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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青却是微微欠身,这才拉着睐娘,与窦家两位娘子道:“时候不早了,怕是要早些回府去,不然要耽搁了学茶道的时辰了。”四人施施然登车上马走了。
一旁瞧热闹的宾客此时也听出大概来了,都三三两两散了,却是窃语不断,分明是在议论方才的事。
吴家娘子又气又急,跺脚道:“那个是谁,居然敢替窦婵娘出头说话!”又回头怯怯问:“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韩月娘冷着脸,咬牙道:“还不快走,立在这里不嫌丢人么!”怒气冲冲带着几人也乘了马车离去。
待人渐渐散了,周国公府正门中缓缓步出二人,其中一个正是贺兰临,他嘴角微弯,满是兴味地笑道:“想不到这小娘子不但见多识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果然是个妙人。”
另一位却是冷面寡言的兰陵郡王崔奕,他望了望窦家与长公主府马车远去的方向,目光很是深邃难辨,道:“我该告辞了。”
贺兰临忙拦住他:“怎么这就要走,你难得肯来我府上赴宴,自然要留下来与我好生把酒畅饮一番才是。”
崔奕已经抬步出门而去,头也不回地道:“那事怕是已经叫嘉成长公主起了疑,你自己想法子圆过去吧。”
马车上,睐娘笑的直不起要来:“青娘你真是厉害,几句话把那吴瑶娘说的答不上话来,还叫韩月娘也一并被打了脸,看她们那副嘴脸,真是叫我大出一口气。”
沈安青却是在心底微微一叹,她这也是无奈之举,原本想着明哲保身不卷入这些权势之争,奈何她身在窦家,如今还得依靠窦家的重视才能不如前一世一般落入何氏之手,她不能不站在嘉成长公主这一派中。今日的局面,窦二娘子是火爆性子自然是说不明白,窦大娘子只怕也未必肯替她出来,只是在一旁劝慰着,并未出言申辩,睐娘就更是尴尬,她是长公主府的娘子,也是端和郡主的侄女,自然不能替窦二娘辩白,如此一来若是自己也不出面说上几句,只怕会越来越糟,就是之后回了窦家,窦家人也难免会觉得她是有意避开,生出什么成见来。
她轻轻笑道:“我不过是瞧不过她们信口雌黄,才说了几句,算不得什么。”
睐娘笑道:“你这几句可真是大快人心。不过只怕那几个日后要是你为眼中钉了,你要小心些才是。”
沈安青不在意地道:“随她们去吧。”既然身在这边,迟早是要与她们对上的,在意也是无用的,只是还得早些想到脱身之法,才是正理。
正文第十八卷 秾丽今何在 飘零事已空(加更)
折腾了一日,天色将暮,沈安青才送了睐娘乘车回府,窦大娘子去了内堂给老夫人回话,二娘子本就是禁足中,早早回了西厢房去。
采容端了一碗??和一碟子凉拌菠?菜,怨道:“累了这大半日就该早些送了那几位娘子走,怎么还留到这时辰,厨里连饭食都未曾剩下,只得使了钱叫厨娘做了碗汤饼,委屈娘子了。”
沈安青笑着接过来,闻了闻那碗热腾腾的??:“放了姜汁?还是你最体贴。”
采容笑着道:“娘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爱用这放了姜汁的汤饼。”沈安青也不再多话,接过银箸低头吃了一大口,很是满足地连连点头,看得采容与金玲都笑了起来。
厢房外的回廊上传来一声问话声:“娘子可在房中?婢子是琅园伺候的蕙香。”
沈安青一怔,大夫人身边的侍婢,不知为何而来。她推开跟前的食案站起身来,采容与金玲忙替她收拾了,这才出了厢房去,笑道:“娘子请进去说话。”
蕙香笑着提着个朱红漆木食盒进到房中,向沈安青拜倒道:“娘子每日费心教导茶艺,今日又替二娘子仗义直言,夫人很是感激,着婢子送了些吃食过来,还请娘子莫要嫌弃。”说着将那食盒交与采容。
