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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碰他!”陈小虹挣脱了王磊和程俊,力大无穷,拉着洪晨往外冲,一群人跟在后头。“小陈啊,您冷静冷静,我们坐下来好好说。”韩丽好言相劝。陈小虹拖着洪晨飞快的下楼,到了大厅,洪晨停住脚:“妈,您说过的,只要对方对我好,您不会干涉……”“不要脸!”陈小虹又扇了洪晨一记耳光,洪晨两颊都红肿起来,印着指痕,洪晨缓缓抬起头,看着陈小虹:“妈,您怎么不想一想,儿子为什么不爱女人爱男人?”陈小虹怔住了,瞪着洪晨:“你怪我?”
“做子女的不能选择自己的亲生父母,难道自己该爱什么人,都不能做主吗?”洪晨眼里噙着泪,哀伤的看着陈小虹,嘴角汩汩流出血来。
“你恨我?”陈小虹顿觉胸口被刺了一刀,痛彻心扉,她深深的喘了口气:“你恨我,我也要把你带回去!你是我生的!”她拉不动洪晨,一群人把她围住,苦劝。她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架脖子上,洪晨惊得魂飞魄散,陈小虹盯着他,“你走不走?走不走?”洪晨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我走,我走。”
“晨晨……”钟凯如堕万丈深渊,惶恐、无措,正想哀求,程俊比他更急:“钟凯,你别再害他!”这句话如一张网将钟凯罩住,昏天暗地,他所有的勇气都失去了,万念俱灰。
“我上楼去拿东西。”洪晨木然起身。“就这样走!!”陈小虹仍将水果刀架脖子上。“拿证件。”“快点。”
洪晨如行尸走肉般与钟凯擦肩而过,毫无反应,钟凯跟着他往楼上走,林雅欣眼见陈小虹又要发难,泣不成声的喊道:“阿姨……”陈小虹嘴唇动了动,沉默了。
“晨晨……”钟凯从后将洪晨一把搂住,失魂落魄的洪晨身子一软,两人扑倒在地,洪晨目光呆滞的看着钟凯,凄怆的一笑:“这下知道我妈的厉害了吧?”他的泪水汹涌而出,笑声惨烈。:“她们当初一时兴起开玩笑的时侯,没有想到会被老天戏弄吧?她们痛苦吗?受罪的是她们吗?她们想说就说,想反悔就反悔,随心所欲,好潇洒!我们是什么?棋子?木偶?”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收拾行李。他往箱里放,钟凯往外拿,箱子永远是空的。“没用的。”洪晨哑着嗓子说,把地上的一堆衣物抱起塞箱子里,把证件放进去,“嗞”拉上拉链。他猛的转身抱住钟凯,狂热的吻着他,两人泪流满面,瘫坐在地。洪晨伸手从钟凯的额头缓缓抚下,结束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吻。
“你要好好过,好好照顾伯母和宣宣。”
钟凯抱紧他,痛苦又恐慌:“晨晨,别离开我,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的坏脾气要改,刘哥对你很忠心,你要尊敬他;不要在宣宣面前讲脏话。”“晨晨,我听你的,我改。”
“不要让我担心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当爸爸了,要称职,找个对宣宣好的人……”洪晨毅然决然的起身,拎着行李跌跌撞撞的出去。
洪晨家从没这么热闹过!年轻漂亮、受过良好教育,工作稳定的未婚女子被“张媒婆”、“李媒婆”陆续领进门,声势浩大,邻居笑言洪家“选秀”。而有些女孩则不肯听父母的安排,没有参与这场荒唐的闹剧,很明白的对父母说;“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我何苦去讨那份没趣?”
