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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无用转身走出房门,留下黑衣人与水水大眼瞪小眼。
没过一会儿无用端了两碗粥进来,一碗放在水水面前,无用端着另一碗坐到黑衣人身边。
无用用勺搅搅碗里的粥,舀起来送到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看着无用,露出警惕的神色。
“你受了伤,”无用淡淡地解释,“吃些东西恢复得快些。”
黑衣人又看了无用一眼,张口吃下嘴边的食物。
粥是用劣等的白米和切的细碎的青菜熬成的,如此简陋的材料居然做出了香醇可口的味道,黑衣人想像得到那熬粥人是用了心的。
“你是谁?何故在这冷宫之中?”黑衣人问道。
“我叫无用,是随了伊进了这冷宫的。”无用答道。
“伊是谁?”
“伊是我娘。”无用低头细细搅拌着碗里的粥,等到温度适宜了再送到那人嘴边。
“你娘?你娘是宫女还是妃子?”
“送饭的小丫环叫她苏美人。”
“你是皇子?”
“皇子么?”无用露出疑惑的神色,过了会儿,淡淡地答道,“算是吧。”
黑衣人沉默,在他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是伊醒来了。”无用对隔壁的动静习以为常,他将碗放到床边,说,“我去给伊拿些吃的。”
无用跑了出去,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更大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然后又是女子的尖叫声,那女子叫到“滚!”。
黑衣人等了一会儿,无用回到房间,象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拿起碗继续喂黑衣人。
黑衣人不动,盯着无用的脸。
无用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自己的手指染上了些血迹。他不动声色地用毛巾擦干净,说:“伊早上醒来的时候,脾气会不太好。”
“她把粥砸了?你的脸划伤了。”
“哦,”无用有些疲惫地答道,“没有。她砸的是其他东西,我们的食物不多,伊不会砸的。”
“……你为什么叫她伊?一般来说,不是该叫娘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伊这个字很好听罢了。”
黑衣人不再说话,安静得吃完了无用喂给他的食物。
无用收拾好东西想出去,黑衣人叫住了他。
“你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无用摸了摸,果然。他拿出给黑衣人用过的草药,随意在自己脸上抹了些。黑衣人似乎对那草药起了兴趣,问:“那是什么药?你给我用的也是那种药吧,似乎很有效。”
“我也不知道,”无用老实回答,“这种植物在冷宫里随处可见,只是有些止血的效果罢了。”
“哦,”黑衣人点点头,又说,“你昨夜一夜没睡吧,现在休息一下?”
“嗯,等一会,我还有些事,你睡睡吧。”
无用离开房间,自己晒干存下来的草药已经用完了,现在去采一些给那人换上吧。
无用采了些药,又细细地将它碾碎了,将草汁乘在碗里。
他将黑衣人的布条解开,伤口似乎不在流血了,他松了口气,把草汁细细地覆盖在伤口上,又重新将伤口包扎好。
无用再去了次伊的房间,确定她把粥都吃掉了才放心地躺到床上。
孤云院没有多余的床,无用只好躺在黑衣人旁边。又怕碰到黑衣人的伤口,他尽量离黑衣人远一些,小心地睡在床沿。
无用太疲惫了,即使是如此紧张的姿势,他还是很快坠入了梦乡。
黑衣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蜷缩在床沿的孩子,这孩子太安静,也太过体贴。那孩子的体贴已经渗入骨髓里去了,自然到让人心疼。
苏美人?伊?黑衣人没有印象。不过他记得以前是有个妃子连同她的孩子一起被打入冷宫,好像是背了梅妃的黑锅,担上了下药谋害萧贵妃的罪名。
那时这事还惊动了后宫,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谁还记得曾经的受害者和所谓的杀人凶手呢?
当时苏美人的孩子是和萧贵妃的孩子同一天诞生的吧,这孩子今年已经五岁了?看起来如此瘦弱,似乎还不如三岁的十一殿下强壮。同是皇子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还真真是皇家无情。
无用是被隔壁的哭闹声惊醒的,他睁开眼,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去劝劝吗?那个小丫环在讽刺你娘啊。”
无用疑惑地回头,看见床上的黑衣人又恍惚了一阵子,然后摇摇头说:“我去了只会更糟糕。伊她不会想见到我的。”
“为什么?”
“名字吧。”无用淡淡地答道。
黑衣人明白过来,无用这名字,放在皇家确实是个耻辱,真不明白陛下他怎的会起这样的名字。
无用跳下床,披上衣服走出去。趴在墙角的水水咬了咬他的裤脚,无用弯腰拍拍它的头,轻声说道:“水水饿了吗?我去做饭给水水吃吧。”
猫咪舔舔无用的手指,跟在无用身后出了门。
水水之所以叫水水是因为无用是在溪边发现它的。那时候它似乎饿坏了,盯着水里的鱼跃跃欲试。无用看得出水水不是野猫,恐怕是某位妃子养的宠物玩腻了就扔掉的吧。他怕水水吃生食吃坏肚子,就把它带回去,后来的日子有了水水的陪伴,似乎也没那么寂寞了。
溪水还有些刺骨的寒意,无用的小脚冻得通红。无用站在漫过膝盖的溪水里,猫着腰悄悄接近那些灵活的鱼儿。开了春,鱼也多了起来。无用今天战果不错,抓到两条大鱼。
上了岸穿上鞋子,水水用爪子按住那两条鱼,喵喵地叫着。水水是只聪明的猫,它从不偷吃无用丢到岸上的鱼,反而尽心尽力帮忙看守着。无用满意地摸了摸它,提着两条鱼回到孤云院。
无用做了鱼汤,炒了几个素菜。分出一份送去给伊,一份给水水,剩下的都带到自己的房间,和黑衣人一起吃掉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无用点点头。
“味道真不错,不过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这些?”
