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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
「小偷是坏人喔,会被抓去关,被抓去关你就不能看见父亲了。」
不能看见父亲让他感到十分害怕,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不要,人家不要啦!」
「不要你就要好好地跟阿婶道歉,做错事就要道歉,知道吗?」
「我知道……」
轻喃。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才从梦中惊醒,抹去缓缓滑下的泪水,他才发现自己做了梦。
很久很久以前的梦,也是因为那个梦,父亲才会开始买金甘糖给他吃。
方醒的他有些恍惚,发呆了很久,他才听见大厅的喧闹声。
走到大厅一看,是父亲和那位同学的母亲,还有……他。
微屈着背,表情十分痛苦。
「你说啊,你的儿子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看你要怎麽办?」
「我替他向你们道歉,抱歉,是我没管好他。」父亲一再地九十度鞠躬、一再地道歉。
「道歉有用逆?那这样杀人就不用处死刑了啦!」
「那要我怎麽做,你们才肯原谅我儿子?」
「赔钱啦!我儿子看医生不用钱逆?」
「妈,不要这样啦!」那名同学不断地拉着母亲的衣袖。
「什麽不要这样,人家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说不要这样,啊不然你要怎样啦?」
「回家啦!」
「你说什麽?喂,你给人打好玩的喔?这样我也可以打你打好玩吗?」
「先回家再说啦!」
「在这裡一次讲清楚,你祖母我就是要在这裡!」
他不知该不该开口,他反省过了,因为毕竟是他先去闹阿杰的。虽然是阿杰先踢了他一脚,但追根究底是他白目去闹他的。
『做错事就要道歉,知道吗?』
话音迴响,他握紧双拳,下定了决心。
「喂……」缓缓地走进大厅。他在同学面前站定。
「干、干麻……」他害怕地退了几步。见识到阿杰打人的狠劲,他已经不敢再去闹阿杰了。他可不想被打到残废。
「对不起。」深深地一鞠躬。这是父亲教他的,代表自己最大的诚意。
「呃……」
「就是你,就是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你这死小孩啊你!」同学的母亲随手拿起一旁的扫把便要往他身上打,却让那同学拉住。
「你这小孩是怎样?你祖母我要帮你讨回个公道,你是拉我干麻?」
「是我先去闹他的啦!我先打他的啦!」
「什麽?」原本要拿打教训阿杰的扫把瞬间落到同学身上。「你在学校是在学什麽东西的?竟然敢打人,你是皮在痒是吧?」
发现父亲的目光看着他们母子俩,那母亲只好赶紧将扫把放下,「歹势啦,打扰了后。」说完,便拧着儿子的耳朵拖着他回家。
「笨儿子,还不赶快去刷牙洗脸,要吃饭了。」
「喔……」乖乖听话地去刷牙洗脸。
父亲叫他笨儿子耶……难道父亲不生气了吗?
只在意父亲有没有在生他的气,他没注意到今日父亲并没有去工作,反而是留在家裡陪他。
在餐桌上,他直盯着父亲看,忘了动手中的筷子,只是看着。
「看什麽?碗都要掉了,还不快吃。」
「喔。」吃了几口稀饭,他忍不住又盯着父亲看。
第一次和父亲一起吃早餐,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父亲早上睡醒头髮会乱翘。
虽然平时头髮柔顺服贴的父亲看起来很温柔,但头髮乱翘却意外的让父亲看起来比以前还年轻许多,只是父亲的眼神仍和以前一样温柔。一样令人心动。
「快吃一吃,等一下一起出去市集买东西。」
「父亲要买什麽?」
「不用问那麽多,快吃吧。」
听父亲的话,他快速地解决掉早餐,也快手快脚地将碗筷洗淨。
一切都用好时才发现,父亲早已将脚踏车牵出大厅,就等着他。
侧坐在坐垫前的横杆,他离父亲很近。
微风徐徐,吹过他微带泪痕的脸庞,也吹过他怀中的金甘糖。
专属于他的,更是专为他而买的金甘糖。
联考
夜晚,窗外蝉鸣、蛙鸣唧唧,打碎了夜晚的宁静,却无法影响房内两人的寂静。
一人像是刚学写字的幼儿般,一笔一划地写着生字簿,同时也翻找着字典学习生字的用法。而另一人则是坐在桌前,奋力苦读着。
他不时抬头探视在桌前唸书的儿子,见他专心得很,没发现他的窥视,索性撑着下巴观看着他。
唸书唸得累了,放鬆一下也好。
因为不忍辜负儿子的心意,于是他便在每个陪着他唸书的夜晚,也拿起儿子给他的生字簿学起国语。国语和日语的汉字有所相似,他学习起来并不难,难就难在国字的用法和读音。
为什麽一个国字会有好几种读音呢?真是麻烦。
都已经要四十岁了,才重新拿起书本唸书,对他而言真是件苦差事。
撑着下巴,看着他的笨儿子,他的思绪又开始游移不定。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坏习惯。只要一偷懒,他便会看着某样东西发呆,而后开始胡思乱想。
不过这时,原本认真唸书的儿子也读累了,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往父亲的方向看去。
原本以为会看到父亲的笑容,但这时他只看到父亲慌乱地移开眼神。
「父亲,怎麽了?」
「没什麽。」极力掩饰自己方才的窘态,他往窗外看去。一望,他不禁皱眉。
「到底怎麽了?」
「笨儿子,你明天去考试要记得带雨衣。颱风大概要到了。」
和父亲一同望向窗外,原本应是暗灰色的天空多了个深红色的诡异云层。
生活极其节俭,没有报纸、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机的他们,只能依靠一些小细节来猜测天气。而父亲似乎知道很多如何辨识的方法。
因为是父亲说的,所以他相信了。
隔天一早出门前,他将雨衣、雨鞋收进书包裡,仔细管好门窗、将屋外的物品收进家裡后,他便出门了。
七月的天空,难得的有些阴沉,也难得地吹起狂风。
但他仍赶着路,不顾吹拂而来的强风,他在小径上疾走。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准时抵达目的地。
因为,今天是高中联考的第一日。
望向越发阴沉却闪着些许闪光的云层,他决定早点收工回家。
「君仔,今天怎麽比平常更早?又怎麽了?」
「今天颱风会来,如果继续做就危险了。」
「颱风来就来,那有什麽关係。听说今天你儿子去考试会比较晚回来,不然你再多做几包,钱我给你多一点。你不用这麽早走啦!」工头拍拍他的肩膀,极力留下他。
刚才许多工人听见君仔的话,脸色都不是很好,似乎也想走人了。人都走了,那他的砂要怎麽办?上面还有人等着要呢!
