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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科技的使用,让巫师们得到了清晰到栩栩如生的鬼魂影像。一些巫师第一次看到此类照片时,因缺乏心理准备直接吓晕的笑话早在业界传开。蝙蝠显影法在欧洲大陆广受肯定,它让巫师们的工作变得更加轻松简单。当他们把照片扔到客户面前,随之而来的震撼是毋庸置疑的。
1902年10月,英国巫师梅则仁随本国使团到访北京,首次将蝙蝠显影法引入中国,第一个尝试者,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
神秘的东方曾引发梅则仁无限遐想,真正来到这片土地后的各式见闻则令他莫名又疑惑,而皇家极尽铺张的奢靡与辉煌,更是让这个来自英国偏远小镇的巫师又惊又叹,领队看不惯他整天张着嘴巴的痴傻状,训斥说,大英帝国船坚炮利,现在是我们更威风,你不要这样给我们丢脸。
慈禧对西洋奇技淫巧不屑的同时,却又抱持一份暧昧的兴趣,蝙蝠显影法更是让她好奇,但梅则仁给她所拍照片的内容,却成为机密,不得对外泄露。
大人物们天天风云国际,梅则仁和用照相机拍鬼只是花边余兴,多数时候他都无所事事。不久他认识了一位中国同行,梅则仁热爱自己的专业,对各国法术都乐于见识和了解,而古老中国的种种传说尤其令他向往,为此他曾自学汉语,虽然口语稍显生硬,但交流基本无碍,两人年纪相近,都在四十岁上下,性格投合,很快成为朋友。
这人名叫曾不灵,是皇宫御聘的法师。宫中御聘法师共有两位,除了曾不灵,还有一个耄耋老翁,须发斑秃,脸色阴沉,给人极难亲近的观感,对梅则仁和他的照相机也是明显瞧不上。曾不灵说,他们两个分属不同门派,他这一门叫置位,简单说,就是通过摆放或挪动特定物体达到作法效果,老头那一门叫解化,采用贴符念咒变更事物演进,两派有重合有分歧,但主要是分歧,双方长期处于敌对状态。老头叫吕冻冰,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解化掌门。
梅则仁终于有机会得见正宗的中国法术,自然万分期待。一天两人都有空闲,曾不灵邀他来到家中,在墙角抓了一只蟑螂,打算给这位外国朋友表演置位里的定物。
他找了四块砖头,在屋外空地上围成一个正方,将蟑螂放在里边。蟑螂在这个砖砌的空间团团乱转寻找出口,巡视数圈后,确信四壁周密,随即爬上砖头企图翻越,曾不灵适时用手指将它拨回,得意地说:“看,这就是定物,法术不破,它休想走出这块方寸。”
梅则仁目瞪口呆:“老兄,你就凭这个混饭?”曾不灵笑道:“你别急,这只是简单示范,告诉你大概是怎样一个状况,我还没动真格。你帮我看好这小东西。”他又找了四块砖头,以原先搭建为中心,在十米开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放一块,每放一块,都站在边上小声念叨一番,完毕后他回到中心,将之前的砖头撤走。
曾不灵跺脚拍手,惊吓蟑螂,蟑螂惶恐乱窜,但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让它始终逃不出很远,它的快速走动,清楚地描绘出那道屏障包裹的区域,就是之前砖头围起的正方。梅则仁惊喜不已,跷起了大拇指:“中国人,了不起!”曾不灵微微一笑,又轻声念了几句,伸手将蟑螂拾出,潇洒地弹走。
这是一次难得的中外法术交流。梅则仁看着这位中国同行,只见他表演完毕后一副身心愉悦的模样,不禁技痒难当,随即掏出一个水晶球,要看曾不灵的未来。
两人进到屋里,梅则仁将门窗布帘掩上,屋内顿时变得昏暗,又点上一支蜡烛,和曾不灵分坐在水晶球两侧。气氛虽有些诡异,但两人的表情都很放松,学术探讨增进了他们的友谊。
水晶球初时纯澈透明,慢慢从内部起雾,雾气在固态的球体里袅袅流动,似因找不到出口,其状愈显挣扎焦躁,此后雾气越积越密,终至整颗球一团漆黑。这一过程中,梅则仁的脸色从开始时的轻松,变成沉重与惊愕。曾不灵催他说:“看见什么了?我一团黑什么也看不明白呀!”
