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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夜_三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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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个人的加入,气氛突然冻结了,一旁坐着的老人也很僵硬的换了个坐姿。

    “要过海,没有钱。”他向我面前倾下了身子,好似要加重语气似的摊着手,我一点反应都不给他。

    “我护照掉了,请给我两百块钱买船票吧!”

    “求求你,两百块,好不好?只要两百。”

    他向我更靠近了一点,我沉默着,身体硬硬的向老人移了过去。

    “我给你看证明……”流浪汉蹲在地上索索的在手提袋里掏,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的拿出一张白纸来。

    “请你……”好似跪在我面前一样,向我伸出了手。

    他还没有伸过纸来,我已经一闪开,站了起来,往车子大步走去。

    他跟上来了,几乎是半跑的,两手张开,挡住了我的路。“只要一张船票,帮助我两百块,请你,好不好,好不好?”声音轻轻的哀求起来。

    我站定了不走,看看椅上的老人,他也正紧张的在看我,好似要站起来了似的。

    码头上没有什么人,停泊着的许多船只见灯光,不见人影。

    “让我过去,好吗?”我仰起头来冷淡的向着这个流浪汉,声音刀子似的割在空气里。

    他让开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脸在灯下惨白的,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开了车门,坐进去,玻璃窗没有关上。

    那个人呆站了一会,犹犹豫豫的拖着步子又往我靠过来。

    “请听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有困难——”

    他突然改用英文讲话了,语调比他不通顺的西班牙文又动人些了。

    我叹了口气,望着前方,总不忍心做得太过分,当着他的面把车窗摇上来,可是我下定决心不理这个人。

    他又提出了两百块钱的要求,翻来覆去说要渡海去丹娜丽芙。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吵哑的对我喊过来:“开去总公司买船票吧,那边还没下班嘛!不要在这里等了。”

    一向是临上船才买票的,尤其是夜间这班。老人那么一提醒我,倒是摆脱这个陌生人纠缠的好办法,我马上掏出钥匙来,发动了车。

    那人看我要开车了,急得两手又抓上了车窗,一直叫着:“听我说嘛,请听我——。”

    “好啦!”我轻轻的说,车子稍稍滑动了一点。他还是不肯松手。

    “好啦!你……”我坚决的一踩油门,狠心往前一闯,几乎拖倒了他。

    他放手了,跟着车跑,像第一次碰到我时一样,可是这次他没有停,他不停的追着,跄跄跌跌的,好像没有气力似的。我再一加速,就将他丢掉了。

    船公司就在港口附近的转角上,公司占了很大的位置,他们不只经营迦纳利群岛的各色渡轮,也代理世界各地船运公司预售不同的船票。

    跨进售票大厅的时候,一排二十多个售票口差不多都关了,只有亮着去丹娜丽芙渡轮的窗口,站着小小的一撮买票的人。

    我走去站在队尾,马上有人告诉我应该去入口的地方拿一个牌子。

    拿的是二十六号,墙上亮出来的号码是二十号。

    穿过昏暗的大厅,在一群早到的人审视的目光下,选了一条空的长木椅子坐下去。

    也许是空气太沉郁了,甩掉流浪汉时的紧张,在坐了一会儿之后,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我的右边坐了五个男女老小,像是一家出门旅行的乡下人,售票口站着三个正在服兵役的大男孩,穿着陆军制服还在抽烟,左边隔三条长椅子,坐着另外两个嬉皮打扮的长发青年,还有十几个人散坐得很远,灯光昏昏暗暗,看不真切。那两个嬉皮,在我坐定下来的时候就悄悄的在打量我,过了只一会儿,其中的一个站了起来,慢慢往我的方向踱过来。

    我一直在想,到底那时候我的脸上写了什么记号,会使得这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要拿我,来试试他们的运气。这一想,脸上就凛然得不自在了。

    青年人客气的向我点点头。

    “可以坐下来吗?”

    温和的语气使我不得不点了点头。

    也是个异乡人,说的是英语。

    “请问,你是不是来买去巴塞隆纳的票?”

    “嗯,什么?”一听这人不是向我要钱,自己先就胀红了脸。我断定他也是上来讨钱的啊!

    “是这样的,我们有两张船票,临时决定不去巴塞隆纳了,船公司退票要扣百分之二十,损失太大了,所以想转卖给别人。”

    我抱歉的向他摇摇头,爱莫能助的摊摊手,他不说什么,却也不走,沉默的坐在我一旁。

    墙上的电子板亮出了二十一号。

    我静静的等着,无聊的看着窗外,一辆绿色的汽车开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走过——就在那时候,我又看见了,在窗外,清清楚楚的赶着在过街的,那个被我刚刚才甩掉的流浪汉。

    我快速的转过身,背向着玻璃,心加速的跳起来,希望他不要看见我,可是那是没有用的,知道那个人不是路过,知道他是跟着我老远跑来的,知道他是有企图的钉上了我,认定我是那个会给他两百块钱的傻瓜,现在他正经过窗口,他在转弯,他要进来了。

    那个流浪汉跨进了船公司,站在入口处,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眼光扫视到我,我迎着他,恶狠狠的瞪着眼。

    看得出他有一点狼狈,有羞辱,有窘迫,可是他下决心不管那些,疲惫而又坚决的往我的位子一步一步的拖过来。

    明明料中的事,看他真过来了,还是被惊气得半死,恨不得跳起来踢死他。

    他实在没有邪恶的样子,悲苦的脸,恍恍惚惚的,好似一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命运的人,一生里遭遇的都是人世的失意和难堪。

    他走近我,小心翼翼的沾着长椅子的边,在我身旁轻轻的坐下来,他一坐下,我就故意往一边移开,当他传染病似的嫌给他看。

    这时,大概他发觉我身旁还坐了一个跟他气质差不多的人,简直骇了一大跳,张着嘴,决不定要什么表情,接着突然的用手指着嬉皮,结结巴巴的低嚷了起来。

    “怎么,你也向她要钱吗?”

