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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挑食喔。」
果不其然地,儿子原本努力调适好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脸上的表情又垮了下来,只能无奈地应了声:「好。」便继续挑菜。
他的笨儿子真的是很可爱啊……
笑笑地回应母亲责备的眼神,他开心地准备晚餐,等着晚点能见到儿子可爱的表情。
只是相对于父亲的欢喜,一旁的儿子却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做好心理准备,努力回味父亲给他的甜,以防御晚上将会出现的苦。
原来父亲带给他的幸福感,不只有甜,也不只有酸,更带了些他一点也不想品嚐的苦。
但为了能继续陪在父亲身边,为了嚐到更多的甜,再苦他也只能咬牙吞下。
一次又一次地心理建设,不断告诉自己那东西一点也不苦,但一不小心看见放在一旁的某物,他不禁又叹了口气,方才花费所有心思所作的准备完全崩毁,他只能不断的祈祷夜晚晚点来临,甚至最好永远也别来临。
只是,这有可能吗?
望向一旁哼着歌心情十分愉悦的父亲,除了叹气再叹气外,他找不到更适合的方式来表达心裡的哀怨。
开学
「那我们出门了。」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虽然先前到学校报到时,已经知道要如何去学校,但父亲仍不放心地带着他走一趟。
虽然,父亲是说他要去找新工作,刚好同路才同行。
但看着手拿着地图比他还担心迷路的父亲,他心裡泛着一股甜。涌上喉头,让他不禁想牵着父亲的手同行。
不过看着身旁穿着和他同样的制服背着书包的同学们,他只是往父亲身边靠近了点,偎着他走而已。
这麽大了还想让父亲牵,他大概会被父亲骂长不大吧。然后父亲骂完后会摸摸他的头,照他的意愿牵起他的手一起走。
在脑海裡想像那幅景象,他低头搔着剪短的平头傻笑,不仅带点甜意还带有更多的心动。
到了校门口,不捨地和父亲道别,他走进了校园。像是走进大观园一样,他四处张望,花了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雀跃地看着身旁的同学们和所在的教室。
这裡就是以后他要待三年的地方。
等了很久,班导师终于进来了。一开始就是点名、要人起来自我介绍。同学们一个个接连起立自我介绍,然后在众人的掌声裡带着腼腆的笑容坐下。
他没自我介绍过呢。手心微微冒出冷汗,脑海裡还在想等一下该如何介绍自己,台上的老师却已唱到他的名字。
「吴若杰。」
「有、有!」举手,他慌张地站起身。
「不用这麽紧张,说你叫什麽名字,从哪裡来的,之前是读哪个中学这样就好。」
「我、我叫吴若杰,我是从恆春来的,之前是念车城国中……」
当他坐下时,教室裡没有掌声,只有窸窸窣窣的窃语声。
「喂,车城是哪间国中阿?恆春?不会是那个恆春吧?」
「就是那个很乡下的恆春啊!」
「%#^&&*&*##@……」
听见众人的谈话声,他低下头,虽然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但他知道他们在谈论他。
「咳、咳,下一位。」尴尬地咳了咳,斜眼望了低落的学生一眼,他继续唱名。
直到下课以前,他的头一直都是低着的,害怕抬起头就看见旁人好奇的目光。
为什麽他总觉得一直被人盯着看,怎麽他总觉得那些笑声似乎都在针对他?
突然到了新环境,突然面对新的人群,在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气氛下,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很在意身后的那些声音。
这是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也没经历过。以前在恆春时,和其他人总是打打闹闹的,大家总是有话直说、直来直往的,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形。
同学总带着奇怪的笑容、眼神看着他,老师也是。
「大家应该都背过英文字母了吧?这个字是哪个字的小写?这有没有人知道?」
指着黑板上小写的T,老师问着。
「老师,吴若杰知道。」不知是那个同学举的手,随着话语落下出现的是某些同学的讥笑声。
「好,那你说说看,这是哪个字?」
看着黑板上的蚯蚓文,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字是什麽字的小写。话说回来,为什麽英文要分小写跟大写呢?还分什麽书写体跟印刷体,他完全识不清啊!
第一次接触英文的他,只好用删去法删去其他不相似的字母,剩下T和F,望着那个小写的T,他小声地说:「F……」
提起勇气说出的答桉,得来的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这……你没学过英文吗?这是T,好好记着,这是T的小写。」捲起垫板敲了敲他的头,而后老师将写着英文字母的垫板送给了他。「好好记起来。」
「老师,乡下怎麽可能会教英文呢?他这乡巴佬当然不知道啦!」那人拍桌大笑,部分同学也发出赞同的笑声,嘲笑红着脸的他。
之后的下课时间,几乎每个同学路过他时,都聊着英文字母的事。
「唉,听说有人英文字母都不会背呢,不知道他怎麽考上这裡的?」
「中学又不考英文,他当然不会啦!」
「而且乡下人不懂这些啦。」
「对啊,乡巴佬怎麽可能懂。」
从那天起,他被人喊做乡巴佬,不仅是同学,连班导师也是如此。
「那个……乡巴佬,等一下来办公室帮老师拿点东西。」
在走廊上恰好遇到老师,他守礼地点头问好,听见班导师的呼唤时,他难过地咬着下唇。
「老师,我叫吴若杰,我不叫乡巴佬。」
「是这样吗?那等你背完英文字母以后再说吧!」拍拍他的肩,老师在走前还不忘提醒他要记得到办公室帮忙跑腿。
我早就背起来了。
出于一种不甘心,因为不想再让人耻笑,他在那天晚上就将垫板上的字母背了好几次,每天每天还不断眩埃衷谝棺疟吵隼此残小
只是不管他怎麽努力,班上的同学还是一直不断嘲笑他。而且不管他怎麽学习、怎麽努力背书,他还是赶不上那些人的程度。
过去式是什麽?完成式又是什麽?
