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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用手肘子挤了我妈一下,说:“别在这里提钱不钱的,这里都是有钱人,别让人听到寒碜了我们家儿子。”
我笑着对我妈说:“我地球上的银行账户里还有好几千万呢。只要这里可以刷卡,就算在月球上请你们蒸桑拿也绰绰有余。
接下来就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等着我。先说好消息吧,地球和月球用的是一个银行系统,也就是说,我的银行卡这里也能发挥作用;别高兴,还有坏消息。坏消息是,手续费高的惊人。
当然坏消息我可没让我爸妈知道。
在“星际商厦”——号称月球上最牛逼的百货店,我给我妈刷卡买了一件售价三百万的羊绒衫(刷卡的手续费是三百万!);我妈一边说“太贵了太贵了”一边高兴地跑进了更衣室。乘我妈还在换衣服,我给我爸刷卡买了个充气娃娃(售价五百万,手续费就不用交代了吧),并对他说,“要珍惜我妈,用过充气娃娃之后你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爸对我做了个鬼脸后悄悄将充气娃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知道我爸是个老实人,他对我妈还是真心和忠诚的,所以做儿子的我也不推荐别的方法给他。
本来我还想在月球上给我爸妈开个房间,让他们在月球上就消除隔膜重燃爱火,但无意中听到人家闲聊,这才知道那些航空飞船运行商全是流氓。为了不造成误会和尴尬,我找了个乞丐问:“飞回地球去还得再买回程票?”
“是啊,来时买的那是单程票,别傻乎乎的。我就是在月球上把钱都花完了……地球,我的家啊,回不去啦。”
看来他虽然在月球上要饭,心情还不错,说话还带有一些诗意。
我马上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我的帐户里应该还有三千万。不行,得赶紧回飞船。要是我爸妈继续逛下去还想买点什么月球纪念品捎回去,我该怎么拒绝也是我要面对的问题。幸好这个情况我了解得早……
那时夜晚已经来临。月球上的时间真奇怪,刚太阳才升起来呢。
“看,月亮,而且两个!”我妈指着一个“月亮”大叫。
“不是月亮,那个是我们的地球!”看来我爸懂点天文常识。
“那么那个是什么?”我妈又问。
“是金星。”我说,“蓝色的是地球,红色的是金星。”
接着我妈就陶醉在第一次拥有两个月亮的神奇感觉之中。
月球上气温不高,夜晚感觉凉嗖嗖的。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却觉得越来越暖。
忽然有一刻我浑身一凛,心想,要是待会儿去航空飞船上刷卡买票也要收手续费,那么我……
回到地球上又可以重新做人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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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0 两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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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1 失踪的暗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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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走走
关于“讲话”的文献层出不穷,此种势头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稍有减弱。作为一位著名的讲话者,必须拥有极为准确无误的用词技巧。每一个词语总得在恰当的地方出现并恰当地重复,并因此变得重要,别具深意。
——伍
伍在四年前的今天失踪了。此前我一直以为,这个词是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比如,发生在某本小说里。对我而言,失踪是一个抽象概念。
失踪前,他似乎在忙乎一个小说,同时忙于修改一个软件,和词汇学有关,应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有一次,他在我面前极力强调,一个写作者爱用哪些词汇,是先于作品存在的。伍一直沉迷于这种细枝末节,他也曾经口若悬河地借助他那套半吊子软件向我证明:中国诗人最爱用的两个词语,一个是太阳,一个是黑暗。他这种对待词语的态度在我们小圈子里引起过争议,到底是过于走正步了,还是太艺术体操?而在我看来,他无非是对语言的纯洁性矫枉过正了,他可能只是想一语惊人,给朋友们留下深刻印象。然而现在他失踪了,沉默的人没有太多机会。
已经四年了,我还是难以相信伍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当然也谈不上多么伤心,但我现在还能记起他的样子,给他来个寻人启事式的描述完全不算件难事儿:他的体格看起来挺结实,甚至都有些笨重。鼻子又塌又胖,整张脸也因此变得没有棱角,完全没有明暗对比。同时他的眼角总是向下耷拉,这使得他的凝视有了略显阴郁的气质。而他用来打字的手指则特别细长,就像是手掌上生出了十支笔。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修剪得宛如一个锅盖。喜欢穿皱巴巴的灰颜色。洗衣服时,总是不记得把里面的纸币取出来。(这样一个人,也会失踪?)
