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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儿子很少带朋友回家,他也很少看见儿子和他朋友的相处过程。听见儿子的笑声,他开始对隔壁房间内的情况产生好奇。
想贴着牆壁偷听,只是刚好这个时候隔壁房间的声音又小声了些。
他也年轻过,也知道那时候的男孩子在一起说要读书,事实上都是在聊天玩耍。
真不知道他们在裡面做什麽?
很好奇,但他却找不出方法去看他们在做什麽。
在自己房裡踟蹰许久,他决定走一段路去村庄外头的杂货店买点东西。
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雷鸣,他在天色微阴的小路上疾走,赶在下雨前返回家中。
走到儿子房前,听见些许的谈话声,他才安心。
原来他还没走。
木板的隔音比水泥牆差了一些,他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偷偷听了一下他们交谈的内容。
「阿杰,你阿爸是在做什麽的啊?怎麽现在还在家?」不像他爸,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家的。
「他是做採砂的。」
「在四重溪那裡?」
「应该是吧。」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他走路一向是记大路标,不记地名。所以他只记得父亲工作的地方该怎麽走,反而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裡。
「你爸没有娶老婆喔?」
「没有,父亲说他不想再娶。」
「再娶?那之前不就是有娶过一个了?那你有看过你妈吗?」
「没有。父亲说母亲不在台湾,找也找不到。」
「你不会好奇你是怎麽被生下来的喔?也不会想知道你爸怎麽认识你妈的?」
「不会,父亲没说,我干麻要问?」他有父亲就够了,要母亲干麻?
母亲这角色对他而言很陌生,即使其他同学都有母亲,但他并不觉得母亲对他而言是必要的。没有母亲,他也过得很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真无聊。」还以为可以听点故事的,没想到他这同学真的是很呆又很耿直,套句老师说的话:「没有求知的精神。」真是的,这麽听他爸的话干麻?
「喂,你到底要不要唸书啊?」不想唸就快点回去,他还想帮父亲做家事。
「喔,好啦!」
之后房内的声音又静了下来,他知道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对话了,只好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随手将东西丢在一旁,他靠着床缘看着窗外的景色。
突的,倾盆大雨降下,一种夏季特有的雨味扑鼻而来,伴随着方才男孩们的对话,他开始回忆起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个下雨的日子。
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或者应该说,那天以前他才二十一岁。
听着台上老师口沫横飞地讲述日本帝国的伟大,他掏了掏耳朵,而后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说是景色,也只不过是灰濛濛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雨水垄罩着一片树林罢了。
为什麽他生日的这天总是在下雨呢?
思绪不断飘离,越离越远,就当他快要神游仙境时,同样来自台湾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麻,吓人啊?」
「放课了啦,走走走,我们去喝酒。」
「你又失恋了?不然怎麽想到要喝酒?」
「你娘勒,我说要喝酒就是失恋喔,我有这麽惨吗?」
其实当时他很想点头回应的,但好友似乎猜得到他的想法,压着他的头,继续说道:「我要帮我朋友庆祝生日,所以想喝酒,不行喔?如果不要那就算了。」
「这麽有心?」
「废话,走啦!」
在异国留学的两人都只是穷学生,只能买几瓶便宜的酒和一些小菜回到宿舍共食。
酒过三巡,酒越来越少,空酒瓶越来越多,而人当然也越来越醉。对面的好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不伦不类的话。
「我告诉你,那个山下的身材真的很好,棒到极点。」
「你又知道了?」
「废话,因为我上过啊!」
他突然一愣,好友之前才和学校裡的校花告白被拒绝,怎麽可能他们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从来也没想过那档事,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或者应该说是当有人要在他面前谈论那档事时,他便会红着脸离开。
「干麻那种表情?难道……你还是在室的?」好友嘿嘿地奸笑着。
看见他一脸窘迫好友似乎很高兴,大力地拍着他的背,大笑着。
「唉,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啦,人都有第一次嘛!不然我这个朋友好人做到底,帮你找个女人啦!」
「你说什麽?」好友是疯了吗?连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就这麽说定啦!」说完,好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他的寝室。
他应该是喝醉酒,胡言乱语吧!希望他不是认真的,就算他是认真的,也要赶快拒绝。
原本他是这麽想的。但隔天好友给了他一张纸条和一个地址,还说要他好好享受。而他竟然也就乖乖地去了那个地方。在路途中他不断责备自己怎麽不拒绝,但双脚仍不断地往目的地前进。
直到他走到了那个地方。
比常见的木造房子还要豪华、还要华丽一些,而出入的人都是乘坐汽车、穿着气派的有钱人。
这裡是什麽地方?
他不由地四处张望,直觉这裡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只是当他要离开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林先生的朋友吗?」女子穿着简便的和服,似乎是这间房子裡的僕人。
林先生,好友是姓林没错。「是……」
「那麽,请跟我过来。」
他也就真的跟着那名女子绕过房子,从后门进入。
在廊上看见许多迎面走来、穿着多层和服的女子后,他才知道,这裡是间艺馆。
好友怎麽会要他来这种地方?这裡应该要花许多钱吧……?