英文老师在台上说得十分流畅,理所当然地认为班上的人应该都学过了、都懂了,完全忘记了他,每次上课都很愉快地赶着进度,即使他们班的进度已超出别班许多,但老师仍标榜着他们是资优班,所以可以教多一点,反正大家都懂了。
但他完全不懂啊!
拿着课本去问老师,老师只说了句:「你拿这种初级的问题来问我,会不会太浪费我的时间了?去问其他同学吧。老师很忙。」
问题就是班上同学见他拿着英文课本要问他们,不是躲开就是一直嘲笑他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啊!
明天就要第一次小考了,他却完全看不懂书上在写些什麽。烦躁地抓着头,他连饭都吃不太下,只咬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回到房间也只是看着乾淨没有任何笔记的课本烦恼罢了。
明天到底要怎麽办?
以前他完全没有过这种烦恼,只要课本裡的东西有读熟,他的考试就几乎没什麽问题,可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念起。
烦恼的他没听见敲门声,也没发现父亲已进了他的房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许久。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顺着他的背安抚着。
原本如海浪般波涛起伏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他知道那是父亲。
因为只有父亲会这麽对他。
「你今天怎麽吃这麽少?是发生什麽事了吗?」像以前一样安抚着儿子,一次又一次地抚着他的背,感觉儿子身体的僵直逐渐放鬆,他才拉过早已准备好的板凳在儿子身旁坐下。
「没有啦……」
「父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不可以说谎,你说谎是能骗过我吗?」摸着儿子的头,原本的头髮理成平头,刺刺地摩娑着他带茧的手掌,有点痒但也很舒服,在抚摸的同时,心裡也像是被某样物品骚弄着,像平静无波的水面被风拂过,不痛不痒却无法平静,更无法忽略。
这是怎麽回事呢?想抽回手搔搔自个儿的后脑,但手掌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不愿离开儿子的脑袋。
对了,他进来是为了关心儿子的,怎麽忘了呢?
「明天要考试……」
「然后呢?」
「可是我都不会……」带着洩气的声音说着,他第一次在学业上受到这样的挫折,不仅在学业上,连人际关係也是……他在学校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每天每天,他和同学们的话五根手指头就能算出来。而且大多都是卫生股长要他当值日生……
「不懂?是哪科?让父亲看一下。」
「是英文。」递过课本,他很清楚地看见父亲皱了眉。
果然这问题连父亲也没办法解决……
「这个喔……父亲只会一点点,可能也没办法教你。」以前不是没接触过英文,只是那时在日本唸书,用日文唸的英文实在是……很奇特。所以他修过一学期就不学了,基本的他是会一点,可是太久没碰,他大概也都忘了。
「父亲,没关係啦,我自己读就好了,多念几次我应该就懂了。」
「是这样吗?那你刚才为什麽停在同一页停这麽久?」
「我……」
「要不然这样吧,以后晚上七点到九点我们一起念英文,两个人一起念应该会学得比较快。」记得以前唸书的时候有读书会这东西,意思应该差不多吧。
「可是父亲的工作……」
「那个不要紧啦,就这样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不要忘记了喔。」摸了摸儿子的头,给了他一个笑容当作安慰,他拿着板凳走出房门,在带上房门前父亲还不忘叮咛道:「看不懂就早点睡觉,考不好没关係啦,早点睡比较重要。」
手轻轻摸过方才父亲碰过的地方,他的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一个人傻笑了许久,再回头看桌上的课本,刚才像是不断弯曲的字体现在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先从单字背起吧!
握了握拳打跑原先的烦躁,他定下心背着书上的字,心裡不断地期待明天晚上早点到来。
他又能和父亲独处了,真好。
虽然这麽说似乎有点不应该,但自从他搬来台北以后,他总觉得自己和父亲似乎没有像以前这麽亲近了。父亲总是陪在祖母的身旁,总是和祖母说话,自从回到台北以后,父亲和他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也很少摸摸他的头,给他和以前一样的笑容。
他很喜欢带着笑容的父亲,有时候父亲的笑容还会让他不自主地心跳加快,害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前恆春隔壁的爷爷一样,因为心脏跳得太快而昏倒。那种感觉很刺激,但他并不讨厌,反而很喜欢那样笑着的父亲。
只是那样的父亲在祖母在的时候很少出现了,让他很失望。
如果没有祖母的话,他们是不是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呢?
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所以他只能在心裡问问而已。
他只想跟父亲在一起而已。
不停地望着牆上的时钟,时针已指向数字八,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