这个来自南方小城的年轻人,到达魔都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据他所说)是来拜访我。他后来承认,他其实既不认识我,也没看过我写的东西,只是听说我在圈内挺有名,就狂热地跑来看我了。时间是早上八点,有名的评论家这会儿当然应该还在床上无法见客。八点零五分,他怀着敬意发了平生第一条微博:他肯定通宵达旦阅读、写作。其实我只是前一晚,白酒喝多了。
接下去的几年,他都在《咬嚼》杂志工作,三心二意地挑着错,隔三差五地找我一起吃饭喝酒,顺便请我看看他写的小说。他的小说总体而言干巴巴的(褒义的说法是平静),有时有很多古怪的联想,比如有一个写葬礼的短篇,不知不觉就离了题,开始讨论起来人们下葬时穿的衣服究竟应该是什么颜色?是为了防止灰掉到骨头上还是为了自己变成灰盖在骨头上?我认为这种不恰当的刨根问底是阅读了太多词典的结果。
在他失踪前半年,他自称彻底地迷上了象征主义。一开始,他迷上的是落叶,上海这地方有数不尽的树,他会拿起一片自言自语,根据那天捡到的第一片落叶纹理,定下那天将要开工的小说标题。不久他的小说里充满了比喻:女人新买的高跟鞋底忘了撕去的商标,象征她来自小地方,象征她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孤独;沼泽地象征腐烂象征小动物们的累累白骨象征暴君……象征真是被用到泛滥。再后来,只要我见他时身穿那件我最喜欢的军绿色衬衫,他就会认为他的小说面临被批驳被否定的“黯淡、荒凉”。“为什么你不觉得这象征着青铜器青铜时代,象征你的小说将有一种神秘的命运?”我含笑嘲讽他。
就是在那次见面喝酒的时候,伍提到了他想效仿卡夫卡。“这算是我的口头遗嘱,”伍突然压低声音说,“我真不想让人看到我现在写的那些。我们立个约定吧。”
“你又开始写新的了?”
“我一直在研究一份讲话稿,我已经搜集到了一切和这份讲话稿有关的文章,为了彻底了解那位讲话人,我还跑了好几次图书馆。昨天我开始动笔了,我要写一个和它有关的笔记小说,但夜里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我甚至做了一个噩梦,那个噩梦很有象征意味:一群人突然破门闯进我家,把我拖到了一家洗头店,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给我洗,洗了整整一夜,把我所有头发都洗掉了。”伍摸了摸脑袋,然后继续往下说:“醒来我心跳得厉害。所以,要是我死了,或者失踪满四年,你就销毁我生平所有的文字,尤其是我现在写的这一个。”
“现在这个,文件名叫什么?”
“‘讲话’关键词索引。哎,我说,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我那台笔记本电脑,你不用打开看,直接扔进黄浦江了事。这肯定是最绝对的破坏方法。”
“那要是我先死了呢?”
“那我就只能再找一个朋友了。不过,我不认为会发生那样的事。明天我就去再配一套家里的钥匙给你。”
总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在听说伍失踪后,我就拿着他家的钥匙进了他家。他家朝向不太好,明明是明亮的下午,屋子里却光线阴暗,令人感到压抑。而他的书桌却奇怪地一尘不染,抽屉没上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不是个漂亮女人,还有点胖。在那次噩梦之后,他提到过一次,“我们办公室里的那位女博士,还是有些优点的,尽管远远达不到我对灵魂读者的基本要求,但我还是决定将就一下。”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做贼的乐趣。然而和伍一起失踪的,还有他那台鼠标经常会乱动的dell。
我是在卫生间里找到伍的手稿的。唉,他干嘛把它们放在卫生纸下面?不过,我现在好像还能听到他腼腆的笑声,“你看,只有藏在那里才保险。”我记得他告诉我他喜欢坐在马桶上读书写字时我的反应。“纳博科夫也曾经坐在浴缸里写作,你无非是想学那个思想者嘛。记得戴个加香口罩。”
今天,伍失踪整整四年了,日出日落,当中还下了点雨,我想,伍是多么微不足道啊。(今天早上醒来前,我还远远不是伍最铁杆的支持者。)这四年里,有三次是在我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他。还有一次是在别人归还我欠条的时候。这四次想念都在几秒钟之内就结束了。但我为此买过三次电动牙刷。即便死神临时找上门来,我也想带上自己的牙刷上路。
不过伍真是非常了解自己所选定的遗嘱执行人,他知道我就像那个勃罗德一样,并不真正理解朋友的艺术,所以并不会去执行他自己的决定。是的,时光漫漫,我将尽我所能,把伍生前的那些文字,无限放大、抬高,给一群像我一样,不懂得他的象征手法的世人观看。
肉体失踪后,灵魂还能继续在四处游荡。构建…消解…构建,这难道不是象征主义的真谛吗?
以下内容来自伍迄今秘不示人的手稿——
某文艺工作室终于发布了人们期待已久的《讲话》关键词索引,共50词。并附回忆录、词语解析指南、评论文章、百位文学艺术家参与抄写的手抄珍藏纪念册等,洋洋洒洒,旁征博引,全面得近乎完美,实为深思熟虑之举,受到很多好评。当然,也还是有些令人不快的流言蜚语,即这百位文学艺术家是否真正实至名归,好在谬论很快被平息。
《讲话》这篇不到2万字的作品在遗传学上极为重要,因为它证明了中国人基因组图谱关于变异的观点是正确的,70年来,从基因的角度看,文学艺术家的变异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b'文艺'b',149次。那一时期的文学和艺术集中表现为“向讲话者请教”这一形式。比如:一个男人长途跋涉到讲话者住的黄土高坡上,目的是向他请教。“我整夜失眠,怎样才能睡个好觉呢?”讲话者仔细打量他一番,然后说,“用一根棍子从后面打你最好的朋友后脑勺一次。”一个女人拜见讲话者,她告诉他,“我总是意识到我是个美丽的女人,怎么才能克服这种虚荣心?”讲话者飞快地回答她,“去寻找一种名叫观音土的白色软泥服下,七七四十九天后见效。”记录在册的还有这样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像您一样,做一个真正的讲话者呢?”回答是,“一个真正的讲话者,不能说标准的普通话,要经常去不是自己家的家。”(真的很让人长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