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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美女_苏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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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一个笑话,我看电脑书竟然看不懂,别人告诉我如何打开电脑的某一个功能, 会从我的眼神里发现他是在对牛弹琴。我守在电脑旁边时总是觉得自己的弱小,非常自 怜地想,我正在将自己的生命一片一片一秒一秒地送给电脑,我看见电脑张开大嘴吞噬 着我自己,而我却告诉自己,我是在工作。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喜欢电脑,却把生命的一部分托付给了这种深奥的没有人性 的机器。一张纸一支笔一缕阳光——那种美好的写作经历随着一个古典时代已经消失, 这是一个我们自己制造的现实,是为了效率,为了潮流,为了跟上时代的莫名其妙快步 狂奔的步伐。



 我与香烟

    我与所有的正常人一样,幻想有一个钢铁般强壮的身体,有一套如同精密仪器般纹 丝不乱的内脏系统,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活到九十以上的高龄。我有一个朋友一直以家族 史的长寿而自豪,他坚信自己也是长寿的,有一次对周围的朋友说,等到我九十一百岁 了,看看你们这些朋友一个个先我而去,我的心情一定会凄凉透顶,我一定会怀念你们 的!

    我真的羡慕那个朋友对自己健康或者寿命的乐观态度。假如我说出这一番话,不免 有点虚张声势了。我抽烟抽得很多,我的生活作息也极无规律,只要稍具健康知识的人 都知道,这都是影响健康的大敌。

    我有一定的健康知识。大概还是在我小时候,我就劝我父亲不要抽烟,理由就是吸 烟影响健康。可是具有讽刺意昧的是我在上大学期间也抽上了烟,而且抽上了再没有戒 掉,一直独到现在。经常有不油烟的朋友问,抽烟到底有什么好处?我的回答与大多数 烟民是一样的,没有好处,只是改不掉的习惯罢了。

    习惯其实都是可以改的,只不过看你愿不愿意改。这我也知道,我的不改其实多半 是出于畏难情绪,不愿轻易去动自己身上的半根毫毛,说起来不可思议,这竟然是对自 己的一种爱惜了。我懂得健康知识,但有时候思维不免是非科学化的,自己给自己打气 说:我为什么要按照健康知识来生活?我为什么为了那未知的健康舍弃这已有的快乐?

    像我这样的吸烟者都陷入了一种知错不改的困境,如此便为自己寻找一些古怪的借 口。有个吸烟的朋友向我转述一个吸烟的医生的话,那医生说,吸烟不可怕,只要同时 喝茶,香烟里的有害物质就会过滤掉许多。这正中我下怀,因为我恰恰是又吸烟又嗜茶 的。还有一个朋友的理论更加令人心跳,他举出自己的两个亲人的例子来证明戒烟的坏 处,说他父亲吸了一辈子烟,没事,突然注意起健康来了,戒烟。戒了几个月,就戒出 肺癌来了,死了。还有他的哥哥也是,吸烟的时候没事,戒烟又戒出一个肺癌,现在正 在医院里。

    我信奉科学,我有一定的健康知识。所以我对所有违背科学的理论都是持怀疑态度 的,但是在吸烟问题上我始终愚昧,听到上面那两位朋友的话,明明知道是以偏概全的 歪理,心里却是如释重负。可见有的人是不依据知识来生活的,有的人甚至愿意以健康 为代价,对科学翻白眼。我就是这种人,我拿自己也没有办法。我的态度就是这么简单 粗鲁,喜欢吸就吸,去他妈的,不管那么多。



 纸上的美女

    这里说的是纸上的美女,意思接近于纸上谈兵,意思就是说本人对美女并无超出常 规的欲望和非份之想。这里说的美女我从来都没见过,都是在纸上见到的,没有听到她 们说话(错别字或者脏话),没有闻到她们的体昧(香水或者狐臭),所以觉得她们真的特 别、特别的、美、完美、迷人。