自离开北京回来,洪晨终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陈小虹耐着性子,问:“这个是高中英语老师,秀秀气气的,行不行?”“小张是银行里的,性格开朗,长得也好。”“君君是我们医院里的护士,人勤快,脾气好……你哑了?啊?看上哪个?!”陈小虹按耐不住,火冒三丈。
“你看上哪个?如果她同意,现在就打结婚证。”洪晨回家第五天,第一次开口说话。洪建国在旁叹气,闷头闷脑的抽着烟:“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跟个男的……哎!”“都是你,不管他,让我一个人管了,他现在恨死我了,怪是我害了他。”陈小虹怒道。“我没有,不要乱说。”洪晨冷漠的说,从父亲的烟盒取了一支烟,拿火机点燃,起身回了卧室。
冷战了两个星期,洪晨终日呆在家里。除了去卫生间,他只呆在自己的卧室里,连吃饭都是端着碗夹了菜回自己卧室吃,吃完了自己洗了碗筷,一言不发,一言不发。
大家都倍受煎熬。洪建国受不了了,摔了碗,痛心疾首的看着痴痴呆呆的儿子:“你想就这样过一辈子?”洪晨目光呆滞的望着父亲,耳边传来母亲的哭声,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爸爸,妈妈,我没有干坏事,我只是爱上一个男人,我和他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儿,每一天都象过年一样开心,为什么你们容不下我们?如果不是你们还健在,我早不想我了,人不人,鬼不鬼,我不是为自己而活……我没有干坏事,我的命是你们的,我不孝,我不是人,我该天打雷劈,我死了,当牛再马,变成石头也好,再也不做人了……”
他一面哭,一面磕头。
房间里漆黑一片,空气污浊不堪。洪晨打开灯,遍地狼籍,烟头、酒瓶、散乱的衣服、鞋袜,都是他的,他连忙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通风,一偏头,床角有个老头缩着,他吃了一惊,谁?怎么会有个老头在这儿?还穿着他的睡衣!洪晨诧异的走过去,眯着眼睛缓缓蹲下身,他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在地,是钟凯!他的头发全白了,脸色发灰,满腮的大胡子——胡子也白了,双目似闭非闭,右手捏着洪晨的照片。
“钟凯,钟凯!”洪晨心如刀割,抖抖的将手探至钟凯鼻下,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
钟凯醒来,看见洪晨,欣喜若狂,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洪晨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你说话不算数,你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你又骗我。”
中午,林雅欣带来韩丽炖好的乌鸡高丽参汤,洪晨连哄带求的让钟凯全喝了,又用林雅欣带来的剃须刀给钟凯刮胡子,林雅欣忍不住惊讶:“以前看《白发魔女》,练霓裳一怒白发,想不到……”
“钟凯,给你理个光头好不好?让头发重新长。”洪晨看着满头白发的钟凯,一阵心酸。“好啊,你说怎么就怎么。”钟凯点着头说,紧紧捉住洪晨的手往怀里按。
看着洪晨亲手给钟凯剃发,林雅欣感慨道:“你俩太不容易……我以前一直渴望能经历场惊心动魄的爱情,觉得那才不枉此生,但看到你们,我自认为没有那份勇气和毅力,太难了,我甘心平平淡淡。”
钟凯见洪晨起身往外走,连忙喊:“晨晨,你去哪?”
“我去小便。”洪晨以为他睡着了,吓了一跳。
“我这儿有尿盆,床底下,你在这儿尿。”钟凯连忙下床拿出尿盆,哀求的看着洪晨,“你别走。”
洪晨哭笑不得的看看他,又看看林雅欣,林雅欣摇了摇头:“真是受不了你们。”笑着走去出,带上门。
宣宣不认得钟凯了,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钟凯,偏头问洪晨:“叔叔,我爸爸呢?”惹得钟母和林雅欣几人捧腹大笑。
钟凯故意露出凶相,压低嗓子,恶狠狠的说:“我把你爸爸关起来了,关在老虎洞里,让老虎咬他!”“我打你!”宣宣急得大哭,挥拳打钟凯。
“你爸妈怎么肯放你来了?”钟凯伏在洪晨身上,赖着不肯下来。“你这……头……猪……,快压死……我了。”洪晨拼尽全力把他推开,翻身压在他身上,钟凯笑嘻嘻的搂着他。“他们也是没办法,我在家跟个活死人似的。张国荣一死,全国人民都知道‘同性恋’这个词了,不过大多数人都只关心他风风光光的葬礼和三亿遗产。当初妈提起张国荣时,说唐鹤德哭得很伤心,站都站不稳,看来是真心真意的,那时我就想我妈不会太反对。爸开导她,说‘这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他不爱女人只好爱男人了’,我妈也比较迷信,想起当初和你妈那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约定,觉得是命,只好认了。”
“我妈还问过我,说咱们俩男的怎么那个,哈哈!”“啊?妈怎么问这个啊?”洪晨觉得难为情,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说的?”“我说‘您甭管,我们自有办法’,哈哈!”