沈安青笑道:“替我谢过夫人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那侍婢笑着欠身告退而去。
待采容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是一碟串脯、一碗汤丸和一小碗雪白精细的米饭。采容笑得欢畅:“这会可好了,娘子不必吃汤饼了,这饭食真是精细。”
沈安青却是摇头:“我方才用了小碗汤饼,怕是用不下了,赏了你们几个吧。”采容与金玲欢喜不尽,谢了赏接了那食盒下去。
“把芳兰与我叫来。”沈安青向她二人道,“你们下去便是了。”
芳兰轻手轻脚进到房中,闭上房门便跪在沈安青跟前,等她吩咐,如今她可是对这位小娘子不敢有半分不敬。
“可问出什么没有?”沈安青坐在妆镜前,一点点取下头上的发簪首饰。
芳兰忙上前小心替她取下钗胜,散了发髻,用梳篦沾了水一点点梳着,口中道:“二夫人口风紧,不曾打探出什么。”沈安青一言不发,只是从铜镜中冷冷瞧着她。
芳兰一个哆嗦,急忙道:“只是今日婢子去时瞧见二夫人又请了那玉清观的玄机女道长来打斋醮了。”
沈安青蹙眉,她记得前一世何氏并不信道法,只是偶尔去佛寺上香,怎么会与玉清观女道长有往来,又为何要打斋醮?
“二夫人是做什么法事?”沈安青问道。
芳兰见她相询,忙压低声音道:“娘子不知,二夫人每年这几日都是要请了玄机女道长来打一场斋醮,还要送一年的长命灯灯油钱与那玉清观,为的就是替早些年没了的玉梨炼度施食。”
沈安青狐疑道:“玉梨?那是何人?”她不记得窦府有这个人。
芳兰替她换了家常的衣裳,轻声道:“那是从前二郎身边的侍婢,邡郎就是她所生的,早些年病死了,二夫人一直念着她,每年她的忌辰这几日就会替她打一场度亡斋醮。”
何氏有这等好心,会替一个病死的生了儿子的侍婢年年打斋醮?沈安青压根不相信,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蹊跷才是。
她让芳兰立在一旁,细细问了:“你可知道玉梨是得了什么病死的?说来与我听听。”
芳兰应着道:“婢子也是听府里伺候的老人说的,怕是有好些年了,那时邡郎也不过七八岁的光景,玉梨忽然得了急症,不过两三日就病死了,二郎不在府里,是二夫人一手操持着将她装殓了,送到西郊坟园给埋了。”
“说来也是吓人,那玉梨死了一年,也是这个时候,不到两岁的昆郎就在院里受了惊吓,发热不止险些连命都丢了,好容易救了过来,谁料成了个什么也不知的痴傻,使尽了方法也不见好。后来二夫人听人说,一准是那玉梨死的不甘,阴魂不散,在西苑里冲撞了昆郎,才会教他病成了这模样,所以每年这时节二夫人都要请了人打斋醮。”芳兰说着,也不禁打了个寒噤,有几分惧怕的模样。
沈安青垂目思量着,若真是个病死的侍婢,即便真是窦昆病重,何氏也不会轻易信了谣言,说是阴魂作祟。以她对何氏的了解,是个自私多疑的人,不会轻信他人。想来必然是有什么缘由叫何氏不得不信了这个,才会这般大费周章年年替玉梨打斋醮,不仅是替窦昆求个平安,只怕还有她自己。
“那玉清观的玄机女道长是自来就与二夫人相熟的?”沈安青问道。
芳兰点头道:“自打昆郎病重之后,二夫人请了好些有名望的郎中来瞧,连宫里的太医都想法请了来,都不见好,还是吃了这玄机女道长的几碗符水下去,才醒了过来,只是人却糊涂了。自那之后,二夫人就年年请她来做法事,还在玉清观点了长命灯。”
沈安青不由对这位玄机女道也有几分猜疑,若真是有道行能治病救人的,又岂会不知其中有蹊跷,却还年年收了香油钱上门来做法事,可见也是有所图的。
她问得差不离了,这才吩咐道:“你还是照着从前一样,她若叫你你便过去,若问了也只说我这几日都不得空,好生打探那边的消息。”想了想,又道,“若有知道当初玉梨和昆郎之事究竟的,你细细打探了问来。”芳兰忙应下了,面色却是有些踌躇。