    美女们或者已经香销玉陨,或者正是风华正茂,她们在大大小小彩色黑白的照片上 生活,露出了满足的抚媚的笑容。美女们一旦逃出照片,就是一个穿袭皮大衣或者香耐 儿时装的绝代佳人,她们深知肖像权不可侵犯,她们用手挡着摄影记者手中的照相机镜 头,说,走开,不准债拍!但总有另外一些摄影记者艳福不浅,他们用不知名的手段获 得了这种权利,于是我们便在画册、报纸、写真集上看见了那么多平时不易看见的美女。

    照片上的美女不管是羞羞答答还是热情如火,她们公开地向我们出售美丽了,我们 都是一些好顾客,我们用几角钱或者几块钱购买了一份复制的美丽。

    但是真正的美丽恰恰是不可复制的,美丽的质品不是美丽,所以我们欣赏过美女云 集的画报后就随手一扔,最后把它廉价卖给上门收购废品的小贩,据说,小贩们会把收 购来的康纸卖给烟花厂炮仗厂,这个过程想起来就令人心痛,那么多的美女最后一律在 空中爆炸,竟然化为一些硝烟和纸屑!

    真正的美丽其实是藏在照片的后面,需要捕捉和想象的。就像周璇,就像玛丽莲。 梦露,她们的美丽不是依靠照相机成全的,恰恰是他们的美丽成全了一张照片,一个摄 影师,一个关于美丽的记忆。

    美丽是一种命运,它没有什么共同体。因此我们不要对模仿梦露模仿周璇的照片抱 什么指望,梦露和周璇的美丽已经随着她们的死亡而告别人间,美丽是独特的,不可衍 生的,因此我们如今只能对着残存的几张遗照去怀念去想象那一份美丽。

    人们在纸上搜寻美丽,那大概是因为美丽的药效,美丽可以用来宽慰他们受伤的眼 睛,对于所有丑恶的现实来说,美丽无接治本,都能够安神醒脑。对于所有欲望强盛的 人来说,美丽仿佛金银财宝,激发索取和占有的欲望,于是便有了追逐,有了竞争,有 了格斗,有了流血,有了无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如此说来,美丽也能变成一种毒 药?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要说的其实还是那些照片,本着和平安定的原则,美女们的照 片就是好东西,照片无论如何不会惹出什么祸水来,因此美女们的天姿国色躲在一个安 全岛上,对于社会对于男人都是一大幸事。

    只能看不能碰,既然已经成为公共准则,我们大家就都没什么意见。



 广告法西斯

    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幸存者们不会同意拙文的这个题目,把广告和弦西斯等同起来 不兔会有现代人无病呻吟之嫌。曾经读到一个犹太受难者的回忆,回忆他在集中营里的 时候是多么想读一份报纸,我一方面被深深地打动,脑子里却同时浮起一个不可饶恕的 念头,我想要是那个作者恰好得到了一页报纸,恰好那是报纸的广告版,这个可怜的渴 望文字渴望信息的人将会如何阅读这张报纸?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暴力,前人们万万想不到和平年代里有一种暴力来自媒体, 准确他说,是来自媒体中张牙舞爪无所不在的广告。不管你想不想,不管你要不要,这 些广告用或者诌媚、或者焦急、或者强暴的语气让你买这个,买那个,你不感兴趣,你 可以不去看它,但是要摆脱是不容易的,这就像当年犹太人要逃脱法西斯的魔掌一样, 不是由你说了算。假如你紧捂着一颗烦躁的心(同时捂着口袋里的钱包)回到家里,狠可 能看见一个年轻人从楼上的邻居家下来,向你微笑,说他是某某保险公司的,他来跟你 谈参加某某保险的事,这样的不速之客通常彬彬有礼,有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你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推开门,看见一个面色铁青的汉子站在你家门前、手里拿着一把崭 新的刀口闪亮的菜刀,让你灵魂出窍,来人一说话,才知道他不是凶手,原来是来推销 菜刀的。

