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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晶晶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就走。”
何落凡立刻就抿住唇,我看着他,丝毫不让的僵持着。这是楼下传来尖锐的口哨声,晶晶咬着蟹黄包子三两步蹿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一片耀眼绚丽的阳光倾泻而出,将满室照的恍如浮云之上的
圣殿。
我突然感觉有只手握紧我的心脏,用力往地狱深处拖下去。
眼睛不堪重负,我猛地捂住眼疼得发抖。
这次我是真的病了。与发烧几天几夜不同,身体的病无论多么痛,都会好起来。可是心生病了,要怎么办?
我最近总是会看见天堂,头顶都是带着光环的不削看我的人,沐浴着圣诞的金光,而我在黑暗里,慢慢下沉,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何落凡的手一直捂着我的眼睛,冷冷的体温。医生说:“先生请你去外面等着,我要跟辛小姐单独说话。”
何落凡想了想说:“那我在门外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没动,他只能出去了。
面前的心理咨询师是个女人,听声音很年轻,我低着头闭着眼。她的声音很温柔,像微澜的春水,她说:“辛小姐,你在排斥那位何先生吗?”
她说的是落凡,我侧头想了想没否认。
她接着说:“你的身体排斥他,可是据我观察,你情感上似乎很依赖他,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摇摇头,脑子里空空的,我的情感依赖他,这不是开玩笑吗?
咨询师声音更柔软,慢慢安抚着我:“你不要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帘子也是拉好的,没有光,再也没有人有机会伤害你了,没有人再有机会偷拍到你了。不要怕,放轻松,这里很安全。”
我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一盏柔柔的台灯,女咨询师的笑容像个不谙世事的的小女孩。
“你今天不想跟我说话吗?”
我点点头。
她又笑了:“没关系,既然不想说今天就不要说了,明天我去你家做客好不好?”
那天以后,她每天都到我住的地方,给我带礼物,跟我东拉西扯。
她去过很多国家,也交了好几个男朋友。我不说话她也不觉得寂寞,简直称得上喋喋不休。她跟我说日本的居民,每家的院子都不同,不过都种着花草,或者竹子,非常的漂亮。跟着一群喜欢冒险的各国驴友在南非的沙漠里行走,带的水都喝完了,烈日当空快支撑不住时,遇上运送物资的骆驼队,那是种绝处逢生的兴奋。荷兰的秋天是红色和金黄色交织的油画,在运河旁边的露天咖啡厅坐着听流浪艺人拉小提琴,身边有男女没有章法的舞步,运河里经过的船只是铁红色,水是碧绿。
她在英国伦敦留学时经常跑去北爱尔兰背包旅行,那里的天空像水洗过的,空气都是青草和露水的香味,连路过的牛羊都很和善。
我睁开眼,看见她躺在我的床上,好像躺在草地上般陷入幸福的回忆中。
“……英国?”
这是我跟女心理咨询师夏晴说的第一句话,她顿了顿,张开眼睛笑意更盛:“是啊,你不知道我多秀逗,在伦敦呆了六年竟然不知道英国的全称。”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我默默的说。
“对对,我听说你有留学的打算啊,北爱尔兰是不错的选择哦!”
“……留,留学?”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随即又迷茫了,“没有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啊?那真遗憾,那可是个让人忘记烦恼和一切的地方。陌生的,美丽的地方,没有伤害怀疑,一切都是新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人生怎么重新开始?”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游戏,输了就重头再来,哭完了就笑,只要有玩下去的勇气,总会成功的吧。”
夏晴离开时是下午,天气漂亮得有点谄媚,她说,我出了医院就不是医生了,是朋友。她说,阿萱,今天太阳多好啊,软绵绵的,香香的,晒晒棉被吧,你不喜欢,棉被一定会喜欢的。落凡把屋子里的被子都晒了,晚上我闻着有太阳味道的棉被梦里是北爱尔兰的草原和城堡,黄昏和落日。
【6】
现在,我的眼睛对的反应不至于刺痛,可是强烈的光会流泪。我出门只能戴墨镜,同时我讨厌跟任何人的肢体接触,男人或者女人,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我只能辞了奶茶店的工作。
关于我跟梁木分手的真正原因母亲还是知道了,当我躲在何落凡身后战战兢兢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哭起来。
她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我现在也的确不是个样子,瘦,病态,连神情都有点畏畏缩缩的,像受过虐待的猫,对谁都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以前我高中的时候,在道馆里的同龄孩子都用崇拜的眼光望着我,我潇洒又利落,青春朝气。而现在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七八年,什么都改变了。何落凡不露声色地拉住我的手,我那么恨他,可是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
何落凡说:“伯母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萱萱的,我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母亲说:“落凡,我们以前没能照顾号萱萱,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知道何落凡跟我的父母说了什么,他们都很信任他,很喜欢他。他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像个救世主,像只美丽高贵的狐仙,他们对何落凡很满意。所以我也要满意。因为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我也该知足了。
毕竟还有人很要我,即使我很他,可是……我又依赖他。他知道我的全部过去,可是他还是肯对我温柔——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温柔什么时候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能伤到我呢?
他说:“我们去北爱尔兰好不好,你需要读书,反正我也辞职了,可以去那边工作,有时间了我就带你去野餐郊游,还可以住在城堡里,你肯定会喜欢。”
听他说了半天,我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半晌我问:“那,那就不会再有人偷拍了吧?”