「请。」女子跪坐着拉开和室门,待他走入后,便又阖上。
门内一名女子正跪坐着,与先前看到的女子一般穿着多层的和服,只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脸上有着涂白,只是带着一张素雅的脸在房内正坐。
「那个……」一听见他说话,女子身躯明显一震。但当她动作后,换他愣住了。女子默默地脱下身上的和服,只剩下一件单衣,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换我了吗?
他只好也脱下自己的衣服,赤裸地面对女子。
女子主动地攀上他的身体,将他压在床舖上。
一夜春宵便在他半推半就下开始,虽然他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但不管怎麽说,那天他的确是享受了一份大礼。
只是,当他隔天到学校时,好友的笑容让他有些困惑。
怎麽那副表情?难道他要我开口道谢吗?为了这种事情道谢有点奇怪吧?
「干麻?」
「你昨天到哪裡去了?」
「还不就你叫我去的那裡?」
「可是昨天那边的人跟我说你没去,那你是去哪熘搭了?」
「昨天你不是要我去一间艺馆……吗?」看着好友的表情,他知道他似乎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艺馆?靠夭勒,林北都没去过艺馆了,怎麽可能会让你去?艺馆那裡的女人是我们花得起喔?」
「可是……」
「可是什麽?」
「我做了……」想到后来会发生的结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
相对两无言,徒留一片沉默。
后来好友便很少再理他了,想当然尔,他弄出了个大问题。
冷静思考过后,他才知道,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女子八成是刚要毕业的半玉。坏了人家的初夜,惨。如果她的初夜已经找到买主购买了,更惨。
他提心吊胆了三、四个月。每天上课都会偷看一下好友的神情,好友也是满脸苦恼。之后又过了五个月,当时他已从学校毕业。眼看年关将近,他想着该何时返回台湾与父母相聚。
与父母分离了将近七年,一想到回乡,他归心似箭,早已将他先前所犯的错误抛诸脑后。
只是恰好此时,他的错误找上了门,将他原本的计画完全打乱。
当好久不见的好友急忙敲着他寝室的门扇时,他正收拾着行囊准备返乡。
打开门扇,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幼婴,而抱着婴儿的便是抛弃他已久的好友。
「怎麽想到要找我了?你的小孩?」逗弄着小婴儿的手掌,他问着。花心、四处寻花问柳的好友会突然有个小孩,这他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他没想到……
「是你的。」
「我的?」
「你的。」
「我的?」
「你的。」将小孩推到他面前,好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什麽?」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平白无故多出个孩子?
「他就是去年你睡的那个半玉所生的小孩。」
「咦?不是你的小孩?」
「怎麽可能会是我的,今天艺馆的人把他送来我那,还说什麽因为这次算你走运,那个半玉帮你求情,才没请你吃一顿粗饱,只是孩子你自己负责。」
「为什麽那半玉要帮我求情?」只是一夜鱼水之欢,她为什麽要帮自己求情?
「你技术好?」
「……」
「管他那麽多干麻?反正这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他是你一夜风流的后果。」好友将婴儿塞到他怀裡,便拍拍屁股走人。
他看着怀裡不断朝他挥动短小的双手、不断冲着他笑的小婴儿,他心裡只有一个感想:
「靠,风什麽流,根本就是风流流错地方才会弄出这玩意儿。」
那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骂髒话,也是他当父亲的第一天,也是他和儿子的第一次相遇。
更是他和儿子的开始。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很笨。好友给他地址,他不去不就得了?只是他不但去了,还找错了地方,上错了人。
不过也因为当时的错误,他才有这麽可爱的儿子,他才能和笨儿子相遇。或许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只是为何当时那个半玉为何要替他求情呢?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他真的遇上了一个好女人吧?
望着外头的雨景,他不禁摇头浅笑。
当他将同学踢出家门,正要回到自己房间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父亲倚着窗缘,望着外头的雨景,嘴角扬起慵懒的笑容。
为什麽父亲会这麽开心呢?
难道父亲喜欢下雨天吗?
低喃着心中的疑问,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试着向父亲一样,靠着窗户看窗外的雨景,听着雨滴和屋瓦的敲击声,他试图从雨景中找出特别之处。
歪着头,他渐渐睡着了。
梦裡,他回到小时候,幼时的自己不断追逐着在前方行走的父亲。
「父亲。」他唤。
前方的人转过身,抱起幼时的自己。
带着温柔的微笑。
在被父亲拥抱的同时,他似乎也感受到一些温暖。他回抱着温暖的来源,渐渐睡熟了。
看着被束缚住的下半身,他苦笑。
无奈地掰开儿子的双手,将儿子安放在床上,为他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