无用的筷子顿了一下,想了会儿,他说:“小丫环送来的饭伊她吃不下。”
“那为什么你娘不自己做饭?”黑衣人似乎带上了怒气。
“伊她……”无用斟酌了一番,说,“伊她过得很苦。”
“……你真是个乖孩子。”黑衣人叹了口气。
无用没有接话,默默地耙着碗里的饭。
黑衣人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无用除了吃饭睡觉以及给他换药,基本都不呆在那个房间。
他长得太像方予生,无用怕自己会忍不住悲伤。无用带着水水躺在自己最爱的那片山坡上,看着春天里渐渐明媚起来的天空。
“你在看些什么?”那人来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躺下来。
“啊,”无用没有回头,“在看云彩。”
“云彩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样猜测着它下一刻会变成什么形状这样的事情比较有趣。还有早晨和傍晚的时候,光线会给它们染上漂亮的颜色,很绚丽。”
黑衣人听着无用这些话,只觉得无法理解。他的生活中要做的太多,重要的事情太多,马不停蹄地往前走,也不曾停下来看看天空,看看云彩。
“天空很美吧。”无用难得的主动开口说话,“它太大,太宽广。有时我会想不知它的尽头是哪里呢?不知那些被风吹走的云彩最终找到怎样的归宿呢?冷宫里有棵很大的槐树,很大很大,怕是冷宫的最高点了吧。我爬上去对着远方观望,每每也只能看到些起伏的山峦。不知那些山峦背后,又藏了些什么……”
无用的声音愈来愈小,与其说他在同黑衣人说话,不如说他是在说给自己听,说给水水听。
或许春风总是迷了人的双眼,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黑衣人看着无用陷入自己的世界的侧脸,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是那样乏匮,乏匮到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三天,即使伤还没有好,黑衣人也要离开了。无用没有挽留,他从竹竿上收起黑衣人的衣服。衣服已经洗过了,晒干后带着阳光特有的清香,割破的地方被无用仔细缝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交还给黑衣人。
黑衣人默默地接过,默默地装扮好。他看看无用,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要些什么?”
“想要些什么?”无用反问,然后摇摇头,说,“我没什么想要的。”
“我不想欠人人情,只要你说,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无用低下头,阳光从半开着的窗棂间洒进来,有那么一抹落在他沉静在身侧的小指上,似乎被灼烧了般,心脏倏的一痛。
他偏开头,望向窗外。恍惚中似乎看见寂静的西郊,那棵烧焦了的桃树。
“……给我种棵桃树吧……”
阳光有些刺眼,无用似乎看见六岁的自己,爸爸,妈妈,还有明楼。他们欢笑着一起种下属于自己的桃树,一起种下给自己的祝福。
【桃树是小林的生辰树啊,桃树啊可以锁住小林的幸福哦】
【这是我们一家人为小林种的,承载了我们对小林的祝福呢。小林以后的幸福啊,会随着这棵树,枝繁叶茂起来】
“……我想要棵桃树啊……”
黑衣人感觉到气氛忽然沉重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像逃跑似的离开这个房间,在他身后,无用慢慢蹲下来,抱紧自己,将脸藏在双膝之间。
很难过,很难过。
可是,再怎么难过,也流不出眼泪来。
上一世的自己,在桃树的残骸前大哭了一场。
或许是那次泪水流得太多,把接下来几世的眼泪都流干了吧。
即使再难过,也哭不出来了。
黑衣人站在无用身后,大概两步远的地方。
他想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甚至想将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可是无用的背影,明明白白地写着拒绝。
黑衣人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开了口。
“桃树已经种好了,就在你窗外。”
“每天,你打开窗户就能看了。”
“……你,还好吗?”
“啊,”无用应了一声,那声音从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里流泻出来,空灵飘渺得很不真实,“我很好。”他说,然后抬起头来。
他站起来,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谢谢你。”他说。然后他望向那棵新出现的树,眼眸里带上一点点温暖。
黑衣人走了。走之前,他留下自己的名字。
紫玉。
“紫色的紫,玉佩的玉。”他用树枝在地上将这两个字一笔笔划出来,“你要记住。”
无用点点头,紫玉,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他会记住的。
无用找出小刀,在桃树上小心翼翼地刻上自己的名字。
无用。
无用,你会幸福的吧。
他抬头,看着纵横交错的枝丫,心里忽然浮上淡淡的希冀。
会幸福的吧。
来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无用六岁了。
孤云院还是老样子,只是伊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无用慢慢的已经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无用越来越多的时间是抱着水水坐在桃树下,看着它渐渐长出新枝,发出新叶;看着它一天一天又粗了些,又高了些,心中的期待就像有了着落,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今年,它会开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