他一愣,绿眸中都是悲伤:“不会了,我保证不会了。”
他的保证一点用都没有,女人总是习惯让男人说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誓言。因为知道动动嘴也不用花钱,所以誓言总是男人最廉价的温柔。而可笑的是,只有不会实现的东西才叫誓言。
可是我也是女人,誓言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是喜欢的。
所以何落凡说带我走,我也是很喜欢的。
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何落凡每次都是势在必得,而我每次都能那么轻易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每次伤害我都是那么干脆狠毒,可是每次都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来到我面前。
或许这就是孽缘。
在准备出国的这段时间里,母亲不允许我住在外面,让我回到家里住,我知道她是怕节外生枝。母亲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很强势,只要她觉得对的东西都会义无反顾。她说,难道妈妈还会害你吗?
我只能乖乖地笑,像小学生一样听话。
赵寻知道我要出国的消息很是惊讶,我们约好去四喜馄饨见面,像以前一样,他把碗里不喜欢吃的香菜挑给我,我把过桥米线里的猪肝和肉片都挑给他。
店子里有一座很大的文财神像,大概有三米高,手托着元宝,搞得神神叨叨。与其说是小吃店,倒有点像个庙堂,记得以前夏珏每次来都调皮捣乱地上去拜拜,搞得我、赵寻还有若熏都觉得很丢人。
赵寻也呆呆的看着那座财神,好像也想到以前的时光,忍不住露出点伤感的表情。
是啊,那时候他多喜欢夏珏,他多傻啊,像个小老头。我们还为了报复态度不端正的服务员把整罐的醋和辣椒都倒在残羹剩饭里,我们到底有多欠揍啊!
“阿萱,你到底恨不恨夏珏?”
我摇了摇头,与其说恨,倒不如说她恨我。
“我只是觉得好可惜。”
我看着赵寻,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指着我眼睛上的墨镜,苦笑着:“你和若熏那么辛苦,可是最后你们还是没在一起。与其现在这样,还不如没有重遇过,或许对你们都好。我记得若熏以前跟我说过,他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唯一的一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不可替代的一个人。”赵寻握紧我的手臂,微微施力,目光里都是隐忍,“为什么这样的你们会分手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刚回来的时候日夜都想,想得受不了了只能没出息的哭。
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不是若熏不爱我,也不是我不爱他。
而是。
“因为这世界上,不止是辛月萱和顾若熏两个人。”
还有我的父母,若熏的母亲,舅妈,夏珏,何落凡,赵寻,蓝冰,李默然,杨帆,陆晓铭……所有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过角色的人。人生就是在背负各种期待的目光行走于世的过程,而我要对他们负责,因为已经过了为所欲为的年纪。
赵寻的眼睛慢慢地渗出泪水来,他说:“阿萱,那你会不会委屈?”
我笑了一下:“我也只是觉得很可惜。”
离开的那天长沙万里无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机。
在我决定跟何落凡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这个男人无论好坏,都会扎根在我的生命里,根深蒂固,贪婪地汲取我的一生。
【1】
北爱尔兰的天空果真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说的那样,水洗一般,云朵白的发甜。
落凡的姐姐给我们安排好一切,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吃饭。我在国内学的是英语专业,所以在沟通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只是课业让我挺头疼,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上学的缘故。
何落凡也应聘到了我所在的学校,不过学校比北京故宫还大,很少能碰上面。
学校里有不少中国留学生,有的还开着不错的车上学,打扮时髦的美女或者挺会装门面的小伙子。不过大多数的学生需要自己打工赚学费,虽然辛苦,但是工作也有工作的乐趣。我去了没半个月就结识了一个山西姑娘,小名叫滚滚。不是熊猫那个“滚滚”,是天雷“滚滚”。
她叫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出国,觉得不放心。她自力更生办理好了一切,她老爹气得要命,指着她的鼻子骂:“滚!滚!”我听了笑得不行。滚滚穿的挺低调,偶尔脚上还会穿出一双什么挺吓人的名牌,她无奈的说:“我老爹给买的,他是挖煤的,暴发户一个没品位啊。”
山西姑娘很自力更生,在餐馆做女招待,她邀请我去过一次那家女招待的工作服可真漂亮——白色的荷叶边窄袖衬衫,腰下系着墨绿色及脚踝长围裙。西方帅哥大多金发碧眼,微笑起来迷死个人。
山西姑娘的男朋友是个一脸美人痣的本地小伙儿,漂亮的金色小卷毛,还会用蹩脚的北京话喊我:“甭走啊,您哪!”我第一次听差点笑趴下,山西姑娘挺得意地摸摸他的卷毛像在夸赞一条黄金猎犬。
就这样我交了一些朋友,山西姑娘滚滚,北爱尔兰少年杰森,还有对东方美人很好奇的坦桑尼亚小男生。嗯,他的名字太长,我们都叫他小坦。
我们约好周末去牧场骑马,是滚滚的提议,执行者是杰森,小坦非要见识一下我的男朋友,一副随时要准备横刀夺爱的模样。我挺无奈的笑着说:“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一次轨。”小坦和杰森当然听不懂,只有滚滚在那里猥亵地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