沈安青知道她所想,淡淡道:“你放心,我既然叫你替我做这些,自然不会叫你为难,会想了法子把你爷娘自她庄子上要了出来。”芳兰忙跪下叩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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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得失,安心写作吧,只为喜欢《曲江春》的诸位。
正文第十九卷 眼前长贵盛 那信世间愁
“娘子,老夫人请您内堂说话。”侍婢前来请沈安青。
沈安青带着金玲随她到了内堂,等候在门前时,早有窦老夫人贴身侍婢迎了出来,笑盈盈拜了拜:“娘子请随婢子进去,有客来访。”
沈安青有些糊涂,自己一介寄居在窦府的孤女,哪里来的什么客人特意上门相见的。随那侍婢进到内堂,只见堂上端坐着数人,除了窦老夫人与大夫人、窦家两位娘子,金河郡公夫人与睐娘也在,还有面色平和的赵瑛娘,见她进来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沈安青不明所以,只得先上前拜道:“老夫人、郡公夫人、大夫人安好。”
窦老夫人笑着点头道:“青娘来了,快起来,坐下说话。”沈安青走到赵瑛娘身旁的坐席上踞坐下来。
窦老夫人这才笑着向沈安青道:“瑛娘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沈安青惊讶地抬头望向一旁的赵瑛娘,只听她轻笑道:“既然是要向青娘学茶道,自然不能马虎了事,我是专程来拜师的。”说着起身走到沈安青跟前端端正正拜倒下去。
沈安青吓得连忙起身,上前扶了她:“瑛娘这是要折杀我呢,当不得这等大礼。”
赵瑛娘笑着起身道:“拜师自然是要奉上束?,不过知道青娘未必瞧得上那些钱帛之物,便备了西山白露、夔州香雨各两匣,一份孝敬老夫人,另一份便算是束?了,还望青娘莫要嫌弃才是。”
这下不仅是沈安青大吃一惊,连窦老夫人都有些惊叹了,不想这赵家娘子居然拿出上好的南茶来送与窦家,需知这南茶极为难得,除了贡进宫中,就是京都勋贵府邸也极是难得。
沈安青待要推辞,窦老夫人笑了起来:“既然是瑛娘诚心所赠,青娘便收下吧。”沈安青只得谢了瑛娘二人这才回席上坐下。
金河郡公夫人窦氏瞧着,笑道:“瑛娘有心了,这般慎重地上门拜师,倒显得我们失了礼,真是惭愧。”
她向身后立着的侍婢低语几声,侍婢自转身出去,不一会捧了一只朱木漆匣进来,郡公夫人接了过来,打开那漆匣的鎏金锁钮,里面却是整齐码着数个塔香,一阵清幽绮丽的香味自匣中散了出来:“这是大秦国奉来的降真香,香味别致,久久不散,最珍贵之处在于它还能止血定痛,消肿生肌,并于伤处不留瘢痕。今日我不曾带别的来,就用这个权当睐娘的束?吧。”
睐娘笑着接了那匣子到沈安青席前,举着匣子拜倒,口中道:“青娘师父,受我一拜。”
沈安青哭笑不得,忙扶了她起身,睐娘将那匣子塞到青娘怀里,快步回了窦氏身边坐下。
窦老夫人笑道:“这两位娘子可都是给了束?,咱们的大娘二娘也不能少了,还不去备上。”
沈安青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拜倒道:“青娘得老夫人不弃留在府中,更是能得与两位娘子一处起居,实在是厚爱非常了。青娘无以为报,只有这浅薄的茶艺也是的老夫人看重,才能有今日,能够教习两位娘子也是福分,岂敢再要什么束?。”面色恳切,微微颤着身子,一副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