    我们刀耕火种的先辈们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后人会被过剩的商品所围剿,我们戎马佳 馏的先辈绝对想不到后代们天天在广告的枪弹下无处藏身。有一次与朋友聊天,谈起电 视广告,每个人都有最恐惧的广告记忆。我最害怕的是电视里的某个饮料广告,一个家 伙用手抓着两罐饮料说,两罐,挡不住!不知怎么我总是有一种凶险的联想,是:两枪, 挡不住!心悸之余不禁迷惑:这广告做得也太性急,真是好东西买一罐尝尝就行了,为 什么一定要让人买两罐呢?还有一个广告,性子倒不急,用的是很常见的亲热的以情感 人的方法,一个男歌手在屏幕后面如泣如诉地歌唱一瓶矿泉水,歌词大意是自从有了这 种矿泉水,大家就实现了欢喜和梦想,虽然当他是自说自话,但细细品味会把你弄个大 红脸,想想我们百姓再怎么胸无大志,也不至于让一瓶矿泉水做了欢喜和梦想,况且那 个男歌手的舌尖发音也有问题,他竟把欢喜唱成“欢死”,梦想唱成“梦疡”,听上去 很不吉利。

    据说有电视台做过民意调查,问观众喜欢不喜欢广告,结果是喜欢率为零。即使这 样电视台广告照做,假如要逃避电视广告总有办法,可以及时换台,但有的广告是天罗 地网,你只有束手就擒,就比如我家楼梯上的那些因地制宜的疏通管道的广告,打磨地 板的广告,它们是用一种黑色油墨牢牢地印在楼梯台阶上的,从一层到我家所住的六层, 每一层都有许多热情万丈的电话号码,它们有点屈尊地守在你的脚下,我每天回家时这 些电话号码都列队欢迎我,但我一点也不领情,我看透了这些故作谦逊的电话号码,我 情愿举起双手告诉它们,来逮捕我吧,你们这些法西斯!

    你们这些接西斯!



 六十年代,一张标签

    生于六十年代,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抱憾,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严格地来说这是我 父母的选择。假如我早出生十年,我会和我姐姐一样上山下乡,在一个本来与己毫不相 干的农村度过青春年华,假如我晚生十年,我会对毛主席语录、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 案风这些名词茫然不解,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所有的历史都可以从历史书本中去学习, 个人在历史中常常是没有注解的,能够为自己作注解的常常是你本人、不管你是哪一个 年代出生的人。历史总是能恰如其分地湮没个人的人生经历,当然包括你的出生年月。

    生于六十年代,意昧着我逃脱了许多政治运动的劫难,而对劫难又有一些模糊而奇 异的记忆。那时还是孩子,孩子对外部世界是从来不做道德评判的,他们对暴力的兴趣 一半出于当时教育的引导,一半是出于天性,我记得上小学时听说中学里的大哥哥大姐 姐让一个女教师爬到由桌子椅子堆成的“山”上,然后他们从底下抽掉桌子,女教师就 从山顶上滚落在地上。我没有亲眼见到那残酷的一幕,但是我认识那个女教师,后来我 上中学时经常看见她,我要说的是这张脸我一直不能忘怀,因为脸上的一些黑紫色的沉 积的疤瘢经过这么多年仍然留在了她的脸上。我要说我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姬们中间许多 人是有作恶的记录的,可以从诸多方面为他们的恶行开脱,但记录就是记录,它已经不 能抹去。我作为一个旁观的孩子,没有人可以给我定罪,包括我自己,这是我作为一个 六三年出生人比他们轻松比他们坦荡的原因之一,也是我比那些对文革一无所知的七十 年代人复杂一些世故一些的原因之一。

    中国社会曾经是一个很特殊的社会,现在依然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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