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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十岁的他在文坛闯荡也十多年了,喜欢他的作品的人多如牛毛,冲着他的名气想靠近他、进入他生活圈的人也不少,更不乏那些攀亲带故的人。
在他写出点名堂后,许多亲戚才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头来。想当初他们川端医家家道中落时,有谁伸出援手了?又有谁敢大声地说他们认识川端家的人了?
没有,一个也没有。
写了点东西出了名,现在什麽大伯二叔三舅四姨全跑出来了,还有一堆学生拿作品要入他的门下。
被缠得烦了,不想一天到晚否认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婶婶,甚至是早已病逝的姊姊,他订了船票收拾行李,到帝国新殖民的岛国渡几天假。
远离纷乱的世界,他拎着行李在台北城落脚,用作品裡虚构的人物在政府裡找了个小官来做。一边学着台湾人用的语言,一边观察这奇妙的国家。
观察了好几年,在某个机缘下,他遇见了他-平冈,一个小小的日本警察。
用假名和对方来往,对方不认识真正的他,他却认识对方。平冈,日本贵族之后。身世显赫,当家的祖母也以强势的作风闻名。
当平冈苦笑着和他抱怨祖母的强势不分内外,即使他体检不合格,不必担心被徵招为国效命,祖母仍送他到这岛国来逃避徵招。
显赫的家庭、强势的掌权者、总处于分离却感情深厚的母子俩,几乎构成了一部小说的基本要素。
暗地裡将平冈的故事写下,寄回日本让出版社审稿,寄回来的包裹裡包含了过稿通知和近期其他作家的作品。
然后,他发现了,他成为他人书中的主角。
而那名作者,便是本名平冈公威的──三岛由纪夫。
没想到总是在写别人的故事的他竟然也会被别人写。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带着游戏的心裡他开始和平冈交往。在一起两年的生活平澹却让人快乐,但这快乐却在他手裡瓦解、崩裂。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为君仔盖好棉被,倒了杯酒,坐在床沿的他沉醉在自己的回忆裡无法自拔。
他这人很固执,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做事果绝鲜少反悔,而他也不准自己反悔。但和平冈的事却让他想重新来过。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他人生裡唯一有过的幸福,他一定会好好抓住他,不让他离开他的身边,更不让自己写作的恶习毁去这一切。
他不该为了个故事硬是把平冈和别人凑在一块,不该故意推开平冈,更不该把平冈逼到国外,让不爱女人的他娶了别人做妻子。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违背自己的心,欺骗自己,放开平冈的手。
一口饮尽杯裡的液体,放任酒杯摔落,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再看向床上的君仔。突然想起前天晚上他和少年两手相繫的画面。
那画面他也曾经有过……他也曾经握着某人的手披着夜色一起散步、一起做每件事,他曾经有过。但现在呢?他身旁只有一个被他强留下的人,一个他不爱也不爱他的人。
该待在君仔身边的人不是他,他的归属亦不在这岛国,而是在有平冈存在的祖国。
想着,原本抚着君仔的手用力拍打他的双颊,最后还将水全倒在君仔的脸上试图唤醒他。
「保、保正?你这是在做什麽?还不快放开我!」方醒头脑发晕,还搞不清楚现在是什麽情况,他就发现他让人绑在床上,而保正正坐在他身旁,满是皱纹的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胸口,试图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醒来了就好,再不醒来你儿子今天就白跑一趟了。」拿起话筒要柜檯的人让少年上楼,他继续解着君仔的扣子。
「我儿子?阿杰怎麽可能会跑到这来?你还不快放开我!」
「安静看着吧!以后你会感谢我的。」使劲将毛巾塞进君仔嘴裡,赶在少年闯入之前,他在男子额上附上一吻。
「我的父亲在哪?」等了两天才等到父亲的消息,他急忙冲入房内,看见的却是衣衫半解,躺在床上任老人抚摸的父亲。
「你走开,别碰我的父亲!」将老人从父亲身上拉下,他横在老人和父亲之间。
只想着要守住父亲的他没细想为什麽他能轻易地拉下一名成年男子,而自己一个小孩子螳臂挡车,老人理应可以轻易推开他但老人却没有动手。而他也没注意到方才的房门是开的,像是在迎接某人一样大开。
「小君仔是他自己的,怎麽会是你的。小君仔有他自己的幸福,你对他而言只是个累赘,只是他追求幸福的一颗绊脚石罢了,凭什麽说他是你的?」
「父亲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他的身边只能有我不能有别人!」发觉父亲正在背后盯着他看,他脸热辣辣的,脑门一热,平时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而且、而且我也可以给父亲幸福,我可以给!」
「你?凭什麽?一个小鬼头能给他什麽?再说,你满足得了你父亲吗?」话一说出口他便得到君仔的狠瞪,用眼神压制君仔的动作。
好好看着,看看你儿子是怎麽看待你的,听听他的心底话。有话就要说清楚,别到老了才向他一样一直在为自己过去做的事后悔。
他已经握不到那人的手了,但他们还可以。
「凭什麽……就凭我爱他,我爱我的父亲!」
听见儿子的话,君仔停止了挣扎,盯着儿子羞红的侧脸,他的脑袋像是被人扔了个爆竹,全炸成一团。
「小孩子懂什麽爱,别以为你是他儿子就有资格干涉他的人生。」
「就算我不是他的儿子我也爱他,我绝对不让你带他回日本,他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小君仔』!」
「君仔,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居然想和自己父亲谈恋爱呢!真是噁心。」川端满脸嫌恶看着他们父子俩。
君仔没有回应,只顾着用唇齿推开口中的毛巾,然后一次又一次喊着床边的少年,不断地喊着他的笨儿子。
他的不予回应,却给了答桉。
他也爱着他的笨儿子。
老人冷哼了一声,把房间钥匙狠狠地砸在君仔身上。「竟然搞上自己的儿子了,这可是乱伦啊!这麽噁心的人我也不要了,这麽想要就送你吧。」
老人杵着拐杖走出房间,大力地甩上房门,领着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工作人员,他坐上车子前往机场。
出来玩了这麽久,他也该回家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在家裡等他呢?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毕竟他已经离开他这麽久了……
摸了摸手裡的拐杖,冰冷的木头终究无法替代那人的温度,他是否还有机会握着那人的手感受他的体温呢?
