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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一样。惊喜是什么?是小时候你爸出差回来突然给你带回一台游戏机,而不是逛商场的时候你千方百计央求父母,才终于买到手。惊喜是不劳而获。”
“结果还不是一样。”
“但得到的体会是完全不同的啊,你想想,一个陌生人送你一份未知的礼物,比你索要来的东西要快乐得多。这是个注重体验的世界——”他晃晃脑袋,本打算继续说,但看我兴趣寥寥,又说,“算了,你不懂。”
废话,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当然不懂。
第二天我要上班,一大早,刘卡独自开车去了万达的星巴克。
到了午饭时间,我寻思他这会估计已经跟曹玫见面了,刚想打个电话问候,他的电话先来了。没等我开口,他就沮丧地骂道。
“妈的,万达广场怎么有两个星巴克!”
偶遇计划搁浅后,刘卡消停了一段时间,开始专心带我练车。
“感情这种事,不能急。”他点燃一支烟,打开车窗,漫不经心地说。
“就像这车,目的地真那么重要吗?未必。最美好的事情是觉得全世界都在你的操控之下,想去哪就去哪的感觉。这个时候,才是最最惬意的。”
“惬意?”
“你不觉得这是享受吗?就像吃东西,从看到食物到狼吞虎咽地吃完不过十分钟的事儿,但当你食饱饭足,就再也体会不到刚走进这家餐厅,静静等待时,厨房散发出的食物香气让你加倍饥肠辘辘,流着口水憧憬万分的感觉了。”
“你是说,感情中的饥饿感会带给人不一样的快感?”
“对。”刘卡点点头,但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知道美食迟早会端上来的情况下,不是你这种连对象都没有的饥饿。”
什么啊,这混蛋,我刚要反驳,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曹玫。
3、
“你来北京竟然不告诉我!”刘卡刚摁下接通键,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咆哮如同野马般蹿了出来。
“哪有啊?”他无力地辩解着,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混蛋,这时候还撒谎,我也用陌陌好吗,你的位置我清清楚楚!”
那天,刘卡毫无人道主义精神地将我撇在健翔桥下,开车去找曹玫。
当晚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第二天刘卡神秘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说他已经想好了,要向曹玫求婚。
“太仓促了吧,你不是说感情的事不能急吗?”
“这不是急,这件事我已经想很久了。”
“你觉得她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当然,在此之前我就觉得了,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但没想到,她除了年龄比我大几岁,其他的一切比我设想中的都要好。”
刘卡兴奋得手舞足蹈,我看着他的神情,忽然觉得他比我想象中要成熟的多。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目的地在哪里,最好最坏的结果分别是什么,即使永远出人意料,但他一步一步,从未偏离过轨道。
同样令我没有料到的是,我充当了这段感情自始至终的见证人。
最初的一段时间,刘卡和曹玫的关系稳健上升,每天下班,他都会开车去接曹玫,两个人如胶似漆。甚至,他已经开始考虑在北京定居的问题了。
“你可以搬到曹玫家和她一起住啊。”
“这不行,她住在父母那里,他们都还没见过我呢。”
“你是说,你还没去过她家?那还谈个屁结婚。”
“我可以先求婚啊。”
刘卡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颜色。
当然,他们也有争吵的时候。
“婊子!”刘卡会站在我家阳台,冲着无人的方向大喊。
争吵的原因是曹玫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似乎并不愿意这么草率地结婚。刘卡认为,她不够爱他——但,谁让他切切实实地爱她呢,所以刘卡一言不发,只在分别之后对着空气发脾气。
但终于有一天,刘卡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了。
那天他开车去接下班的曹玫,结果看到她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他跟了上去,发现那辆车开到了曹玫家的小区,两个人牵着手进了曹玫的家。
——这是刘卡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婊子,太他妈令人恶心了!”
刘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亲昵,他感到愤怒,自己像是被曹玫玩弄的傻瓜。
他在楼下跟曹玫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在哪儿?不是说等我来接你吗?”他压抑着怒火,想听听曹玫的解释。
“噢,临时有点事情。”曹玫依旧大言不惭地说。
“临时?让我猜猜,此时此刻你正在和别的男人风流吧!”