洪晨龇牙咧嘴的瞪着钟凯,“亏你说得出口!”
钟凯突然说:“我饿了。”洪晨为难的劝他:“你刚出院,身体还虚呢,节制点,来日方长嘛。”钟凯扑哧笑了,“是肚子饿。”洪晨窘得倒在一边用被子蒙着脸,伸手捶了钟凯一拳,笑骂:“讨厌!”
洪晨穿上睡袍准备给钟凯煮碗面,刚开门出去,就见宣宣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吓了一跳:“宣宣,你怎么还没睡?都快一点了。”
宣宣目光炯炯,精神百倍,“我想摸我爸的光头。”洪晨想一定是因为程俊那小子使坏给宣宣喝了杯咖啡的缘故,不过幸好明天是星期六,宣宣不用去幼儿园,便问:“叔叔要去弄吃的,你饿不饿?”“我要吃可乐翅中。”宣宣欢呼。洪晨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吵醒钟母,抱着宣宣下楼,在厨房和他讨价还价:“可乐里面含咖啡因,你吃了,更睡不着,明天做给你吃,现在给你煎个超级金光荷包蛋,加杯热牛奶。你爸的头,明天再摸,晚上摸头,头发长不出来,知道吗?”
程俊是个单身主义者。他说他相信真爱的存在,但不相信有永恒的爱情,因此,他对婚姻没有信心。两个人相处久了,两看生厌。有太多的家庭都是为了孩子和名誉而维持婚姻。他认为婚姻虽然可以带来幸福,却不是幸福生活的保证。他已经从单身生活中体会到了身边已婚人士所无法享受的自由的乐趣和来自本身的安全感与独立感。
他对洪晨说:“看看王磊,为家庭所累。幸亏你送了套房子给他,不然他压力更大,就这样,雅欣的父母还是对他心存不满。说他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不会心疼人,不会干家务。可是如果王磊性格外向些,雅欣的父母又得担心他在外面风流了。咱们这一代,多数是独生子女,80年后的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娶’还是‘嫁’,对方的父母都是赠品,不容你不收。而你呢,对你我真是无话可说。律师,厨师,保姆,清洁工,家庭医生。你是身兼数职‘‘‘‘‘‘‘‘”“还有性机器。”洪晨笑着补充道。“别打岔,跟你说正经的。要不是我提前三天预约你,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天24小时,你8小时工作,剩下的16小时是钟凯和宣宣的。你看你,有点空闲,就发愣‘‘‘‘‘‘唉!对你,我真是无话可说了!”“说了这么多,你还说无话可说?”洪晨笑着摇摇头,笑容短暂。他怅惘的看着程俊,心里想:其实你并不快乐,你忧伤的眼神告诉了我一切。短暂的欢愉之后,你承受的是漫长的空虚,自责和沮丧。在你纵情声色,醉生梦死的背后,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是个凄凉,寂寞,矛盾,渴望婚姻和家庭的单身汉。不然,你不会宁可选择加班或在外流连,甚至去网吧打通宵电脑游戏,也不愿回你那个一个人的“家”。你和大多数人一样,向往安定,温馨,互相照顾体贴的婚姻生活。 程俊也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