或许吧。
他的镜影都能幸福了,那他呢?
或许在他所剩不多的岁月裡,他还能找回一些吧。
激烈的争吵结束后,留下满室的尴尬。身后的父亲一直呼唤他,但他却不敢准身面对他所爱的人。
是的,他爱父亲。
这两天等待的过程裡他想了很多,想父亲为何要丢下自己,想他要怎麽留下父亲。每一分每一秒每个念头都和父亲有关。
体会到父亲离开他所带给他的心痛,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将父亲繫在心上,用一条又一条的绳子绑着,打了好几个死结,解不开而他也不愿解,因为上头绑着的正是他的父亲。
想起父亲还被绑在床上,他从傻笑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解开父亲身上的束缚。
「我、我去把毛巾用湿。」看见父亲手上让绳子擦出的红痕,他抓起遗落在枕边的毛巾,试图逃离这片尴尬却让人一把抓住,抱了满怀。
「父、父亲?」感受到父亲抱着他的手在颤抖,渐强的呼吸声隐藏着快要压抑不住的狂喜。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与儿子颊贴着颊,他贴在他耳边说话。
「父亲?」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些,乖,说给父亲听。」
让父亲这样抱着,方才他说了些什麽他全忘光了,只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很多很害羞的话。
「你说我是谁的父亲?」
「我的。」一个吻落下。
「然后呢?」
「父亲的身边只能有我。」再一个。
「我想给父亲幸福。」又一个。
不知是吻激励了少年,还是男子的笑容鼓舞了他,少年一句又一句地说着爱语,而吻也一个又一个地落下。
蜻蜓点水似的亲吻或许点在眼角,或许印在颊上,随着少年的话语渐多,男子的双唇越吻越靠近吐着甜言蜜语的唇瓣。
而后,少年压抑不住心裡的情感,与父亲额贴着额,说:「我爱父亲。」好爱好爱……
男子的唇终于愿意贴上少年的,吮去欲从口宣洩而出的哭泣,交叠的唇瓣不停地变换角度,在相连的地方交换彼此的心意,而后相拥。拥住彼此,不愿分离。
父亲只能是他的父亲,而他也只愿做父亲的笨儿子。
牵着父亲的手,两人相偕回到吴家。夏日的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拓在地上亦印在心上的情感在十指紧扣的手裡交流。
或许在别人看来,爱着自己父亲的他很噁心。
但,他甘之如饴。
确定
保正走后过没多久学校也放了暑假,放了暑假的吴若杰没事便往同学家跑,一大早便出了门,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家的。但即使他回来了,他也是拿着家庭代工窝回房裡赶工。
一反常态地,他鲜少和君仔对话。
除了每晚例行的英文课外,每当君仔要与他攀谈时,他不是藉口说要去洗澡,就是一熘烟地跑得不见人影。
而今晚,也是如此。
九点英文课一结束,君仔正想和儿子来个亲子对谈,但才一开口,儿子却又急忙抓了件外套说要去洗澡,靠近门边的君仔立刻眼明手快地关上房门,挡在儿子面前。
「七点多才洗过一次,怎麽现在又要洗?」使力乱揉儿子的头髮,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也让自己重新温习一下儿子的温暖。
放了假就东跑西跑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难道他不知道他这做父亲的会担心吗?
「我、我……我流了很多汗,全身不舒服想再去洗一次。」说完,他立刻站起想翻找换洗衣物再去洗一次澡,以躲过父亲的盘查。
前几天父亲只要听他说他要洗澡就不会多说什麽,更不会拦着他。今天父亲怎麽紧抓着他不放?他还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父亲才好啊!
暑假过了几天,他便躲了父亲几天,一看见父亲他便想起那天在旅馆的一切,他所说的话、父亲的笑容和拥抱,还有那一个又一个的吻……
想起那些便让他羞红了脸,他竟然和父亲做了那种事……
每当一想起那些事,他便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不敢见人。光是回想便害羞不已,更何况是和父亲面对面相处呢?
因为害羞和不知所措,让他只能怀着罪恶感和父亲玩起躲猫猫。
原以为他应该能躲到八月,但没想到这麽早就让父亲给抓到了。只能期望这次父亲能先放他一马,让他先逃过这一关,等他知道该怎麽面对父亲时,他会好好面对父亲的。
他在心裡期望父亲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