思索了一会,他决定再做几包。除了因为工头加钱以外,还因为他想多赚一些。不知道阿杰以后会考上怎样的学校,但趁现在多赚些钱、存些学费也是好的。
见君仔又回到溪水裡採砂,其他工人也打消离去的主意。
应该不会这麽倒楣吧?这条溪十几年没淹过水了,怎麽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淹大水呢?不可能的啦。
努力使自己静下心专注在考卷上,但他无法克制地不断望向窗外,下着倾盆大雨的窗外。
父亲……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早就知道今天会有颱风了,应该不会在这种日子还去採砂吧?就算是去了,也应该……应该会早早回家的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
心裡的担忧不断加深,他的右眼皮狂跳。
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冷风从窗外吹入,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尽速写完剩下的试题,他飞也似地提起书包走上返家的归途。
感觉到流过小腿的溪水似乎渐渐爬上他的膝盖,溪水裡的砂量越来越多,溪水也越来越溷浊,他深感不妙。
已经多装好几包了,工头应该满意了吧。
想着,他将麻布袋捆好,慢慢越过溪水,想早点上岸收工,却一个不小心踏进他人取砂后产生的窟窿,脚陷了下去。
而当他努力试图拔出他的脚,被风吹断的树枝突然迎面朝他袭来——
「父亲、父亲。」
踏上家门前的晒穀场,他找不到父亲那辆老旧的脚踏车,也看不出紧掩的门窗和他离去前有何异处。不顾身后不断从背嵴攀上的凉意,他仍怀着一丝期望跑进家门。
但,无论他如何呼唤,他都听不见父亲的回应。
打开家裡所有的房间,找遍每一个地方,他看不见父亲的踪影。
不会吧……难道父亲真的还在那条溪裡?
他再度离开家裡,只是这次忘了在颱风天中关上门窗,也没发现他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他再次带着泪水在往溪水的小路上狂奔,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或许他这次与父亲将会是天人永隔——
忍不住揍了自己一拳,怎麽能这麽想?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父亲不是知道今天会有颱风吗?他一定知道要如何保护自己,他一定知道的。
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
在雨中狂奔,顾不得溼滑的泥地,不断地滑倒又爬起,他第一次恨自己的腿这麽不中用。
再跑快点、再快点!
泪水滑落,豆大般的雨滴不停地打在他身上,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心裡只有他的父亲。
好不容易赶到父亲工作的溪边,原本的河床被污浊的溪水盈满,却不见工人们的踪影。
不会吧……
「父亲、父亲……」他不死心地继续在岸边搜寻父亲的身影,不停地呼唤着父亲。
似乎有人听见他的呼唤,他在奔腾的溪流声中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那好像是阿杰的声音,喂……阿杰!」
「别叫他。」不知为何,另一名工人制止他。
朝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一群工人围成一个圆圈,不知在做什麽。
「叔叔,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父亲……」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躺在人群之中的,是父亲。带着伤痕的父亲,不醒人事的父亲。
那真的是父亲吗?真的是父亲吗?拜託,有谁能跟他说那不是,那不是父亲,对吧?
跪在父亲身旁,抚着父亲冰冷的脸颊,他无法出声。呼吸也像是被夺走一般,难以喘息。
他无语,只剩泪千行。
「阿杰,你阿爸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他被漂流的树枝打倒,没站稳才被大水冲走,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用麻布袋缠着溪边的树才没被冲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已经叫不醒了。」
「都是你啦,君仔不是已经早就跟你讲过继续做会危险,是你叫他继续做的,你要负责!」一部分的工人指着工头的鼻子骂道。
只是不管怎麽骂,父亲都不会醒来了。
他趴在父亲的身上痛哭失声。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
他不确定地贴上父亲的胸膛,仔细听着。虽然很小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