在公园门口见面。谁知到点了还不见他人影,等来的却是比我们大两届的老周。老周也是个奇怪的人,这么些年来一直游荡在学校与社会之间,成绩却没有落下,同样没有改变的爱好是调戏、欺负我。



看我手里有票,老周抢过一张,也没咨询我的意见,自己就排到了公园门口的长队之中。我一脸茫然,虽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但是那更是种习以为常的无奈。看着队伍缓缓推移,老周也慢慢前进,等到阿福来的时候,老周已经快进入公园了。



靠,给我票,我进去揍那老小子。阿福明白情况后扔下这句话,然后气愤地进入公园。



我就那么麻木地看着阿福,就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实际上我更怀疑的是,阿福有什么能力替我抢回票。



五分钟之后,人群中引发了骚动。整条队伍像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蛇,忽然间蛇的腹部开始剧烈鼓胀,随后好似涨破一样,老周受力从“腹部”弹了出来,跌坐在地上,阿福也跟着慢悠悠地出来。



老周是被队伍里的人推出来的。



老周脸涨得通红,起身挥拳就要打阿福,阿福也不惧色,没有躲避反而将脸迎上老周的拳头。这么一来老周反而迟疑了,扬起拳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老周犹豫时,队伍里再次引发喧闹,甚至连公园保安都出来了,老周遭到了排队群众的指责,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还用手指戳着老周,大有围攻他的意思。老周一看触犯众怒,这才识相丢下门票,悻悻离开,走前还不忘警告我和阿福走着瞧。



我拿起票子,问阿福怎么做到的发动群众的。阿福说,老周抢票本来就能引发民愤,更何况,我是个病人啊,只是可恨没能打爆老周的头。我说,还是文明的好,我们都是文明人。



然而这件事果然如老周说的那样,没有划上句号。



一周之后,我在小弄堂里被人抢了手机。那人绰号狗剩,是老周结识的社会上的人,据说一开始是叫“狗圣”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成了“狗剩”,真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狗剩以前也曾经被派来捉弄我,据说犯下的事情不少,但是未成年,抓进去多次又被放出来。



我告诉狗剩,手机里虽没有艳照但有很多女友发给我的短信,对我很重要。我甚至还留下了眼泪,企图打亲情牌,感动他把手机还我。狗剩听了半天,好似发现了商机,让我明天一个人带600块钱到人民公园,一手交钱一手还手机,要是敢叫人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手机。



狗剩走后我很无助,因为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手机是背着父母偷偷买的,指望父母帮忙无异于自杀。无助之时我想到了阿福,于是打电话给他。阿福得知来龙去脉,当即决定明天和我一起去人民公园,替我出头。我说不行啊,狗剩说了不可以叫人。阿福让我放心,狗剩一定不会注意到他。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来到人民公园,那时候才五点多,公园里没什么人,阿福就在我附近四五米的地方守护着我。狗剩来了,他迟到了起码有半个小时,交易的时候看到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废纸,刚要发怒,阿福已然渐渐靠近,在飙发电举之间便朝狗剩头上轰出一拳。



那一次,我夺回了自己的手机,但是我和阿福,都光荣负伤。



狗剩没有立刻被阿福打倒,中拳后只是低哼了一声,然后对阿福展开反击。



阿福被他摁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拳头微微发热,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和狗剩扭打在一起,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打架。



事后我和阿福躺在草坪上抽烟,那是阿福说为了助兴从杂货店买来的。我们猛吸着烟,低头看着身上的创伤,烟雾在头顶聚集,随风氤氲作散。我说我们真是酷毙了,仿佛是在镜头前的演员一样。刚说完这话天就突降大雨,让我们成为了落汤之鸡。



这次事件之后,阿福举家搬去了西安,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阿福走了,原以为我的生活会呈现另外一种模样,一切却依然相似。每日的早操诵读,和女友的你侬我侬,课后的吵架嬉闹,老周的咄咄逼人……没有人为阿福的离开赋予过多的话语,就像电影剧本里删去了几句路人甲的台词。