“你瞎说什么!”曹玫压低了声音,有些惊慌。
“瞎说?我亲眼看到的,你,和他!我有说错吗?你不仅是婊子!还是个骗子!”刘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着话筒大喊道。
最后,他静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4、
第二天,曹玫没打电话过来,第三天第四天也一样。
刘卡赖在我家的沙发上,三天只吃了两杯泡面,虚弱得像条被遗弃的老狗。
第五天是周末,我正打算拖他出去喝两杯,缓和一下失恋的伤痛。
曹玫的电话来了。
“不接!”刘卡咆哮着,将手机调成静音,丢在茶几上。
过了一会,电话挂了,门开始哐哐哐地响了。
我打开门,曹玫一个人站在那儿。
“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她看着沙发上的刘卡,没有任何前导语,直接开口道。
“我一直不答应和你结婚,没别的原因,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曹玫的话犹如重磅炸弹,听得我恍然如梦,但刘卡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们分居一年多了,我妈心脏不好,所以我一直没敢跟她提离婚的事,她也一直以为,我不在家过夜的时候都是去了他家。那天,正如你看到的,我和他约定去我家看我妈。”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忍不住打断她。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只是玩一玩,没想到后来我竟然也沉迷到其中,无法自拔。感情和婚姻其实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我不希望在恋爱的过程中就被结婚的问题干扰。我太贪心了。”
“现在,因为你那通电话,我再也没法瞒我妈了,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她说着,从包中翻出一个绿皮的离婚证,扔在刘卡身上。
“但是,我们还是分手吧。”
说完,她转过身,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自始至终,刘卡都没有说话,连枕着胳膊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像条被遗弃的老狗。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事后,刘卡对我说。
“我以为所有感情中最美好的是相识之后,结婚之前那一段,但其实不是。无论如何拖延,任何一段感情都无法一直在路上,都需要有目的地。爱情没有手动挡,所以,谁也无法真正驾驭它。”
“我要回家结婚了。”
几天后,刘卡请我在燕莎桥下吃了顿烧烤,向我道别。
“你不打算找她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了,就当这是上半辈子最后一次疯狂吧。”
这一次他来找曹玫,其实是他蓄谋已久的一场逃跑,他爸给他找了个家乡的未婚妻,是他老战友的女儿,但刘卡不甘心就这样平庸地启动下半辈子,于是偷偷开车前往北京寻找真爱。
“以后,我再也不会来北京了。” 刘卡望着远处的央视大裤衩,默默地说。
再次醒来的时候,刘卡已经走了,带着满身疲惫和看不见的伤痕。
我时常会想起他,兴奋的、彷徨的、有朝气的、悲伤的,想起下班时会准时停在我公司楼下的那辆奥迪100,桃木的内饰、米色的皮椅,还有那扳动时沉甸甸的手动挡。
那次离别之后,他换掉了使用多年的北京号码,所有同学都没了他的联系方式。我想,他一定恨透了北京这个城市。
我以为,我们的交集到此为止了。
5、
没想到的是,五年之后,刘卡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开车,而是坐着火车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三十多个乡民。
我在西站接到他,他看上去变化不大,依旧是t恤牛仔裤,剃个利落的圆寸,只是皮肤变成了古铜色,说是前两年搞工程时晒的。
“你不是公安吗?怎么搞起工程了?”
“不耽误,不耽误。”他摆摆手,似乎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我新租了房子,试着邀请他去我家住,他也一并拒绝了。
“又不是来旅游的,这有三十几号人,眼睛都看着我呢。”
说着,他回头冲同伴打招呼。
“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宿,明天再找住宿的地方。”
“好嘞。”同伴答应道,四下散开,在车站大厅里或坐或卧,我看到有人竟然从行李中拎出一张棉被来。
“你们这是来干吗?”我有点纳闷。
“上访。”刘卡盘腿坐在地上掏出烟,心不在焉地说。
“上访?!”我惊讶地合不拢嘴。对于我来说,这是个相当陌生的词汇,是只会出现在电视新闻和微博里的事,但此时此刻,这个词却从刘卡嘴里说了出来。
渐渐的,我从他口中了解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两年前,刘卡的家乡搞公路建设,用的是民间集资,他爸做了担保人。结果路建到一半,融资人跑路了,他爸被人举报,没多久就被省里革职调查。他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这事,随行那三十多号人,都是出资人、受害者。
“融资人跑路这种事,上访有啥用?”
“嘁,那人压根没跑,他花钱疏通了上头的利害关系,舒舒服服在省城过着好日子呢。我们见不着他,报警也没用,我爸不在位子上了,局里根本没人理我报的案,我一气之下就辞了职,跟人合伙搞工程。”
他抽完了烟,把烟头在鞋底摁灭,冲着夜空长吐了一口气。
我打量着他的侧脸,忽然看到他脖子下多出一道明显的疤痕,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又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不知为何,我在刘卡身上看到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第二天,我依照刘卡说的地址,开车去信访局找他。
赶到那儿时,刘卡正精神抖擞地指挥着乡民排队。他站在队伍外,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上还抹了发蜡,看上去倒有三分像陪同上访的律师。
排队的人挺多,有几个重访的逢人就塞传单,展开一看尽是血案冤情。
“你确定这地方管你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