    这个陌生人如此无礼的问出这么荒谬的问题来,窘得我看着自己的靴子,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僵着,看也不敢看那嬉皮。

    “没有,你放心,我不向她讨钱。”嬉皮和气的安慰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人看见别人笑,居然也嘻嘻的笑起来,那份天真,真叫人啼笑皆非。

    我不相信他是疯子,他不过是个没有处世能力而又落魄的流浪人罢了,也许是饿疯了一点。

    “你看,我又来了。”他吸了一口气向我弯了弯身,又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

    我冷着脸,沉默着。

    “你的船呢?”青年人问他。

    “什么船?”他茫然不知所措的。

    “你不是船上下来的海员?”青年肯定的说。

    “我?不是啊!”他再度吓了一跳。

    “我——我——我是这个,给你看。”

    他又去掏他的纸头了,隔着我,递给青年人,那边接了过去。

    “挪威领事馆,证明你是挪威公民,护照在丹娜丽芙被人偷掉了——啊!这么回事。”

    他高兴得很,如释重负拚命点头。

    “那你在这里干吗?”青年又好奇的问他。

    他一指就指着我,满怀希望的说:“向她请求两百块钱,给我渡海过去,到了那边,就有钱了。”

    我再度被他弄得气噎,粗暴的站了起来,换到前面一张长椅上去。

    这个人明明在说谎,一张船票过海是五百块,不是他说的两百。

    当然,他又跟着坐了过来了。一步都不放松的。“这样好吧?你不肯给我钱,干脆把我藏在你的车子里,偷上船,上了船,我爬出来,自己走上岸,不是就过去了吗?”他像发明什么新花样似的又兴奋的在说了。

    嬉皮青年听了仰头大笑起来,我被气得太过头,也神经兮兮的笑了,三个人一起笑,疯子似的。

    “不要再吵了,没有可能的,请你走吧!”

    我斩钉截铁的沉下了脸,身后嬉皮青年仍在笑,站起来,走了开去,对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那个陌生人笑容还没有退去,挂在那儿,悲苦的脸慢慢铺满了欲泣的失望。

    “我替你做工,洗车,搬东西,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几乎哀求到倒下地去了,仍然固执的缠住我。

    我的忍耐已到了失去控制的边缘,不顾一大厅的人都悄悄的在注视我们这一角,站起来再度换了一排椅子。

    不能给他钱,一毛钱也不给他,这样过分的骚扰实是太可恶了,绝对不帮助他,何况,他是假的。

    “我已经流浪了四天了,没吃、没睡,只求你帮帮忙,渡过海,到了丹娜丽芙就有钱了,我支持不下去啦,善心的,请你——。”

    他又跟了上去,在我旁边嗫嚅不停的讲着,好像在哭了。“我是从挪威来度假的,第一次来迦纳利群岛,住在丹娜丽芙的十字港,来了才三天,一个女人叫我请她喝酒,我就去跟她喝,喝了好多又去跟她过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躺在一个小旅馆里,身上的护照、钱、自己旅馆的钥匙、外套,都不见了……我走回住着的旅馆去,叫他们拿备用钥匙给我开门,我房间里面还有支票、衣服,可是旅馆的人说他们旅客太多,不认识我,不肯开,要我渡海来这边挪威领事馆拿了身份证明回去才给开房门,借了我一点钱过海来,后来,后来,就没钱回去了,一直在码头上流浪……”

    我听他那么说,多少受了些感动,默默的审视着他,想看出他的真伪来。

    “只要两百块,这么一点钱,就可以渡我过去了,到了那里,开了房门,就有钱了。”

    “你自己领事馆不帮你?”怀疑的问他。

    他死死的摇头,不愿答一个字。

    “这几天,只要渡船来了,我就跑上去求,我情愿替船上洗碗,洗甲板,搬东西,擦玻璃,什么都肯做,只要他们给我免费坐船过去,可是没有人理我,他们不听我的。”他低喊着。

    “如果你肯帮助我,我一生都会记得你,两百块钱不是一个大数目,而我的幸福却操在你的手里啊!”

    “这当然不是大数目,可是,我的朋友,你的困难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内心挣扎得很厉害,眼看他已经要征服我的同情心了,又眼看他将拿了我的钱,在背后诅咒我的拖延,又好似听见他暗笑我傻子的声音,这么一想,我竟残酷的回答了他上面的那句话。

    “好吧,当然,当然跟你没有关系……好吧……好……”他终于不再向我纠缠了。喃喃低语着,脸上除了疲倦之外,再已没有了忧伤,嘴唇又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知道,盼望着的收获是落空了。

    “总是一团糟,总是坏运气的啊!”

    他突然又慢慢的抬起头来,恍惚的、镑镑的微笑起来,慢慢说出这样的句子来,像唱歌,像低泣,又像叹息。当然,我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惊异的呆望着他,那张悲愁的脸,那个表情,终其一生,我都不能够忘记吧!那时,窗口站着的一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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