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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的时候都是周一的中午,再随手买一些吃的带上车,话说浙江的肯德基总是比上海更辣一些。
十年前,我正式开始了我的拉力赛生涯。第一场比赛在上海佘山,彼时的拉力赛段,此时已是五星级酒店和山脚别墅。赛段的起点就在如今的世贸佘山艾美酒店,一起步就是数百米的大直线,然后拐进今天的月湖公园,那里也是记者和观众最云集的地方。记得2003年的比赛前夜,我进行无数次幻想,那人生的第一个转弯要如何呈现,是走一个非常标准的赛车线呢,还是炫目的漂移入弯,或者是中规中矩拐过去就行。结果是我没刹住车。我的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转弯就以一把倒车开始。
很快,锦标赛就到了浙江龙游站。那是砂石路。我喜欢拉力赛,就是因为少年梦想。看着那些拉力车手在山间树林里高速漂移,十多岁的我目瞪口呆。从那一天,我就立志要和他们一样。人哪,在青春期总是不承认自己有任何偶像,却忘记年幼时他们给你的力量。当绑上安全带,戴上头盔,我觉得我所崇拜的拉力赛前辈们都附体在我身上。
然后,我第一个赛段就掉沟里了。
自然有很多人笑我。其实在比赛的第一年,我的财力就难以坚持下去了。2004赛季尤其艰苦,朋友的私人车队退出了,没有人要我,我只能自己修车。积累的版税花的差不多了,因为醉心赛车,便无心写书,经济上也没了后续,只能在衣食住上控制支出。北京一起玩车的朋友恰好又都普遍富有,有时都不敢一起出去吃饭。有一个朋友家里做地产,见我居无定所,说出于情谊,可以卖我一套二环边的房子,一百多平,十多万。我账上正好留了几万,是准备支撑之后几站比赛的,都没过脑,直接推辞了。当时我想,要是拼出来了,就算是对自己的童年幻梦有个交代,做个房东似乎从来不在我的梦想范畴之内。于是毅然决定给自己买了几条轮胎。因为买轮胎,遇上一个好心人,终于迎来了我人生第一个赞助商——米其林决定送给我六条轮胎。
虽然仅仅是六条轮胎,我也激动难抑,毕竟是国际大厂商。这是我走向牛逼的第一步啊。这六条轮胎价值一万左右,我又自己掏了几千,单独做了巨大的贴纸,把整台赛车都贴满了他们的商标。领航不解,我说这叫感情投资。虽然赞助不多,但我这么一贴,人家就会觉得你仗义。朋友说你不愧是上海人,精明。我说哪里,远见而已。
比赛一开始,送我轮胎的哥们就跑过来,面露难色道,兄弟,我们只是帮助你,不需要你这么回报的。
我说,没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朋友欲言又止,走了。
后来有人来传话,问我能不能把这贴纸给撕了,因为轮胎公司总部的老外来了,突然看见有台贴满自己商标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赛车,非常不悦。米其林有非常严格的赞助规定,一般只赞助能获胜的车手。我们对您的帮助不求回报。但您贴着一车我们的牌子,容易让外界产生误解。
我愣了有几秒,说,现在没时间了,等第一天比完再撕吧。结果一进赛段,因为赛车老旧,年久失修,没几公里避震器断了。我是一个对机械几乎一无所知的车手,只知道抛锚了要打开引擎盖假装看看,显专业。那是我连续好几场因为坏车而退赛了,此刻又逢其他车手开着全新的赛车掠过,我恨不得它卷起的土把我给埋了。手机同时响了,是朋友打来的。他问我,听说你又退赛了,别灰心,哦,对了,贴纸撕了没?
那是我第一次为拉力赛默默流泪。要知道如果你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一旦你做不好一件事情,人们对你的嘲笑很可能打击到你。我偷偷把车拖回了汽修店,无颜再去赛事维修区。
和励志电影情节不一样的是,接下来的比赛,我并没有逆袭。在第一个赛段,赛车爆缸了,活塞把缸体打了一个大洞,引擎室烧了起来。当时的我再买不起一个发动机,但在火光照射下,我再没有感觉心酸。要知道坚固的事物都要经过烈火的锤炼,这火光既不能温暖我身,也不能焚毁我心。从那一天起,这件事情,我必须做到它。每个人的身体,都有厚的地方,他们各不相同,有些人厚的是手上的老茧,有些人厚的是背上的污垢,有些人厚的是脸上的老皮,我愿自己厚的是心脏的肌肉。打死也不能放弃,穷死也不能叹气,要让笑话你的人成为笑话。
发动机烧了以后,我回到老家。邻居家发小韩春萍(他是个男的,于是喜欢管自己叫春平。大家的疑惑与我的疑惑一样,答案只有他爹妈知道)对我说,你骑自行车还不错的,但是赛车还是很难去赢全国比赛的,我们承认你在亭东村还是最快的。我说,你等着看吧。
后来的故事就是现在这样了。2012年,这是我参加拉力赛的第十年。在第一次退出比赛的浙江龙游县城,我捧起了自己第三个年度车手总冠军的奖杯。高兴的是,我终于可以向春萍说我做到了,因为一次可能是侥幸,两次可能是运气,但三次说明我还可以。遗憾的是,我起步太晚了,能力有限,我相信自己在亚洲的拉力车手中也许还不错,但无法和那些欧洲人相比。我们的环境和我自己都不够好,也许更有天赋的人,能站上世界之巅的人,正在电脑前读着这篇文章,他甚至连驾照都可能没有。