后来我明白,之所以我认为阿福的离开会改变我的生活,是因为我把自己当成了剧本里的主角,实际上在大的剧本下,我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我渐渐习惯了没有阿福的日子,像往常一样学习玩闹,像往常一样和女友爱意浓浓,只是在老周多次苦苦相逼之后,我的拳头砸进了他的脑壳。



回忆着过去,我居然在飞机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怪梦,这个梦的开头是说我所乘坐的飞机即将坠落,就在飞机像一只哀怨的老母鸡般鸣叫落地的一刹那,时间静止了,然后一个像是神的使者模样的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着奇怪的话,这段话像极了我看过的一部电影,在梦里却怎么也想不起电影名叫什么:大地之神厌倦了人类的虚伪,决定要毁灭世界,人类只能以活人来祭祀他,才能得到暂时的延续。那个被祭祀的人就是我。神的使者哀求我,只有我现在肯自杀,人类才能得救,说着她拿出刀、斧、绳、奶粉,问我要用哪种死法自杀。



也不知道梦里怎么想的,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坚决不自杀。神的使者都快给我跪下了,说,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可是电影的主角,救世主,哪有救世主这样的!不肯自杀,地球毁灭你也是会死的,为什么不救救所有人呢?



我反问,为什么不拉他们来垫背呢?然后我点燃了一根烟,缓缓道,人类这么复杂,是应该换换新的物种统治了。说完神遮天蔽日的大手从地底伸出,重重地拍在地表,地球毁灭了。



在地球毁灭的一刹那,阿福居然出现了,问的还是那个问题,如果牺牲你一个人能拯救全人类,你干不干?



我说,干!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着陆于咸阳机场,我赶紧拿好东西下了飞机。



手拿行李走在出口通道里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么多年没见阿福,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呢?脑海里最先呈现的是一身西装的阿福,手上还戴着金表,然后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告诉我,陵园进出要收费。



画面再要转的时候,一切想象忽然有如气泡般“啵”地一声消散。我一眼就看到了阿福,仍旧是那副身影。



阿福在出口处静静地等待着我,依然闪烁着双眼,脖颈依然肥厚,好像在下巴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护颈,但是让我一眼认出他的,还是他身子下面的那副轮椅。



阿福就坐在那里,像过去那样手指轻弹着轮椅护手边沿,不时地看一下手表。这让我产生了错觉,仿佛此时不在咸阳机场,而是在过去的某一个周末,我们约定在某一个公园碰头。



阿福在确诊抑郁症的第一个周末,企图跳楼自杀。我知道那是出于冲动,如果深思熟虑,他不会选择从自家三楼阳台跳下,而会换一个更高的地方。但是这一冲动,让他再也站立不起来。



因为轮椅,他从救世主的宝座跌下,失去了万千宠爱;他不需排队便从快速通道进入人民公园,截住老周;也因为轮椅,他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狗剩,是啊,如果要干架,谁会注意一个病人呢?



来了?



阿福朝我挥手,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容。



在看到他之前我曾担心自己会流泪,还想了很多忍住哭泣的方法。现在我才知道一切顾虑是多余的。



需要的,只是回阿福一个笑容。



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



你的末日计划清单呢?阿福说,像过去那样拍拍我的肩。



我拍拍书包,清单就在书包里。这次,我也写了满满一张a4纸。但是,这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wW w。xia oshuotxT。



VOL。45 请您听我说

t;Xt;小;说天;〃;堂

作者独眼



 



老张跟老金说自己要去参加“那个座谈会”,老金反问说:“什么座谈会?”



老张说:“就是市物价局那个。”她心里知道不是物价局,但物价局听上去更气派更重要。



“别去,去那儿干什么。瞎耽误工夫。”



“去听听别人怎么说,也给提提意见。这西红柿都两块五了,领导一来,菜市场卖菜的都改口成八毛一斤了,等着他们了解实际情况,不得猴年马月?”



又说了两三个来回,老金放弃了,说“去去去,乐意去瞎哔哔你就去”,问了她回不回家吃午饭,就拿着购物袋背着手下楼卖菜去了。



老张在公交车上还在想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沉稳,实在,像个干实事的人。几个月以前,她第一次打电话来,说自己是“市物价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想了解一下您本市物价的看法。”



老张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养尊处优的公务员,“我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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