梅则仁沉默片刻,悲悯地望着对面的曾不灵:“曾师傅,水晶球告诉我,你活不过这个月了。”曾不灵愣在椅子里,忘记该作何言行。梅则仁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塔罗牌,宽慰他说:“西洋技术到了东方,或许存在偏差,有可能我哪里弄错了,我们再来验证一下。”
曾不灵恢复镇定,依指示洗牌切牌,然后慢慢抽出七张,由梅则仁在桌上摆好,再一张张翻开。纸牌潮湿阴凉,有着蛇的触感,那些花花绿绿繁复怪异的画面,曾不灵完全不解其意,却藏着他生死的答案,他的脑子里出现一阵飘忽的眩晕。梅则仁用低沉的嗓音解读,这些牌确认他活不过这个月了。两人一时都语塞,漫长的静默中,曾不灵狐疑满面,最后突然站起身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两人前往东郊,来到一户农家的菜园外,只见一个灰色人影,在叶片和枝蔓间忽隐忽现。曾不灵一边看一边拿手指在掌心来回划动,梅则仁注意到,手指的来回似在记录人影行走的路线。不久人影消失不再出现。曾不灵说:“你跟在我身后。”
走进菜园,视野里的光亮顿时暗了一半,这很不合理,梅则仁讶然抬头,想寻找太阳的方向,却看见硕大无朋的芹菜、扁豆、西红柿……,它们的轮廓正向暗色的天际急速奔涌,很快这些蔬菜原有的外观不复存在,只剩一些或明或暗的色块与线条。在这样的世界行走,方向感早就丧失殆尽,甚至远近上下都已无从判断。
所幸曾不灵依然清晰地走在眼前,他突然伸手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一边继续往前走。光线又是一变,已经来到一间屋子,那个穿灰衣的人,坐在一把藤椅里,他身宽体胖半百年纪,一脸安详的纹路。
曾不灵说:“这是我师兄路大通,是我们置位的掌门。”梅则仁懵懂地致礼,回头看去,只见屋外仍是一片清爽的田园,惊呼道:“不可思议!”曾不灵随即也将梅则仁介绍给路大通。
得知这位洋师傅掌握摄影鬼魂的奇术,并给慈禧拍过照片后,路大通大感好奇:“那么太后身后,有没有跟着谁的魂魄呢?”曾不灵说:“师兄,这件事情你我都不方便知道。”梅则仁也说:“是的,这是秘密,我必须遵守诺言,不对他人泄露。”路大通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能不能给他拍一张。梅则仁说:“路师傅,你是高人,能给你拍照,是我的荣幸。”随即架起相机。曾不灵说:“师兄,你还真敢试啊?”路大通拉住他说:“有什么不敢的,你跟我一起吧。”一道闪光,照片拍下。
梅则仁说:“洗照片很慢的。”曾不灵眼中一亮,说:“师兄,把你厨房借给他用一用吧。”路大通领着他们来到另一间小屋,屋外四个墙角各插一枚风车,曾不灵向梅则仁解释:“师兄嫌炖肉熬汤之类太费工夫,给厨房施了法,你看这风车转起来多畅快,在这里做饭烧菜也变快了。”梅则仁说:“看来法术已经进入你们的日常生活,处处都是神奇。”
用床单将窗户蒙住后,厨房就成为一个临时的暗房,梅则仁很快将照片洗出,路大通捧在手里俯身研究,只见曾不灵身后站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头,一脸狰狞的愤恨,自己身后则拥挤着一堆瓜果蔬菜。
路大通神色黯淡地说:“师弟,你害死过人?”曾不灵说:“师兄,我没有,这是解化的一个门徒,我和他的确有过节,闹得很不愉快,但他是自己得病死的,没想到他那么恨我,死了也要跟着我。”梅则仁说:“的确,跟在你身后的亡魂,不一定都是因为你死的,生前和你纠葛深的,就有可能出现。”路大通说:“师弟,尽量少给自己树敌吧,你看这,太叫人不安了。”他看了看曾不灵身后虚无处,曾不灵打了个冷颤:“我知道了,你别说我了,你看你自己是怎么回事?”
三人都低头看照片,那些茄子青椒萝卜土豆,让梅则仁彻底错愕了,这种现象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发生。曾不灵忽然大叫道:“我明白了,这些蔬菜瓜果全都成了精,快看它们笑得多开心。”梅则仁心想,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植物没有嘴脸,怎会拥有笑容?他刚想驳斥荒谬,眨眼再一看,发现照片的确向他传来微妙的愉悦,那些蔬菜瓜果在路大通身后挤成一团,呈现的是一种争抢入镜的活泼姿态,虽然没有具象的笑脸,快乐的气氛却扑面而至,甚至隐隐约约似有笑声,但梅则仁并未就此宽心,他见过无数亡魂,此情此景却是远超他经验的诡异。
曾不灵说:“梅师傅不必惊慌,这些精怪应该都是善良的。”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他认为师兄路大通用法术种庄稼,追求优良品质,例如让西瓜变得更甜,番茄愈加多汁、芝麻颗颗肥硕饱满,都是他努力的方向,他的悉心呵护,以及独特的法力种植,无意中让这些植物的生命得到了升华,成为精怪,它们出现在路大通身后并非因为仇怨,而是一种感激与崇敬的跟随。
路大通之前显然对此并不自知,听完曾不灵的解释,他表示基本认同。曾不灵遗憾地说:“师兄绝技高妙,却甘愿施用在庄稼地里,实在浪费,实在太没抱负。劝你和我一起做官总不听,那才是一展身手的正途。”
看完照片,天色已是一片墨黑,路大通让两人留下吃晚饭。照片里的异常,让梅则仁在饭桌前产生心理障碍:“路师傅,你赋予这些蔬菜生动的人格,我现在很难动筷。”路大通说:“放心吃吧,它们被我种出来,又被精心烹制,再被品尝,完成应有的历程,想必是快乐的,所以才兴高采烈跟在我身后。”
梅则仁勉强吃了一点,并尽量挑拣肉食。饭后,他心事重重地坐在角落:“我还是不能克服,我打算以后只吃荤不吃素了。”路大通和曾不灵对望一眼,不知如何劝解。
曾不灵将路大通拉到一旁说:“师兄救我,这位梅师傅今天给我……算是算了一卦吧,说我快没命了。”两天前李莲英召集他和吕冻冰,说再过半月就是慈禧寿辰,京城已连续百日没下过雨,两位法师谁有手段,应竭力促成一次及时雨,冲刷积垢涤清街面,焕然一新的气象,必然能让太后舒畅开怀。这是一次表现的机会,怎么能让吕冻冰抢在前头?曾不灵慨然揽下这一朝廷要务,即便他并无求雨的实力。
路大通说:“你明知自己不会,何必逞强?求雨极难,号称能求雨的多是骗子,有些能实现的也并非真会,只是掌握一些看天色的要领,下雨前假装作法,等雨落下来就说是自己功劳。真正的求雨等于是变天,你想想那得多难,不是糊弄人的江湖把戏。”曾不灵说:“这些我也明白,事已至此,只求师兄一定要帮我。”路大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