我也明白了很多事。他人笑你,是正常的,无论是主观,是客观,你当时都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你有什么资格豁免被他人嘲笑?你的哭泣,你的遭遇,和别人的困苦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么?每个人都想召唤上帝,每个人都常觉得自己快要过不去。他人鼓励你,那是你助燃的汽油;他人笑话你,也许是你汽油里的添加剂。后来,我并没有和那些当年笑过我的记者们反目,反而现在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现在,我的赛车上已经被各种赞助商贴满,我用着倍耐力或者横滨无限量提供的最好的轮胎,开着最好的赛车,每场比赛都更换着最好的部件,但我还记得当年的那六条轮胎。那时我觉得我要争气,要让他们见识我的实力,现在我觉得我应该纯粹地感谢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给我斗志,而是他们的确做得很好,又帮到有潜力的车手,又要确保自己的商业原则,如果我是决策者,我也会这么做。你知道你能做到,别人觉得你也许可以做到,那么,少废话,做到再说,其他的怨气都是虚妄。自己没有展露光芒,就不应该怪别人没有眼光。
如果没做到,我也不会黯然抑郁。至少我童年的幻想不是赢得冠军,而是纯粹绑在拉力赛车里,像我的偶像们一样把赛车开成那样。我知道这路漫长,甚至我的胜利未必能给我增添荣誉,反而还让外行错以为我们的全国锦标赛是个山寨比赛,居然能让一个写字的赢得冠军。不甚明了者倒无妨,可能还会有人反冒出恶意。没关系,总有这样的人,说起赛车只知道f1,说起足球只认识贝利。在他们嘴里,世界上只有一个叫比尔盖茨的人在做生意,你做到了a,他们会说你为什么没有做到b;你做到了b,他们会问你为什么没有做到c。对于这样的人,无需证明自己,无需多说一句,你只需要无视和继续。做事是你的原则,碎嘴是他人的权利,历史只记得你的作品和荣誉,历史不会留下一事无成者的闲言碎语。
以此文献给我的2003——2012拉力赛季,献给每一个认真做事不言放弃的朋友,献给每一台被我撞毁的赛车,献给为我祈祷一直劝我退役的家人和朋友,献给和我并肩奋战的队友和技师们,献给2008年去世的拉力车王徐浪——我从你身上学到如何开车,我赛段里的每一个动作也许都有你的影子,你让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会磨灭的,你让我学会了笑对一切,你让我懂得世界上再多人企图抹黑,甚至这世界再黑,你只需笑,而且要咧开嘴,因为你的牙齿永远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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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7 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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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耀辉
(《一个身体》系列)
最近,常常听到有人呼唤我。
每天晚上,当我儿子来我卧房替我关灯的时候,啪,我便听到了我的名字。
我跟儿子说,有人呼唤我,好像是你爸爸。儿子说怎会呢,爸爸不在了,一定是你年纪大,耳朵不灵。
不是啊,明明有人喊我的名字啊。我越是坚持,儿子似乎越是不安,他一定以为我的病又重了。后来,我就不再跟他说了。
其实,也无所谓。反正,听到人家听不到的,或者人家不想你听到的,很平常,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如常,但假如忍不住说出来了,人家担心你啊,或者干脆认为你疯了。
我很习惯不说。
曾几何时,听到人家听不到的,或者人家不想你听到的,是先知。
听,觉。
人耳只能听到震动频率在20…20000赫兹以内的声波,超过的,狗才听得到,至于低过的,蜗牛,靠肚子觉得到。
蜗牛。我记得,昨天,不,应该是上个月了,我去医院做听觉检查,看到一张耳朵的解剖图,内耳多像蜗牛。
当晚就发了一个梦,梦到一只蜗牛从我耳朵爬出来,慢慢的,慢慢的,起初,耳旁的发丝是黑的,后来是白的,然后,蜗牛爬过而留下的湿湿的粘粘的痕迹,原来写着一个个的秘密,都是我听过并且答应保守的秘密。
连自己都忘了。
原来我的耳朵收藏了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
怪不得,我们都把注意放在耳珠上,最好看不到耳洞。
怪不得我们戴耳环。多离奇的习惯啊,刺穿来改造身体,并且集中在微小的耳珠上。我多久没戴耳环了,自从病了之后。但人类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已经戴耳环了。
那次,我们游博物馆,展品之一是波斯帝国遗迹里的士兵浮雕,他们都戴耳环。
会不会是为了辟邪?我问他。有可能啊,他说,耳朵从来都是保护我们的器官,不是吗,即使睡着,一样张开,万一有什么走近,听到了,感觉危险了,也就醒了。
假如睡着之后什么都听不到,多可怕,我说。别怕,他说,我会守在你身旁直至天亮你的眼睛再张开。
那时,我们多年少,多轻狂。
然后,我问他,为什么结婚是用指环的?我觉得耳环更好啊,假如承诺必须说出来和听进去,信物不该贴近耳朵吗?手指,离开自己太远了。
而且,谁说的,男人用眼睛来爱情,女人用耳朵。
后来, 我们结婚,还是按惯例互送指环,但他还多送我一双耳环,左右各垂着一串碎水晶。每次戴的时候,总听到水晶碰撞的清脆。
我的耳朵,究竟听过多少美好的声音。
小时候,我们只有收音机,做广播剧了,听着门打开的声音,杯放上碟的声音,纸搓成团的声音,很专注,会想象,世界似乎更宽广了。
年纪越大,越多听到的,现在想起来,竟然是,嘟。地铁车门快要关上,提款机按0123456789,收银员扫描货品的条形码。嘟。
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